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梟雄

項梁與范增聞聲，皆是微微一愣。

在廳堂外聽牆根的項隆，得知老爹項羽想法後，也頗為意外。

難道老爹早就知曉田榮卑劣，無法信任，所以才言不可救？

但這不科學啊。

老爹何時變得這般睿智、有先見之明瞭？

項隆撓了撓小腦袋瓜子，烏黑大眼睛中滿是思索之色。

廳堂內。

項梁回過神，盯著侄兒，有些憤怒道：“羽兒，田榮乃是齊國原君主堂弟，為救魏而慘遭失敗，才帶著殘兵逃到東阿。若我楚軍見死不救，任由他們被章邯所率秦軍攻滅，會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大罵我不義啊。田榮必須救。”

是的，項梁對侄兒提出陷他與不易的建議，頗為生氣。

他項梁造反能開創今日之局面，除了個人軍事才能卓越、家族名望之外，最大的儀仗便是一個字——義！

正因他有“義”，楚地豪傑、天下群雄才紛紛來投奔於他，加入其抗秦大軍。

而現在，項羽讓他項梁，做那不仁不義之事，等於是動搖了項氏一族安身立命之根基。

項梁怎能不憤怒。

你真是我的好侄兒啊，竟然要拆我大楚勢力大廈。

項梁篤定，務必要解救田榮他們。

不待項羽解釋，在一旁的范增伸出大手抓了抓鬍子，勸解道：“項將軍，稍安勿躁，聽聽少將軍有何理由不救田榮。”

語畢，范增蒼老而散發精光的老眼，看向了項羽。

他也頗為好奇，對方為什麼提出這個建議。

項羽昂首挺胸，絲毫不因叔父發怒而怯場，他道：“叔父，我們不救田榮，但必須就齊兵。”

項梁見侄兒如此說，眉頭皺的更緊，臉上怒色未消。

項羽繼續解釋道：

“叔父，據侄兒對齊國的瞭解，齊人得知齊王田儋被秦軍殺死後，他們為自保定會快速立新齊王、國相、大將軍，穩定齊國局勢，抵禦外敵來犯。”

項梁冷聲道：“這跟我楚軍不救田榮，有何關聯？”

他感覺，侄兒的解釋，驢頭不對馬嘴，分外生氣。

范增蒼老眸子轉動間，臉上卻是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項羽不卑不亢接著道：

“叔父，這跟不救田榮，有著巨大的關係。

田榮此人生性自私自利、毫無大局觀念、且有反骨。

您說，他跟隨老齊王田儋復辟齊國、被尊為國相，然而因自己救援魏國，被打敗，就被齊人拋棄，他會甘心嗎？”

項梁得知這些資訊後，臉上憤怒之色稍緩。

項羽自問自答道：

“田榮肯定不甘心，他在東阿得救後，必然會不顧反秦大業，而率領殘存齊兵殺往齊地，與新齊王窩裡鬥，爭奪齊國權柄。

讓我楚軍與秦孤軍奮戰。即便我楚軍遭遇危機，向田榮求援，以這廝的性格，十有八九也不會出兵援助我等。

由此種種，所以侄兒建議不救田榮這惡賊，若救之對方不僅不會感恩，還有可能反咬。”

項羽話鋒一轉，又道：“老齊王田儋率領援魏的齊軍，乃是精銳。雖被章邯打敗，但齊軍殘部戰力依舊十分可觀。我們若能在東阿，將田榮此賊秘密殺死，將這支齊軍殘兵編入楚軍，定能大壯我楚軍軍威。”

項梁聽完項羽解釋後，陷入沉思之中。

他在思索，侄兒所言，利與弊等等。

范增老眼中，卻是迸射出灼灼精光，蘊含著滿滿的讚賞之意，盯著項羽。

范增的智計，本就以毒辣、戰略性、虎狼之勢而著稱。

在歷史上，他提出的鴻門宴誅殺劉季之計，就是一劑毒辣、兇狠的虎狼猛藥，只要能讓楚勢力得佔天下，對於各種後遺症不管不顧。

若項羽在後來的鴻門宴上真將老流氓劉季大卸八塊，雖除去一大勁敵，但也定會失去眾諸侯的信任，剛滅秦就又會陷入更加激烈的混戰之中。

只因劉季勢大，威脅到楚勢力話語權，就斬殺滅秦大功臣劉季，天下各路諸侯誰還敢跟你項羽在一口大鍋裡吃飯？

他們定會聯合起來——反楚。

若他們不反楚，劉季結局就是他們的最終宿命。

現在，項羽提出殺田榮、收齊殘兵以壯楚軍威，獲得巨大好處，就很對范增胃口。

他就欣賞這等梟雄之姿。

至於，殺田榮會引起怎樣的連鎖反應與後果，范增是不甚在意的。

還有這田榮，是否真如項羽所言那般自私自利、無大局觀、生有反骨，他也不在意。

當然，項羽能有如此見解，皆是聽了兒子心聲之故。

在一連串的事實證明下，即便是高傲、剛愎自用的項羽，也是選擇對兒子想法百分百相信之。

確切地說是，在鐵的事實面前，他不得不相信。

炒菜；馬掌、馬鐙；對齊楚援魏聯軍結局的判斷……無一不證明隆兒的非凡見識與手段。

也可說，隆兒確實得到仙人之深深的眷顧，福緣深厚。

若項羽這樣還固執己見，不聽不信兒子心聲，那他就不是剛愎自用，而是愚蠢至極的傻子了。

在廳堂外。

正在逗弄螞蟻的項隆，聽聞老爹項羽之言，也是頗為震驚與讚賞。

他沒有想到，老爹居然有如此見識。

這可跟史書上描述的完全不同啊。

項隆不知道，正是自己這隻蝴蝶的到來，讓項羽能聽聞其心聲，方才讓老爹有這一切改變。

廳堂內。

范增捋了捋花白鬍子，那張一本正經、嚴肅的臉孔上，難得浮現出笑意，道：“項將軍，少將軍之言老朽覺得也不無道理，我們可以好好斟酌之。”

項梁略一思索後，心中也對侄兒提出的吞併齊軍殘兵壯大楚軍之策，頗感興趣。

能得大好處的事，誰人不想做？

但，項梁卻想到了，真殺田榮收編齊軍的嚴重後果。

他看了項羽、范增一眼，不無憂慮道：

“羽兒此策，也有些道理。即便田榮真是卑鄙小人，但是若我等貿然殺之，吞併齊軍，是為大不義。

畢竟，這支齊軍乃是去救援魏國的正義之師殘部。

吞併此舉，定會引起其它投靠我楚軍勢力反彈，不再信任我楚軍，從而讓楚軍聯盟分崩離析。

這樣做，實乃得不償失啊！”

項梁的言語，讓範曾陷入思索之中。

他準備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讓項梁既能吞併齊軍殘兵，得到實實在在的大好處，又能保住信義這面大旗。

不過，範曾思索著，就皺起了眉頭。

這很難啊。

既做又立，還要讓眾人信服，難如登天。

此刻，項羽那雙重瞳虎目中，卻是浮現出了震撼之色，繼而陷入呆滯之中。

因為，他又聽到隆兒心聲了。

內容太過於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