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了四五十頁,情節呢?”
“這書不主講情節。
你…算了,你回去可以讀讀《白夜行》,那個主講情節的。
也許網上就有下載?”
高運博聳聳肩。
王溪林回頭,卻見伊曉天還在樓梯口沒有動彈,便什麼話也沒再說跑去提醒檢錄已經開始。
話畢,廣播開始迴圈重複“請初三二班伊曉天同學迅速到檢錄處檢錄”傳遍整個運動場。
高運博趕緊拽著王溪林溜了。
行至看臺,王溪林突然道,“伊曉天之前有跟我打賭.”
“還賭?又賭什麼?”
“把頭像換成他喜歡的女生,如果他得了第一的話.”
“哦,不是新鮮事。
他也跟我打一樣的賭,還跟我說要用微信名錶白。
別搭理他.”
“我倒覺得挺好。
就算不為二班,為賭贏他也會拼十二分的力跑.”
高運博望向跑道,見1000米的選手都是一水兒的白色校服短袖,導致伊曉天一件大紅色運動服格外扎眼。
數了數發現伊曉天已經落在隊伍後面,緊咬倒數第三的尾巴不放。
高運博於是聳聳肩道,“我覺得他懸.”
此時陳偌宇正名列第二,後面幾個高個男生佔盡腿長的優勢,跑起來要比陳偌宇輕鬆不少。
沒一會兒陳偌宇掉到第三,又掉到第四,漸漸顯出疲態。
賽場上的比速度,觀眾席上的在比音量。
高運博心裡在替陳偌宇揪著心,不願他落到伊曉天之後,只是他不太習慣喊,只能在心裡為他鼓勁。
直跑到最後一個400米時王溪林說,“你看,伊曉天這就開始衝了。
我怕他衝刺太早會後勁不足.”
但伊曉天果真沒讓王溪林失望,大有菲迪皮茨傳捷報時一往無前的架勢,竟輕鬆超越領先幾人,成為新的領頭羊,輕鬆越過終點線,贏得場下一眾掌聲。
他彎腰扶了會兒膝蓋,甩一甩掛滿汗珠的頭髮,隨後面帶微笑地直起身子,望向看臺,雙手插著腰。
高運博一向看不慣他擺一副牛逼的樣子,彷彿時刻聚焦於鎂光燈下,做什麼都要演給別人看。
只是現在高運博滿心滿眼都是佩服。
王溪林似乎被嚇壞,在捂著胸口平復情緒,高運博倒是冷靜得快,打趣道,“別忘了待會兒還有另一組要比,排名得綜合起來一塊兒排.”
但大失高運博所望,下一組沒有黑馬,表現平庸,弄得高運博憂心忡忡,怕伊曉天真得了第一。
過兩分鐘後,伊曉天滿面春風地回到觀眾席上,嘴裡叼著棒棒糖的棍,邊捶腿邊走到王溪林跟前口齒不清地說,“垃圾拿走.”
王溪林頗為無奈地道。
“怎麼又是我?在哪兒呢?”
伊曉天努了努嘴。
王溪林把垃圾袋丟給他道,“自己放。
不是說要換頭像嗎?你贏了,趕緊的,現在換.”
伊曉天卻選擇性失聰,自顧自地跑了。
王溪林立刻衝出去追伊曉天,因為垃圾袋被伊曉天順走。
高運博扭過頭來看自己的書,陳偌宇卻繞到高運博身邊坐下,手裡拿著一張紙巾轉著圈地擦臉,邊擦邊感嘆,“伊曉天太猛了,剛才跑的時候看著他突然從我身後竄出來離我越來越遠,怎麼也追不上,我心都涼了半截。
沒發揮好…”高運博聳聳肩。
陳偌宇微微笑,說,“我相信他第一拿穩了。
你等著吧,有好戲看.”
“呃,什麼?”
陳偌宇掏出黑框眼鏡戴上,故作神秘地小聲念道,“伊曉天說他跑了第一就把微信頭像換成他小女朋友的.”
說完他得意地抬起頭,想看到高運博吃驚的表情,卻見高運博波瀾不驚,一副非常見過世面的樣子。
“我知道的,方雨千,初二九班一女孩,只不過人家都不認識他.”
“你…你認識?噢…”“咳,他這幾天恨不得舉著大喇叭廣而告之,早不是秘密。
呃,這事被他自己弄得越來越沒意思.”
陳偌宇眼睛瞪成兩顆飽滿的葡萄,嘟嘟囔囔地說,“原來是單相思?好離譜…但又很牛逼.”
