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飛在天空,楊復恭、楊守亮等諸楊,以及普通的守城士兵,都不禁抬頭觀望。

砰!

忽然數聲巨響,兩枚巨石沒夠著城牆,砸在了城牆外因爬牆攻城被推下去致死計程車兵屍體堆上。

不過其餘兩枚巨石,卻是瞬間砸在城牆之上。

一時間聲如雷震、土石橫飛,甚至砸落之處都如同地龍翻身一般,震了幾震!

這巨石砸落的威力並不弱,所到之處竟已成了一個大坑。

忽然,一個士兵從巨石砸落的城牆附近滾落下來,仍然是了無生氣的。

但這名士兵還算運氣好的,好歹有個全屍,而有幾個運氣不佳者直接被巨石埋在了坑裡。成了一團模糊。

還有一人運氣是更好的。他沒有死,只是在一旁被巨石震倒在地。

士兵睜開了眼睛,他睜眼時直接就看到了頭頂的天空,腦袋一時有些發懵,好像第一次看見天空一樣。

但緊接著,天空忽然多出了幾道圓形的黑色的東西。士兵身體瞬間一哆嗦,方才的恐懼在一瞬間全回到了他的眼睛之中。

隨後,他大叫著爬起身,立刻逃竄。

與士兵一樣,見到這幅震驚而又血腥的場景,大坑附近的其他守城士兵都是一片譁然。

這麼大、這麼重的石頭,是怎麼飛過來的?

還不待士兵們過多思考,便又有數枚巨石飛上天空。

由於先前巨石展現的威力,這一次第二輪巨石再飛出來時,所有人都露出了震驚懼怕的表情,竊竊私語,惶恐不安。

特別是看到巨石即將砸到自己附近的時候,士兵立刻抱頭鼠竄。

巨石砸下發生震動的聲音,宛若死神一般現在又追了上來。

......

見到這巨石造成的威力的時候,楊復恭就意識到了一件事。

漢中恐怕要守不住了!

為今之計,只有出城決戰,才是最好的選擇。

待在城裡坐等被石頭砸,只會徒增傷亡,並且逐漸讓士氣跌落,直至跌到谷底!

夫戰,勇氣也,戰場講究的就是士氣。

像什麼逍遙津八百破十萬,最重要的就是張遼傳中記載的四個字:吳人奪氣。

吳軍沒了士氣,孫權這才成了孫十萬。

楊復恭一邊思索,一邊下了城樓。

楊守亮、楊守信也緊緊跟在他身後。

忽然轟的一聲巨響,一枚石頭從天而降,竟然越過城牆,徑直砸到了城內,自己前面二十多米的地方!

原本在降落點成群結隊在行進計程車兵們頓時驚懼起來。

他們當即慌了神,奔的方向哪邊都有,楊復恭都不知道他們在奔向什麼。

看著那群束手無策的人,以及越來越多的人在越來越零散地逃竄,楊復恭瞬間加劇了要出城決戰的決心。

忽然這時,一個武將拍馬上前、下馬揖拜。

此人正是楊守宗,原本朝廷的扈蹕都頭楊守宗、金商節度使,也是楊復恭的義子。

他所負責的,其實是城池南面以及東面的防護。

“義父!不......不好了!王建的大軍也來了!”

“而且我窺其軍容,發現王建的大軍中,竟有楊子實、楊子遷、楊子釗的部曲!”

聽到這話,楊復恭臉色霎時大變。

左神策勇勝三都都指揮使楊子實、楊子遷、楊子釗率領所部人馬可有二萬啊!

這也是他們朝思暮想的援軍,最後的希望。

然而這最後的希望,莫非已經向王建投降了?

楊復恭頓時心中怒罵這三個“好孫子”。

學誰不好,非得去學那三姓家奴!

......

西川的王建率軍來了,這的確不是一件好事。

不僅僅對楊復恭不是一件好事,對李茂貞也不是一件好事。

但李茂貞此刻心中對王建的忌憚並不多,更多的反倒是疑惑。

由於程玄打下鳳州的時間極早,鳳翔大軍才能如此之快地來到漢中。

但王建不可能這麼快啊!

按理來說有龍劍節度使楊守貞、綿州刺史楊守厚在南線一帶抵抗,王建的大軍沒理由這麼快就打到興元。

莫非王建手底下也有像程玄一樣的猛將?

李茂貞忽然意識到王建似乎也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主。

此刻,回回炮已經停止了對城池的轟炸,畢竟有了第三方勢力的參與,戰場的形勢已經是千變萬化。

李茂貞一躍而起,身影急竄而上,下一刻已經站到了一架回回炮的頂端。

李茂貞抬起手掌遮掩刺眼的陽光,藉助高度優勢,眺目望去,發現有大批人馬正朝這邊湧來,就像一條黑蛇一樣蠕動。

這陣仗,看起來最少有四萬人!

