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債主上門,夏櫻的心中緊了緊。

但看他倆的架勢,大包小籃的,也不像討債的,好似來走親戚一樣。

不管了,來者是客。

雖然這個窮家也沒什麼可招待的。

夏櫻立馬帶上得體的笑容,上前走了幾步,向梅老太太迎了上去。

“老太太,您怎麼來了?”

夏櫻打眼瞧著老太太,嘴裡熱絡著。

雖喊是老太太,但這老婦人年紀並不大,也就四十多歲的樣子。

面容豐腴,眼大嘴闊,眼角處呈現出細細的皺紋。雙眸中即使不笑,也帶著微微的笑意。

不算美人,但讓人看著舒服。

“要不是我家小子,回家跟我說,我都不知道,你竟過得如此艱難。你娘在世,與我也算交好。我幫襯你一把,原也算不得什麼。”

婦人撩了袖子,按了按自已的嘴角,然後一把拉著夏櫻的手,一同往院裡走。

“奶奶,我……”

跟在身後的讀書人,一看婦人完全把自已忘記了,一雙腳跟也不是,立也不是,口中吶吶道。

“哎呀,我一看見這倆可憐孩子,倒把你忘記了。”

梅老太太一手拉著夏櫻,一手拽著夏小聰,口中不住唸叨“可憐見的!”

她隨即鬆開夏櫻的手,介紹道:“這是我的大孫子,平日在縣城學堂裡唸書,你們就叫他嵐哥吧。“

夏櫻聽說過梅松嵐,十七八歲的少年郎。

剛剛過了童生考試,相貌不算出眾,但少年人的意氣和雄心壯志,卻是那一件普通的學子長衫,所掩蓋不住的。

風流少年當如是。

“見過梅少爺。”夏櫻還是如常見了禮。

梅松嵐微微垂眸,側身避開了夏櫻的行禮。

夏小聰也有樣學樣,同梅松嵐問了好。

梅老太太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

幫著梅松嵐將肩上的布袋給卸了下來,又將自已帶的籃子開啟,指著這些吃食說道:

“櫻姐兒,我只一句話,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好好帶著小聰,有什麼過不去的就來梅家找我。“

她摸著夏櫻毛茸茸的腦袋,敦敦叮囑道。

夏櫻聞著這個婦人身上傳來的淡淡酒香,暖暖的,沉沉的。

不知為何,她第一次想哭,想投在這個婦人溫暖的懷抱中,痛痛快快哭一場。

“我曉得了。多謝老太太。”夏櫻嚥下所有的委屈和無措,“也多謝梅少爺,你們的恩情,將來我定會回報的。”

夏櫻彎了彎腰,懇切道。

“傻孩子。”

夏櫻跟著梅老太太出門,就看見梅松嵐帶著夏小聰,蹲在院牆的一角。

小聰執著一根木棍,正在掏著什麼,小黑臉上帶著不常見到的笑意。

兩人聽到腳步聲,梅松嵐站了起來,臉上帶著還未收起的笑意,“小聰很聰明,可惜了……”

十七八歲的少年人評價人,也帶著微風拂面的暖意,還未等到夏櫻回答,他又接著說道:”不過,保持住這一番赤子之心,也未必不是好事。“

夏小聰人燒傻了,智力保持在幼兒水平,若是家境富裕,一輩子富養了也就罷了,可這個家……

“到了這個地步,也不論什麼好事壞事了,小聰,我……接著就是了……”

眼前的少女,執著弟弟的手,撩起衣服下襬就給他擦。

淡淡的話語,其中卻透露出堅如磐石的信念。她雖瘦小,這一刻卻分明覺得偉岸極了。

兩人走後。

夏櫻也沒急著上山去了,她將送來的麥餅蒸了蒸,又將兩條魚處理了,做成了美味的魚湯。

姐弟二人美美得吃了一頓。夏小聰吃飽後,又跑到院中去玩螞蟻去了。

夏櫻把廚房收拾乾淨,將梅家送來的麥餅和棒子麵規整好。

沒事可做,整個人可以沉下來好好想想了。

現代暫時是回不去了。

夏櫻不止一次,趁著夜深人靜之際,偷偷跑到龍潛潭鳧水,想試一試能不能回去。

除了將自已差點淹死外,她什麼都做不到。

現在她想通了,既然老天非要這樣安然,那麼即使是地域開局,她夏櫻也照樣玩得轉。

她摸了摸吃撐了的肚皮,嘴角綻放出朵朵笑意。

果然,人只有在吃飽的情況下,才能生出與天鬥與地鬥,與貧窮斗的勇氣。

夏櫻將整個家角角落落的地方都摸索了一遍,除了一隻死了很久的瘦弱耗子,她一無所獲。

家中的那三畝傍水田,她也抽空去看了看。

麥子已經抽穗,想來過一段時間,應該就能收穫了。

可這些田地裡的活計,實在不是夏櫻的強項,她一個城裡出生的女娃,只有在學校研學或是春遊時,才下過鄉。

種田技能無,pass。

夏櫻想了想自已的一技之長,插花?賣花?

花倒是不難得,可是顧客難尋啊!

這裡畢竟是鄉下,有誰會有閒錢來買花呢?

即使是村裡首富梅家,也沒這麼富貴風雅的。

夏櫻揉了揉自已枯黃的頭髮,再看看這雙傷痕遍佈的雙手。

內心恨不得咆哮,這種日子,她TMD的是一天都不想過了!

夏櫻想了想,現在,除了自已這個人,她也沒什麼可以依仗的呢!

好在前世做生意,口才也算了得。

還是先找點小生意做做。邊做邊看吧。

她把整個桃衝村的情況捋了捋。

村裡首富梅家,梅家老太太對她甚是憐惜,可以借勢。

想到這裡,她突然又想起了“救”她的那個男人。

個子很高,寬肩窄腰,整個胳膊結實有力,他的臉……嗚嗚,她沒看清。

關鍵是,他有一把想讓人懷孕的好嗓子。

不知道他在歡好情動時,會發出怎樣讓人面紅耳赤的喘息聲。

“啪啪”聲響起,夏小聰抬起頭,循著聲音望去,就看見他姐姐夏櫻,坐在門檻上,舉著雙手往自已臉上甩去。

沒成想,力氣沒控制住,又給自已打疼了,她又齜牙咧嘴得給自已揉了一把。

夏小聰不理解,他又埋頭去搗自已的螞蟻窩了。

果真是,飽暖思淫慾啊!古人誠不欺我!

得得,停止想男人!現在可是朝不保夕。

回到正途,梅老太太雖可依仗,但不然全然依賴,畢竟自已可不想賣身投靠梅家。

人嘛,貴在自立。

梅老太太在桃衝村頗有名望,只因她生了個好兒子——梅守正。

他現今二十有四,至今還未婚娶。

一身好武藝,縱橫軍中,聽說是頗有些戰功。

但不知怎的,戰事結束,也沒被朝廷授予個官職什麼的。

一身白衣去,一身白衣回。

後來還是縣太爺聽說他的功績,邀請去縣衙裡當了個無品的捕頭。

一月裡也難得回桃衝村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