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回答他的只有呼嘯的寒風

畫風突變，氣氛詭異的鬆快了許多，二郎還是不做聲靜靜地聽著，不過臉上有些掛不住，嘴角似乎輕微地扯出了些許弧度。

安寧輕輕地笑了一聲，便收住笑意，怕提及幼年黑歷史，二郎的臉上掛不住。

“只不過下嘴唇也劃出一道傷口，痊癒結疤之後，留下一道細心下便能看出的一道白痕。”

“八歲時你饞肉，跟著村裡的大孩子，瞞著阿姐和阿爹阿孃去村裡的小河溝摸魚，小河溝雖說不深，但每隔幾年總有小孩子溺亡。

那次你玩的開心，沒注意屁股後面有隻大螃蟹，大螃蟹夾到你的屁股，你疼得嗷嗷叫，一驚之下就滾到了深處。

阿爹把你撈起來時，屁股上還夾了那隻螃蟹，喝了一肚子的水，幸好水吐出來之後還知道哇哇大哭。

阿姐也因為沒看住你，和你一起被罰跪在院子裡兩個時辰，我們姐弟倆難兄難弟腿腫得幾天都走不了路。

你氣不過把那隻螃蟹丟灶裡烤了，我們倆和靜兒一起分吃了，那肉阿姐記得是甜絲絲的。

你屁股蛋上如今還留了一顆黃豆大小的青疙瘩。”

二郎的手還附在眼上，只不過已經平靜了下來。

“你十歲時，阿爹阿孃剛走，靜兒久不沾葷腥，嚷嚷的要吃肉，你偷摸著的去後山上樹掏鳥蛋。

下樹時一腳沒踩穩，摔了下來，樹上的一截枯枝剛好從你的胸口擦過劃出一條長口，若再偏一寸，就是心臟。

受了傷，不敢告訴阿姐，到晚上時嘴唇已泛白，昏了過去，把阿姐和靜兒嚇壞了，靜兒都嚇得都哭不出來。

阿姐用僅剩的十幾文錢請了村裡的赤腳郎中買了一點草藥混著鍋灰塗在血肉外翻的傷口上。

又去大福叔家討了點紅糖熬水，你才撐過去，如今腋下都還有好大一條長疤。

阿姐要走了，阿姐再也不能照顧二郎和靜兒，阿姐希望二郎你和靜兒一輩子無災無難，喜樂安康，阿姐希望你們好好活著，一定要活下去……”

不知何時二郎的淚又無聲無息的流了下來，臉上都是雜亂的淚痕。

安寧無聲的再次輕輕為二郎拭去，手指下溫熱的臉龐輕微的顫抖，因為情緒激動而充血。

安寧擦拭完二郎臉上的淚痕，未再出聲，知道二郎如今需要安靜的好好放肆一場。

沉默稍許，安寧起身轉身背對的二郎，輕聲道：

“這些便是你阿姐告訴我的，我並無意替代她，你若願意，也可喚我一聲阿姐。

你若不願意，我也不會強求，我會養育你到二十及冠，靜兒出嫁。

以後若是有事皆可求助於我，只要不是傷我性命，讓我為難之事，我會盡力為你們解決。”

安寧說完不再停留，也不再等二郎的回答，直接轉身向門外走去。

當觸控到門框時，正要拉開房門時，身後傳來嘶啞聲音。

“……阿姐………”

門外同時也傳來了靜兒迷濛的聲音。

“阿姐，二哥？”

安寧拉開房門，就見靜兒小手揉著眼睛，眼周有些微紅，不知是揉的還是怎麼的。

“阿姐，你怎麼在二哥屋裡，靜兒剛才做了噩夢，夢見你不見了，一醒來你果然不見了，靜兒嚇壞了。”

靜兒揉了揉眼睛又偏頭去看二郎，奇怪道：

“二哥也做噩夢了嗎？怎麼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了一樣！”

二郎早在方才聽見靜兒的聲音時，偷摸的快速擦開了臉上所有的痕跡，只不過眼睛紅的還像個兔子似的。

在最小的妹妹靜兒面前如此情態，露出軟弱的一面，二郎臉上有些掛不住，側過臉去沒有吭聲。

靜兒這小丫頭走上前去，費勁的踮起腳尖，抱住自家二哥的頭，硬生生的掰了過來，一邊掰一邊嘀咕著：

“怎麼紅的這樣厲害，二哥讓靜兒瞧瞧，是進蟲子了嗎？靜兒給二哥吹吹。”

說著便鼓著腮幫子對著二郎的眼睛輕輕的吹了起來，一邊吹還一邊問：

“二哥，蟲子出來了嗎？還疼不疼？”

再悲傷凝重的氣氛都被靜兒攪了個稀碎。

二郎不回答，靜兒就使勁的吹，吹了一陣，靜兒吹累了，就一屁股坐在床榻上，氣鼓鼓的對著二郎說：

“二哥！你為什麼不理我！”

安寧在一旁壁上觀，佯裝自已不存在，好笑的瞧著這兩兄妹倆，心道：

【你二哥心中這一腔悲傷，被你攪得稀碎！】

好整以暇地瞧著，並不出聲。

見自家二哥還是不出聲，靜兒湊上前去，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瞧著自家二哥紅紅的眼睛，奇道：

“二哥，你不會真的哭過了吧？

這麼大了還哭鼻子，羞羞，今兒好久都不哭了！ ”

二郎如今不知道如何形容這心中一團稀碎混亂的情緒，又見旁邊的安寧作壁上觀，好整以暇地瞧著。

深深的撥出一口氣，儘量平穩的氣息，說出的話，聲音還是有那麼一絲沙啞。

“靜兒說的沒錯，二哥…二哥…二哥剛才眼睛裡……進了蟲子，靜兒吹吹後就好多了，如今天色已經晚了，快跟……阿姐回房睡覺吧。”

二郎穩了穩心神，這才求助的看向安寧。

安寧這才出手，拯救二郎出水火之中，用未曾受傷的右手，從靜兒腋下單手抱了起來，一邊對二郎說一邊往外走：

“二郎，夜深了早點睡吧，阿姐把靜兒帶走了，我瞧今日的天色，明日像是會出太陽，早晨起來我們一起給院子做大掃除，可不能偷懶。”

“…好的…阿姐。”二郎輕聲的應道。

靜兒被安寧攔腰抱起，知道阿姐左手有傷，在安寧手臂上不敢動彈，怕碰疼了阿姐，急忙說道：

“阿姐手上會疼！阿姐快放靜兒下來，靜兒自已走！”

二郎聽見的靜兒的話，神色複雜的看著安寧那隻因為救自已和靜兒免於喪生狼口，被野狼咬傷的左臂，動作有些僵硬，當初她雙手輕易的就能抱起自已，如今只是用右手單手提著靜兒，左臂怕是傷的不輕……

安寧用左手輕輕拍拍靜兒的小屁股：“小傢伙，別動啊，你一動阿姐就手疼。”

嚇得靜兒更不敢動了。

安寧幫二郎掩上房門，就抱著靜兒回了屋。

二郎聽著屋外安寧和靜兒傳來的聲音，微微的扯開嘴角，輕聲道：

“阿姐，她說你去了一個平安和樂的地方，會有父母兄長珍愛你，庇護你，會衣食飽暖，一生平安順遂。

是真的嗎？

阿姐，你說我該信她嗎？”

二郎望著寂寥的空氣，淚珠不自覺的滾落，回答他的只有窗外呼嘯的寒風，呼呼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