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讓鍾梓晨心裡不爽,於是鍾梓晨猛推一把伊筱凝,把伊筱凝推進教室。

伊筱凝重心不穩,咣噹一聲,腮幫子撞在講臺上。

鍾梓晨追進教室,看起來似乎要打他。

一直無心插手兩小孩拌嘴的授課老師此刻連忙趕上來,將兩小孩左右隔開。

鍾梓晨指著伊筱凝說,“你拽什麼,你別忘了這次期中成績你比我低.”

伊筱凝捂著嘴巴,支支吾吾說,“我只是沒有寫作文,不然一定比你考得好。

你別得意.”

鍾梓晨還要衝上去,嘴裡在又叫又嚷。

伊筱凝嚇得連連後退。

他感覺嘴巴有些異狀,於是往地上啐了一口,啐出一小攤淡紅色的液體,帶著一顆小小的牙齒。

老師雙手拉扯鍾梓晨,喝道,“住手,你新來那小孩吧,進班第一天就和同學打架,這怎麼可以.”

她說著,右手把鍾梓晨拉上講臺,左手開始翻閱講臺上的新生入班檔案,對照檔案撥打了鍾梓晨家長的電話,叫她到這裡來領人。

隨後,她對站在一旁的伊筱凝說,“你,孩子,把你家長電話也告訴我.”

小男孩伊筱凝強忍著淚水顫顫巍巍站起,含混地說,“我…我寫下來.”

他說話的聲音像拂曉時分草葉邊緣的露水,沁著涼意,又有種搖搖欲墜的戰慄感。

伊筱凝的淚水最後還是吧嗒吧嗒地掉出來。

他這時才知高運博說的沒錯,他早應該對李冠英講,而不該自己憋在心裡。

王溪林苦惱地悶頭走了一路,電梯下行時在心裡默唸,希望高運博已經走了,別看到他,別看到他。

但高運博豈會放棄這次機會。

電梯門一開,高運博就坐在電梯正對面的靠椅上,在小口小口地啃一個吉士漢堡。

見王溪林終於出現,高運博起身說,“我剛買完吃的坐下,估摸著你這會兒該下課。

現在下午三點半,你忙嗎?”

王溪林答,“還好.”

“我多買有一個漢堡,吃嗎?”

“多謝,還不餓.”

“那好吧,呃,你什麼時候開始在這兒上課?”

“一個月前。

每天放學後都來.”

“我之前有一次做值日,在窗邊正好看到你和張巖離校,往一個方向去了。

我當時還想你們明明不同路.”

“你想說什麼?我們什麼都沒幹.”

“唔,剛才我問過張巖,他告訴我了,說你們換課上.”

“告訴你了?好吧,是我提議的。

之前張巖嫌他媽管,對他媽擅自主張報課這事很牴觸,所以我提議說他不想去我可以去,僅此而已.”

“呵呵,我才沒問他,我只是瞎猜的,真是這麼回事?你們膽子夠大。

別打我,這招我跟冬暉哥學的.”

“什麼意思?合著你詐我呢?太壞了。

行吧,不過這事保密,不許到處亂說。

呼,幸虧是你,我比較信任你.”

高運博嚐到甜頭立即適可而止,不再打破砂鍋。

他轉頭想從揹包裡掏出那個可能已經冷掉的漢堡,卻看到李冠英急匆匆走進大廈,只好抬頭道一聲,“李阿姨好.”

李冠英沒有扭頭看他,匆匆應了一句好,一邊對電梯叫著不好意思等一等,一邊衝了進去。

高運博笑笑,攤手說,“伊曉天他媽.”

王溪林報以禮貌性的微笑。

然後匆匆和他道別,迅速趕回家中。

他開啟膝上型電腦與張巖影片,告訴他高運博知道了。

張巖大驚道,“什麼情況,怎麼知道的,不是讓你不告訴別人?”

