“太謝謝了。

這個本子需要我幫你給王溪林拿去嗎?”

“不要,你不要亂動.”

然後,早上他送了高霈霈一套水粉顏料和幾支平頭毛筆,高霈霈回贈一臺卡西歐計算器,送了何小楷一包檸檬果醬夾心棉花糖,收到回贈便籤紙一疊,又給張巖一個本子。

張巖也回贈他一個鐵環活頁本,樣式很符合這個年紀小孩的審美,封面是淡色的海灘,海浪在沙灘上蔓延的地方有一架立式鋼琴,白色的小人坐在琴座上。

海面上有數筆勾勒出的幾隻白色的海鳥,在往水中俯衝。

本子的首頁還有張巖寫的一段巨長的新年寄語。

七點二十左右王溪林來了,高運博拿著那個裝滿文具的小袋子躑躅好久,最後還是沒下決心送。

他看到張巖走過去,也遞給王溪林一袋子東西,袋子裡是一個鐵環本,看起來和送高運博的那本屬於一個系列的產品,另外就是一件足球球衣。

張巖說這上面有最近很火的網球明星的簽名,是他拜託一個移民西班牙的親戚幫忙要到的,王溪林拿著球衣激動得不行。

高運博的東西課間也沒送,比起簽名款球衣實在失色不少。

網球,他什麼時候喜歡網球了?伊曉天中午午休時溜到高運博桌旁找他聊天,卻發現高運博還沒把禮物送出去,就說,“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他又不是女生.”

高運博說,“誰像你似的,行動派,莽撞派,無腦派,什麼都不會考慮。

我則是考慮太多,比你更耽誤事.”

“你磨蹭死算了,我幫你送.”

“你別鬧,神經病啊。

我改主意了,不想送了.”

“別不好意思,那麼害羞不可以的。

送個禮物都不敢送,再說王溪林又不是女生.”

“閉嘴,再說把我送你的禮物還我了.”

伊曉天吐吐舌頭跑了。

今天隨堂考了一場生物,一場英語。

生物成績下來,92分,比張巖低兩分。

英語成績83分,比王溪林低8分,倒是高不成低不就。

後來,他去物理老師辦公室拿作業,錢秀錦對他說,“明天課上隨堂考試,卷子不容易,讓大家做好準備.”

整個下午的課間,高運博都在錢秀錦的辦公室分裝複習用的學案。

學案是一大摞一大摞的,像教科書一樣的厚度,裝訂起來不容易,所以這一弄就弄到放學前。

當他抱著與半個人同高的學案小冊搖擺不定地走進教室時,伊曉天熱情地迎上來,幫著分發資料。

分發到一半,他走到高運博身邊輕描淡寫地道,“你的本子我幫你送出去了,但我只幫你這一次,你下次得突破你這個不願意跟別人交流的障礙,不是每次都有我幫你的.”

高運博驚訝,然後氣急,捏起嗓子怒罵,“那是我的日記,手怎麼那麼快?呃,他現在正在看,啊啊,你害死我了.”

沈冬暉這會兒湊過來幫忙發學案,高運博沒顧得上推辭。

沈冬暉在他耳邊說一些,你不能為一點小事就要死要活云云,高運博沒駁他。

高運博看向王溪林,見他一手捧著本子,一手握成拳抵在唇邊,在仔細閱讀上面的東西,而且表情特凝重。

高運博心裡當即就在發毛。

王溪林讀完了抬頭,卻發現高運博已溜之大吉。

所以他抱著本子拔腿追出去。

他順著那條高運博放學常走的樓梯兩步當一步地跑,一路都沒看到人。

他就衝出教學樓,在前方拐角處看到高運博的背影正著急地往前走。

王溪林大步流星,但雙腳落地控制得非常輕緩,悄無聲息地奔到高運博身後。

反倒高運博察覺背後的動靜,立刻轉過頭來看。

王溪林把本子舉到他眼睛下面說,“你什麼情況.”

高運博欲哭無淚,吭哧半天都沒出聲。

王溪林說,“行吧,你先拿去.”

“我…給你換新的。

這事當沒發生過行嗎?啊,要哭了。

你沒看吧?我不是寫給你,不是說這個,你別放在心上.”

“什麼意思?你是不是在對我冷暴力?”

他這話問的是認真的。

這些天裡,他都透過高運博的臉色感受到一陣陣的彆扭。

這股彆扭勁像一大片陰影,讓他心裡委屈異常。

所以,他現在終於得了機會去問。

高運博說,“你說什麼,哪有的事.”

王溪林心想,也許真是自己太過敏感?不會,這本子裡的語氣分明就是對仇人。

而且,這些天分明感受到他的冷淡。

即使是搬出十萬火急的事情來商議,比如替課一事,高運博依然沒反饋給他多少正向的東西。

他對高運博說,“我到底怎麼你了?”

“你沒怎麼.”

高運博依然沒抬起頭。

“你能不能正眼看我?”

王溪林說,他心裡的委屈在往上冒。

高運博心知肚明,王溪林心裡把這誤送的日記本當回事了,所以這事沒那麼輕易搪塞。

比起被逼問,他更希望王溪林再幹脆些,直接揍他一頓,然後就此兩清。

王溪林知道現在正放學,身邊人來人往,也許高運博因此而不好意思開口,所以他說,“你跟我來.”

王溪林把高運博帶到學校小倉庫旁邊,問高運博,“是不是在玩冷暴力?”

“我沒有,你太多心.”

王溪林不依不饒地道,“是我哪裡惹到你?”

“你沒有,沒有.”

“還沒有?你告訴我,我會改,別什麼都不說.”

“沒有,沒有。

我說了沒有,別逼我了。

你什麼都不知道.”

王溪林見高運博滿面赤紅,有點心疼,但對最後那句指責又更加牴觸。

他想,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又憋著不肯說。

他感覺自己似乎和麵前這位同學處在不同的維度空間,互相聽得到聲音,但資訊卻無法有效傳遞,就像隔著玻璃對魚缸裡的魚說話,你能指望它對你說一聲hi?倉庫邊的杏樹已經掉光了葉子,光禿的樹影橫貫在中間,襯著王溪林心中漸漸清晰的那條溝壑。

王溪林嘟噥,“別賴。

你很長時間不搭理我了,以為我沒注意.”

高運博沒響,這在王溪林看來就是預設。

王溪林一副“看吧,我的猜想得到驗證”的神情讓高運博反感,高運博把臉扭到一邊。

王溪林覺得他這滿不在乎的樣子太裝,於是順著他說,“似乎你不需要我?”

高運博說,“什麼話,你太看得起自己。

誰離了誰不能活得好好的?還有,我不喜歡看書,以後別再逼著我看.”

高運博這話還是讓王溪林心裡一驚,轉而感覺他還是在裝,明明平時聊書聊電影都聊得很熱鬧的,而且高運博平時說話不這個腔調。

“那現在是怎樣?”

“什麼怎樣?都快上高中了,又不是小學生,還玩你不跟我好我不跟你好那一套,有點lo。

我還老想著自己怎麼惹你了。

不是你先當人家狗腿子的嗎.”

高運博心裡覺得王溪林並不是這樣,但現在他自己憋著火,一心想惹王溪林生氣,自然怎麼難聽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