......

中原腹地,宣武鎮。

今日,朱溫的節度使衙署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

西川節度押牙、延陵人鄭頊。

鄭頊,是西川節度使王建的人。

西川的人,不遠萬里來到宣武鎮,這其中的蹊蹺似乎讓人耐人尋味。

鄭頊戴著幞頭身穿長袍,他雖然是王建手下的節度押牙,卻並不是武人,反倒是個文人。

據說其言論風采,曾傾動三川一時。

此刻,他朝著身體像熊一樣魁梧、面目凶神惡煞的朱溫行禮道:“西川節度押牙鄭頊,見過大帥。”

“嗯。”

朱溫發出一個聲音,並不起身,只是靜靜坐在座上。

“王建派你來做什麼?”

鄭頊拱手道:“在下今日是特地來請援的。”

“請援?”朱溫洪亮的聲音道:“本帥不是已經把玄冥教的人派過去了嗎?”

鄭頊道:“李茂貞勢大......”

“不必多言,本帥自有主斷。”

鄭頊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朱溫強行打斷。

朱溫並不愚蠢,鄭頊才剛開口,他就知道後面要說什麼話。

鄭頊帶來的是王建的意思,王建多半是想聯合朱溫,北上拿下關中。

但這事是不可能的,朱溫現在跟李克用有仇,沒必要多得罪一個李茂貞。

而且關中之地他自己還覬覦許久呢,怎麼能交給王建?

朱溫看著鄭頊的雙眼,目光如炬,“人皆言蜀道難,這蜀道究竟有多難?”

銳利的光在朱溫的眼底一閃而過,屋內頓時陷入針落可聞的沉寂。

鄭頊也是心中大驚,朱溫徑直問起蜀道之難,莫非是對三川之地有意思?

心中雖然驚駭,但鄭頊表面卻是露出一絲微笑,低緩地道:“詩仙李白就有‘蜀道之難難於山青天’之說,大抵不是胡謅的吧?大帥若是不信在下的話,恐誤軍機。”

這話說得有些不卑不亢,也說得有些隱晦。

朱溫問蜀道難不難,是告訴鄭頊他又打川蜀的意圖。鄭頊的回話則是告訴他攻打蜀地只會耽誤時間。

但前一句不卑不亢,鄭頊的下一句卻滿是討好之意。

“更何況,大帥不是已經派冥帝前往西川了嗎?有玄冥教在蜀,蜀道何時難,何時不難,都盡在大帥執掌之中。”

朱溫聽罷哈哈大笑起來。

“你的意思是王建同意本帥在川蜀之地設立玄冥教分舵了?”

鄭頊微笑道:“我家節帥正是此意。”

他表面微笑,心中卻很是無奈。

鄭頊來此自然是為了替王建多謀一些福利。

自從玄冥教建立,這天下諸多藩鎮已經很難與朱溫抗衡。一是因為朱溫部曲的強悍作戰能力,二是因為玄冥教。

玄冥教冥帝鬼王、四大屍祖、水火判官、孟婆等都是武功高手。

特別是冥帝鬼王,於萬軍叢中取敵將首級,簡直易如反掌。

感受到生命的威脅,王建迫於無奈,已經打算要給朱溫當狗,不過當狗也得多要幾根骨頭吧?

於是他就派出了鄭頊。

只可惜鄭頊引以為傲的縱橫之術,在朱溫這裡完全沒用。

他已經盡最大的努力了,甚至腹中滿是草稿,可朱溫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嘴皮子完全沒用。

......

鄭頊剛剛離開不久,一道身材佝僂、拄著奇特柺杖的老嫗,卻從衙署的深處緩緩走到了朱溫眼前。

她微微頷首,恭敬地道:“節帥。”

別看此人一臉老容,風燭殘年的樣子,但此人可並不簡單。她就是玄冥教的孟婆,朱溫創下的玄冥教中數一數二的掌權者。

在朱溫眼中,孟婆的地位實際上十分重要,甚至堪稱心腹。

朱溫把孟婆安插在玄冥教,未必沒有監視節制他那寶貝兒子冥帝朱友珪的意思。

只不過奇怪的是,大部分人都是叫朱溫大帥,不過孟婆卻不知為何執意要叫朱溫節帥,從不稱呼朱溫為大帥。

彷彿大帥這兩個字,在她嘴裡是個忌諱一樣。

不過朱溫也不在意這些,節帥大帥都無所謂,一個稱呼罷了。

孟婆畢竟是他開創霸業的左膀右臂。

“孟婆,鄭頊方才說的話你聽到了吧?”

“王建已經服軟了,本帥打算在川蜀之地建個玄冥教的分舵,為本帥打探川蜀之地的訊息,你覺得分舵要建在哪裡比較好?”

聽到朱溫的話,孟婆思索了一會兒,方才說道:“節帥,屬下覺得可以將分舵建在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