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話是什麼都記得,更不會忘在她三歲生日時也還是個少年郎的四叔抱著她,神秘兮兮的在她耳邊說他會給她攢一筆豐厚的嫁妝,比那什麼十里紅妝還要給她長臉。
在這個從嫁妝看在家是否受寵,從嫁妝決定進入婆家後會不會被看輕的時代,這是一份多重的心意花芷知道。
所以每每四叔拍那棵桂花樹的時候她就知道四叔的秘密在樹底下。
那裡,埋著四叔為她準備的嫁妝。
花芷在樹前站了片刻,上前兩步在一個地方用腳尖點了點,“挖.”
這種事自然用不上幾個女人,徐英從雜屋裡找來鋤頭試探著往下挖,感覺下面有東西的時候就換了工具,慢慢的把上面的那層土弄掉,露出裡面的大箱子。
在花芷的示意下,徐英把箱子搬了上來,在土坑裡往旁邊摳了摳,稟報道:“大姑娘,旁邊還有,可要繼續挖?”
“繼續,慢著些用力氣.”
“是.”
泥坑越挖越大,陣陣酒香撲鼻,花芷站在上邊看著下面數排用紅泥封著的大酒罈,左手用力摳住右手虎口,牙齒咬住舌尖,用痛意提醒自己此時絕對軟弱不得。
在江南一帶,有愛護女兒的人家會在女兒出生後埋下黃酒,到女兒出嫁時才會挖出來待客,所以這酒也叫女兒紅。
她不知道四叔從哪裡知道了這個典故,竟然埋了這許多的酒在這老槐樹下,要不是花家出事,明年她成婚時這些酒一挖出來不知道要羨煞多少女兒家,而她,大概會哭吧。
徐英以為這是四公子自己喝的,抬頭正要詢問這些酒如何處理,可一看到大姑娘此時的神情他識趣的閉了嘴。
片刻後,花芷蹲下身拂去箱子上的泥土,摸摸箱子邊緣,深呼吸了一口氣後把箱蓋掀開。
箱子裡意料之中的並非黃白之物,東西看起來也不是很多,東西五花八門,有字畫古玩,有寶石,甚至還有一對夜明珠。
默默的數了數,數量和她年歲相等不多不少十五樣,能讓京中有名的平陽公子當寶貝收起來的恐怕無一不是無價之寶。
淨了手,花芷拿起一卷字畫開啟,看著落款視線久久沒有移開。
她對字畫並不感興趣,平時也沒有收藏的嗜好,可該知道的她都知道,比如這個無聞居士,往前推兩個朝代的書法名家,他的吝嗇和他的書法一樣出名,相傳為了不讓人得到自己的作品,平時每每完成一幅自己欣賞夠了後就會燒掉,在外邊流傳的少少作品都是他贈與好友或者遇上了他拒絕不了的人,比如當朝皇帝。
因為少更顯稀罕,無聞居士的作品一直有市無價,多少收藏家求而不得,真不知道四叔是從哪裡找到的。
小心的放回去,花芷拿起盒子裡的一方硯臺細細觀察,果然在底下看到了一個刻印和兩個印章,三人裡一個是史書上有詳細記載的人物,另兩個也是千古流芳的大文豪……再看一眼其他的,花芷想,在唱嫁的時候把這些東西一樣樣擺出來不知道多少人會紅了眼,她不許個門第高的人家怕是都防不住賊人登門。
放下硯臺,花芷合上箱蓋,如果把這些東西賣變了足夠支撐花家幾年的開銷,還能有餘力往北地送銀子去,讓祖父父親等人能用錢換來輕鬆些的生活。
但是賺錢難嗎?對花芷來說並不難,難的是把賺到的錢怎麼有質量有好處的花出去,最後成為讓花家的男人一個不少的從北地回來的助力。
更重要的是這樣一份難得的心意她不想變賣,四叔做到了他說的,他真的在認認真真的給她攢一份風風光光的嫁妝,這些東西她要好好的收一輩子,便是她不成親,這也是屬於她的嫁妝!“徐英,你帶人親自把這些酒送回去,路上小心些,一罈都不許少.”
“可大姑娘您還要去莊子上,小的怎敢先行回去.”
“這些酒,是我四叔埋了十多年要在我出嫁時用的.”
花芷沒有解釋更多,徐英卻瞬間明白了這些酒有多重要,低頭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