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長生等人本以為今日召集眾將商議就是為了天降祥瑞一事,除此之外並無戰事用兵的安排。故而俞長生為了“戚家軍”這才選擇搏上一搏,主動接下了尋請仙鹿的差事,結果到頭來他們本是有機會爭取去山東剿倭、在沙場上建功的!

俞長生頓時明白自己是中了趙文華的算計了,他故意先丟擲祥瑞仙鹿一事,引得他為了求建功從而上鉤,然後再說出用兵剿倭之事,此時俞長生和戚家軍已經有所安排,想要再請纓出戰便沒有了機會。

這趙文華多年宦海沉浮左右逢源,用官場政壇上練就的那一套心思手段,在這方面俞長生哪裡是他的對手,輕而易舉間就又著了他的道。

俞大猷道:“監軍大人,此番山東作亂的倭寇不過是癬疥之患,而為陛下賀壽才是頭等大事。

依我看不如派讓戚家軍去山東,新軍也好趁此機會磨練磨練。我自率本部將士前往寧海尋請祥瑞仙鹿。”

趙文華搖頭道:“正是因為為陛下賀壽是頭等大事,前赴山東剿倭的必須是你俞總兵!

須知千里之堤潰於蟻穴,現在山東的倭患不嚴重,但若是用兵不當便有可能釀成大災!山東離順天府又近,天子壽辰將近可容不得半天馬虎,你俞家軍是那倭寇的剋星,所以必須由你前去才萬無一失。

這尋請仙鹿要看天運、不是必成之事,至少要先確保本官運送的百花仙酒可以順利進京。

更何況是長生參將主動請纓的,年輕人正是需要建功立業的時候!你這做師父的可不能搶了他的風頭!若是真尋到了仙鹿,本官自然會在皇上面前為長生參將邀功的。

都堂大人,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趙文華笑著看向胡宗憲,話裡表面上是徵求他的意見,實際上是告知胡宗憲自己馬上就要進京面聖,有什麼話都可以直達天聽,若胡宗憲這個時候和他鬧有矛盾、意見相左,完全是自找麻煩。

胡宗憲自然一點就通,他深知這個時候絕不能得罪趙文華,於是也笑著道:“趙大人說得對,該是後輩青俊們建功的時候了,志輔(俞大猷的字)你不要再堅持了。

此事就這麼定了,俞家軍去山東剿倭平寇,戚家軍赴寧海尋請仙鹿。”

眼見已經沒有了迴旋的餘地,俞大猷也只能作罷,沈煉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再說什麼了。

眾人又閒議了些虛話後便宣佈結束,徐渭迫不及待第一就走了出去,俞大猷沉著臉走到俞長生等人前輕輕道:“先去我府裡再說。”

隨後俞大猷帶著一眾六人一起回到了總兵府,秋葉丹在得知了詳情之後怒罵道:“他奶奶的!人家建功是去打仗剿倭,咱們建功是去拍皇帝的馬屁,找什麼錘子祥瑞!

趙文華這個龜兒子,真是用心險惡,有點腦子不想著怎麼辦正事,全用在怎麼整人上了!

姑奶奶我真恨不得撕了他!”

俞大猷道:“我一再對你使眼色,你為什麼還要去接這差事,無人敢碰的事情你倒上趕著去!”

俞長生自知一時衝動著了人家的道,低頭道:“戚家軍已撐不了多少時間了,必須得儘快建功才行,我也知道尋請仙鹿一事實在渺茫、這就是個套,但當時那個情形我也只能是賭一賭了,誰知道趙文華故意按著要出兵的事不說。”

戚繼光道:“這不能怪兄長,他這麼做全都是為了新軍。況且即便兄長不說,我怕是也要忍不住把差事接下來了。

雖說找到仙鹿的可能性不大,但頂多也就是事情沒有辦成而已,不至於會落什麼處罰,剩下的幾月裡新軍還是有機會建功的。”

沈煉這時道:“你們倆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俞長生忙問道:“大哥此話怎講,難道此事背後還另有陷阱?”

陸流道:“長生哥哥,你沒有在陛下身邊呆過所以不知道情況,其實這祥瑞並不難找。

每年各地都時不時得都會出現些稀奇古怪的祥瑞。什麼天降隕石寫有文字、什麼雙頭白蛇被人發現、又或什麼彗星襲月紫薇東昇,這一個白鹿呀不稀奇,宮裡進獻的祥瑞多的是。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些祥瑞稀罕是稀罕了點,但看得多了就會發現除了樣子與眾不同,其實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關鍵不在於祥瑞的形勢如何,而在於如何在‘祥瑞出現’這件事上做文章,只要能自圓其說討得天子歡心,讓陛下高興以盼早日得道飛昇,那就是真的祥瑞。”

俞長生等人似懂非懂,比起沈煉和陸流,他們的見識說是鄉巴佬也不為過,哪能和皇帝心腹的徒弟相提並論,這也是俞長生面對沈煉一直覺得自卑的地方。

沈煉對眾人解釋道:“其實這白鹿未必不好找,很可能我們到了寧海就唾手可得。

但是怎麼把祥瑞請到順天宮內才是問題所在。

要知道這仙鹿雖然通體雪白與眾不同,但畢竟是不是真的神仙,我們把千里迢迢把它從寧海送回來,誰能保證此鹿在路上不會突然暴斃。

人都有水土不服難受生病的時候更何況一頭鹿,無論是氣候改變還是餵養不當,都有可能造成這種情況。

如果你找不到仙鹿頂多是被罵無能,可若是祥瑞仙鹿在你手上死了,那罪過可就大了,你這是對陛下!

陛下御花園的瑤池裡每次有仙獸暴斃,都會有數不清的人頭落地。這些祥瑞仙獸可比人命寶貴多了。

事以密而成,可此番你尋請仙鹿之事已經人盡皆知,根本都不需要趙文華出手,軍內隨便什麼想針對新軍的人,趁機給仙鹿下個藥,你的腦袋可能就保不住了。”

俞長生等人聞言瞬間明白了這件事背後的危險險境!

俞大猷道:“趙文華未必會暗中出手,畢竟找到仙鹿呈送天子對他也大有好處,但是軍內的其他人可就不好說了。

你們新軍初成太過出挑扎眼,多少人等著看你們這些年輕人大出洋相、跌個跟頭,怎麼可能甘心讓此天大的功勞被你們佔去了,人心險惡不得不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