王溪林苦笑著道,“在開言堂碰見他了,他也在上曹老師的課。

今天的課不是調時間了嗎,我上課的時候他正好下課,就趕到一起了。

你說怎麼就這麼寸?但幸虧不是別人,他不會亂說的.”

“確定嗎?”

“不會的,你就放心好了。

等下,我媽給我發微信…”——小林,我今天晚些回去,要和老同學出去聚一聚,給你轉三十塊錢,晚飯就隨便買些,餓的話我晚上打包些東西回去。

他回一句,好的。

隨後諮詢張巖,“學校附近有哪些便宜一點的小吃店?”

“怎麼?”

“家裡沒人,晚飯沒有著落.”

“那正好,晚上咱倆一起出去吃吧,我請你.”

不知過了多久,李冠英領著伊筱凝從天博大廈裡出來。

看見外面漆黑的天,有點犯迷糊,小孩打架而已,竟然絮絮叨叨地處理了這麼久。

由於奧數班教室沒有窗子,只有一臺連線著通風口的排風扇呼呼作響,所以當她走進教室時,她便知道,這教室裡有令人躁動的悶熱,在這裡做兩個小時數學題,換誰都會憋屈,都會不痛快的,更何況兩個好動的男孩子。

同時,教室裡沒有掛鐘,所以她一進去就丟掉了時間觀念,將一小時當兩分鐘來過。

爭論的中心在於伊筱凝是被推倒的還是自己摔倒的,由於兩小孩各執一詞,而那打人小孩的媽媽濃妝豔抹,咄咄逼人,這又惹得李冠英很是鬱悶。

她拿這樣的人最沒有辦法了。

至於伊筱凝被打掉的那一顆牙,實際上已經活動一週以上,很快就會自行脫落,但是,牙被打掉還撞得吐血這種說法,聽起來就極慘烈,極委屈。

李冠英和鍾梓晨媽一照面便知對方不是好說話的主,為佔得上風,李冠英在爭論中多次強調牙齒的重要性。

她說,男孩子打鬧在所難免的,但是要有度,牙齒都打掉了,這我堅決不能接受。

鍾梓晨媽一開始希望用錢了事,但李冠英不肯,她說,我是來討公道的,不是來討錢的,希望你明白。

鍾梓晨媽聽說沒完沒了,急得直咋舌。

鬧到最後,她眼珠一轉,照著鍾梓晨後腦勺就是一巴掌,嘴裡嚷嚷著“你現在膽子肥了,敢打人了是不是,你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小孩也配合,一咧嘴眼淚就啪嗒啪嗒掉下來。

李冠英見此連忙阻攔,說,“不要打孩子腦袋,會造成不好的影響的,小孩子本質不壞的,只要讓孩子給我們家筱凝道個歉,寫一個保證書,表示不再欺負筱凝,和他友好相處,就可以了,這保證書我還要交給兩個孩子的班主任。

錢不需要賠,但要負責帶我們筱凝去醫院檢查牙齒.”

走出大廈,李冠英對伊筱凝說,“以後少跟這種小孩來往,這種家裡有錢父母有權的小孩,很少懂得尊重人的,瞧瞧他媽那個鼻孔朝天出氣的樣子,我連她的鼻毛都快數清了。

以後在學校那小孩要是欺負你,你一定得跟我說。

他在學校沒找你麻煩吧.”

伊筱凝搖搖頭。

他乖巧地攥著李冠英的食指,跟在她身後走。

李冠英感到他的小手軟軟糯糯的,有些冰,楚楚可憐的模樣,讓她很是心疼。

她知道這小孩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呢。

她裝作漫不經心地問,“期中考試考砸了,為什麼不和我說呢?媽媽有這麼可怕?”

伊筱凝的臉刷地白了。

李冠英感覺到他的小手發涼,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害怕而顫抖。

李冠英站定回頭,低下身子與孩子平視,“我知道你是身體不舒服,考到一半去了醫務室,才沒有來得及寫作文,語文三十分沒有了。

但,說明基礎部分是很好的,不丟人,別聽那渾孩子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