“也有和你打賭?”
“不是,就剛跑完回來他說的。
以為你不知道,還特地跑過來和你分享,尷尬。
這麼說是賭注?天哪,藝高人膽大.”
王溪林搶得垃圾袋回來,把袋子還給高運博說,“以後自己收,我不再管,我要看我的書.”
高運博嘴上應答得爽快,卻依舊貪圖享受,樂得清閒,王溪林三番五次說他瀆職他也無動於衷,最後王溪林擼起袖子揚言要打他,才把他從座位上逼下去幹活。
但也只是草草地四下巡視一圈來應付王溪林,他實在不願在撿垃圾這種事上多花一秒。
廣播裡開始公佈各項比賽的最終成績。
高運博王溪林陳偌宇三人一齊簇擁於伊曉天左右,三人商量好,若伊曉天賭贏,要一齊監督他作表白行動。
結果卻出乎意料,第一名是別班一個無名小卒,據說只快不到半秒,因此高運博等人在看第二組比賽時都沒看出區別。
高運博詫異地道,“這男孩到底誰?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王溪林說,“我認得他,小學同學.”
陳偌宇絲毫不關心這同學的來路。
“我只想問賭注到底作不作數?”
伊曉天紅著臉說,“作,當然作數。
我現在就換。
只可惜頭像換不了,方雨千的比賽和我的比賽時間上撞車了,只換暱稱。
嘿,你們能否幫我向同學做宣傳?我要表白了。
高運博?”
高運博百般不願摻和,但面對伊曉天那張虔誠+祥和+痴情的臉不知如何拒絕,只好點點頭。
王溪林本想斷然拒絕,見高運博在點頭又生生嚥下去。
待伊曉天離開,王溪林問,“你還答應?沒毛病吧?”
“點頭答應而已,我才不陪他冒傻氣.”
“陽奉陰違?”
“說得那麼難聽,反正他又不會知道。
你剛沒看到陳偌宇反應,誰不把此事當笑話看?我不想看他自我感覺良好,又不想戳肥皂泡,只能躲遠。
嘿,是不是下雨了?”
“太陽雨?真稀罕。
這麼說就結束了?怎麼說也是最後一次,就這樣草草收場,我能傷春悲秋嗎?”
“少裝文藝小清新。
《巴黎聖母院》看到哪兒了?”
“我…我直接看的後面,有故事情節的地方。
前面的…是我文學素養不夠,有些無聊。
你可以看看,看懂給我講講。
幫我找一下張巖在哪兒,我和他約好一起回家。
似乎一天沒看到他了.”
“呃,我剛才見他被伊曉天堵了,大概在被迫聽表白的爛事。
快收拾好書包去給他解圍,他會很感謝我們.”
體育場門口,劉豔敏用包遮雨在等張巖。
她從各色人群裡一眼認出張巖的臉,於是嘴裡一邊唸叨著“讓一讓”,一邊往張巖那裡擠。
隔著三兩人,她伸長手臂去拍他的肩膀說,“下雨了,咱們趕快回家.”
張巖回頭驚道,“你怎麼來了?”
他瞬間無比侷促,回頭看看結伴離場的王溪林和高運博。
劉豔敏道,“來接你,省的你到處亂跑.”
王溪林見狀忙道,“那我們先走。
阿姨再見.”
張巖向他們招手,然後帶著劉豔敏趕緊離場。
在人群中劉豔敏皺眉,大喊,“你拽媽媽幹嘛?你要上哪兒去?”
張巖不斷催促劉豔敏往家趕,直到同學都各自走散了。
張巖四下望了望,然後就在雨裡哭起來,說話聲帶著哽咽,他說,“我這麼大了別再叫什麼大寶,別再我哥們兒面前說怪話,別當著人扯著嗓子大喊大叫,我十五了不會亂跑不會出車禍,我長了眼睛自己會注意……”雨水灑在葉子上的沙沙聲混合進張巖嗚嚕嗚嚕的哭號,媽媽耳朵裡飄進了“大寶”“十五了”,心裡想的是兒子上月才過完十四歲生日。
“以後不許來接我.”
“好好好,你慢點跑,慢點跑,我跟不上.”
張巖卻胡亂擦了擦臉往前衝,他心裡覺得大人偏執的可笑。
而劉豔敏自然不懂小孩心中的“跌份”。
她的喊叫被雨水沖刷得幾乎聽不清楚。
她在喊,“你幹嘛去?”
張巖說,“我回家,少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