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順梗著脖子說,“當然懂。
不瞞您說,幾個月了,一點用也沒有,在家裡待十年了,都沒像現在的狀態那麼糟.”
“咳,醫院的事,還是別太相信,這裡面水深著呢.”
高天順把身子微微向前傾,說道,“既然這樣,先講個價.”
“一千九,一個療程。
為期兩週.”
“這麼貴?醫院裡小半個療程的化療好像也才這個價.”
男人連忙道,“這真不算貴,不管什麼治療手段,首先求的是有效果。
醫院那些沒用的檢查治療一多,加起來也不止這個價。
您就還不如給老太太先調理調理,調理好了比什麼治療都強.”
“你們公司有營業執照嗎?”
男人從包裡掏出幾張a4紙。
上面印著幾張黑白照片。
高天順指法定代表人一欄問,“這位曾國華,是您嗎?”
“是我小姨夫.”
“小姨夫?這麼說是家族企業?註冊資本叄仟萬元整,成立日期十七年以前?起步這麼早的大公司要拉我這樣的純個人做買賣?沒有對口醫院或者藥房?”
“我實話跟您說了。
我不是什麼高層人物,也不是什麼家族企業,只是我小姨夫作為副總在公司給我硬塞進去的一個推銷的差事。
對口醫院那些都跟我沒有關係,我在公司相當於單幹,只管我個人交易,從推銷盈利中拿固定的提成,純靠一單一單跑業務來拿薪水,沒有死工資。
跑得越累掙得越多。
這麼說您理解嗎?”
高天順點點頭道,“挺不容易的.”
“都不容易,都不容易.”
高天順頓了幾秒,說,“那明天,明天開始,成嗎?我明天把錢帶給你.”
男人頻頻點頭,難掩欣喜,道,“明天早上七點半,咱們在醫院門口碰面.”
化學公開課當天,眾學生終於見到徐光明真人。
高運博認真端詳五分鐘後終於大徹大悟,激動地對何小楷說,“我終於想起來徐光明長得像什麼了。
銅鑼燒你知道嗎?簡直一模一樣。
那臉型…我的天,連眼睛都像紅豆.”
銅鑼燒轉過頭,且眼神迷離,顯然是沒睡好覺。
但公開課在徐光明的推動下進展得還算順利,徐光明本人上得似乎很是過癮。
公開課臨近下課時,徐光明說,“大家看,在這個長試管裡,從低到高,分別是一,二,三號石心試紙。
四號石心試紙放在試管外部。
其中,二,四號石心試紙浸了水。
透過二號和三號試紙之間的小洞向試管內部通入二氧化碳氣體。
讓我們等待一會兒,觀察試紙的顏色變化——”四十分鐘的課,兩分鐘就在等待試紙變化中過去了,徐光明心跳開始加速。
徐光明等不起了,緩緩開口道,“可能是乾冰昇華的二氧化碳氣體量偏少,按理來說二號石心試紙會先變紅……”這時,伊曉天突然開口叫了聲老師。
高運博回頭朝他望去。
伊曉天指正道,“那個念石蕊.”
徐光明乾巴巴笑了幾聲才道,“不好意思,這是最早習慣的念法,本來改過來了結果卻…那咱這段cut掉,我們重新…”突然咣噹一聲,長試管被徐光明的手碰倒在桌面上,通二氧化碳的軟管一下被抻直,拽倒了另一端連線的裝滿乾冰和熱水的燒杯。
徐光明驚叫一聲哎喲,連忙用手去扶長試管。
燒杯滾向一旁,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滾下桌面,砸在地板上,長試管也被軟管帶下去。
伴著清脆的玻璃破碎聲,乾冰熱水撒了一地,騰著白氣,徐光明手舞足蹈地亂成一團,下課鈴偏偏在這會兒打響。
坐在後面的諸位評委刷刷刷地在本上記東西,然後相繼離開座位,走了出去。
徐光明狼狽的身影在臺上獨自晃盪,直說弄砸了弄砸了。
江磊的化學課前,高運博王溪林和陳偌宇三個人圍在一堆,討論徐光明的公開課。
高運博說,“聽說江磊用a2班上課上得很成功.”
王溪林說,“不關心,跟咱們沒關係.”
陳偌宇回答,“不是,這是海淀區化學的公開課比賽,而且已經是複賽了。
如果徐光明上砸了,那就是說,江磊就可以代表我們學校,去參加決賽.”
高運博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我都不瞭解.”
陳偌宇回了他一個笑容,然後說,“怪不得江磊不用咱們班.”
“又為什麼?”
陳偌宇白了高運博一眼說,“因為咱們傻純,我現在發現傻純這個詞簡直不要太貼切,尤其運博,反應極其慢.”
江磊踏著鈴聲走進教室,開口便說,“我看了帶子,說是石心溶液,作為一個化學老師犯這種低階錯誤實在不可理喻。
我的課上得不錯,祝賀我吧.”
江磊邊說邊丟給學生們一個燦爛的笑容,隨後轉過去邊板書邊自言自語道,“其實就算沒那口誤,你們那節課也已經廢了,時間控制不好,長試管實驗應該早做。
不然根本一節課研究不完。
我那邊那個實驗,上課上到十分鐘就已經開始佈置下去讓學生做了。
你們徐光明老師就要博士畢業了,博士論文一稿也寫得差不多了,可現在你說這事兒鬧得…雖說不至於有什麼大影響,但丟人丟得不是一點點,杯具.”
大家安靜聆聽江磊作獨白,高運博知道江磊上課上得很開心。
他繼續說,“不過你們表現很不錯,只是徐老師拉胯。
我公開課上那幫人可比你們木頭多了,什麼都得我來引導。
相較之下我終於知道你們的好。
所以,以後也那樣上我的課好嗎?”
高運博回頭看了看王溪林,用眼神告訴他“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見同學們無人應答,江磊再次重複自己的請求。
於是少數膽大者痛痛快快地答應,但奈何沒有實效,半節課過去,發呆的仍發呆,走神的仍走神。
江磊語速飛快,高運博腦袋靠著暖氣,眼皮打架,頭昏腦漲,哈欠連天。
何小楷扭臉,看到高運博手裡握著筆,筆尖在筆記本上起飛,雙眼卻閉得緊緊的,而且頭逐漸低垂的樣子,覺得特別驚悚。
後來高運博驚醒,低頭一看,發現本上寫的沒有一個字是漢字,倒像七拐八拐的阿拉伯語。
他抬頭,見江磊仍自顧自地講自己的,似乎無意去管他剛才的小睡。
江磊還沒有告訴他們,幾個星期後那次公開課決賽,他心裡認定要用這個班來上了。
他心想張莉的班果然是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