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小人物、古風)難求全
情緣繪卷:愛在時光深處 四角毛尖 加書籤 章節報錯
1
我叫小六,沒有名字,家裡人都喚我六姐兒。
我上面還有三個哥哥,一個姐姐,下面還有一個妹妹。
原本我該有更多兄弟姊妹,只是要麼是孃親懷孕時流掉了,要麼就是能生下活不下。
總之,剩了我們七個。
家裡只有幾分薄田,雖收成不錯,但在交了各種名目的稅款後,依舊養活不起這麼多口子。
父親便帶著大哥在地主家做短工。
說是短工,其實日子很難過,跟奴隸沒什麼區別。
晨起天不亮便要做活,直到夜半。
晌午日頭毒辣,就這麼直直射在他們黝黑的背上。
人油混著汗,鑽進被曬裂的面板中,是火辣辣的疼痛。
地主還僱了自家子侄當監工,若是稍有懈怠,皮鞭便毫不留情抽到人身上。
鞭子落下那刻,血便汩汩流出。
被抽鞭子的人,還會被扣掉當日工錢。
被打證明你做工不嚴謹,做工懈怠還想要什麼工錢。
2
那日,隔壁二狗的爹做工卻被抬了回來。
我湊熱鬧去看,卻發現他爹的胳膊被人生生砍斷。
斷面整齊的斷臂 、鮮紅的血和抱著剛出生二狗弟弟哭得肝腸寸斷的他娘。
那一幕烙印在我腦海中,夢魘一般反覆出現。
聽家裡大人說,是二狗他爹衝撞了地主家的少爺小姐。
“呸!”一向老實不願多言語的爹開了口。
“那幾個小崽子不拿人當人,說是學狗叫便多給幾個銅板。”
“二狗他奶那病拖不得了,需要錢看郎中抓藥,二狗他爹便跪在地上趴著叫了幾聲。”
“沒想到小崽子們笑罵了幾句後半句不提銅板的事,二狗他爹急了,上前討要,不小心推搡了小姐,陪同來的管家當即叫人砍了他的胳膊。”
“血濺起老高......”
我聽出爹聲音裡的顫抖,看見他衣服上有暗紅色的風乾的血跡。
大哥緊緊握著拳頭,眼睛裡佈滿猩紅血絲。
當晚,鄰居家掛起來白布,二狗他爹死了。
大哥背起了行囊北上,他說給官府做工總好過給這些地主。
他去了北面,那裡正在修城牆。
說是,管吃管住,一日便可賺十文錢。
大哥離家當日,娘望著大哥的背影將眼淚擦了又擦。
不知多久後,她長嘆口氣:“想活著,咋就這麼難。”
3
大哥走後本應由二哥接替繼續到地主家做工。
但出了二狗他爹那檔子事,地主遷怒,我們整個村子的人他都不用了。
這年頭,人活著已是拼盡全力。
稍微減少一點收入,對一個家來說便是滅頂之災。
不涉及自已利益時,人才能良善。
村裡對二狗一家的不滿聲驟然而起。
本來失了頂樑柱的家搖搖欲墜,言語的風稍稍剮蹭,頃刻間便倒塌覆滅。
二狗全家都死了。
據說是在一個雨夜,二狗他娘用不知從哪得來的鼠藥,摻入家中僅剩的一點糧食中。
4
失了一半收入來源,本就不夠吃的糧食,更是捉襟見肘。
大姐帶著我跟小妹去後山處挖些野菜,才勉強度日。
屋漏偏逢連夜雨,娘忽然病了。
娘這病來得急,險些沒了命去,多虧二哥腳程快,進城請了郎中,才勉強爭回娘一條命。
可家中已是再無半分餘糧,如何能再幫娘抓藥。
身旁大姐忽然跪下:“爹,把我賣了吧,把我賣了給娘抓藥,再買些糧食。”
爹那雙黝黑的手顫抖著,半晌後才重重點了個頭。
大姐被人牙子帶走那日,我跟小妹撲到她懷裡哭求不要她走。
大姐摸著我的腦袋輕聲安慰道:“沒事六姐兒,好好照顧家,別哭了,等大姐在城裡賺到銀兩,給你們帶糕餅吃。”
大姐被賣了二兩銀子,爹接銀子的手明顯被墜了一下。
二兩銀子能有多重?怎會讓爹一個靠力道吃飯的莊稼漢顫抖了雙手?
我親眼看到爹,從那二兩碎銀子裡撿出一塊塞回人牙子手裡。
“趙哥,給我們姑娘找戶好人家,求求了。”
在我印象中,爹很少笑,但那日卻是堆出了滿臉褶子。
5
賣了大姐的錢,確實夠我們喘息一陣子。
但孃親的病如同吞金的獸。
娘幾次求爹,要他斷了自已的藥,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罷。
爹只是別過腦袋,長長久久不說話。
可卻從未斷了藥。
一向被娘說嘴木的爹,只嘆了一句。
“你在,家才在。”
爹想想些別的法子賺錢,可賺錢的營生,我們根本觸碰不到。
我想求爹像賣大姐一樣,把我也賣了。
可話沒等說出口,就聽人說,娘他投了河。
娘被撈上來的時候,整個人被泡得浮腫,半分看不出往日面龐。
我們幾個趴在娘冰冷的屍體上,哭得好像斷了肝腸。
爹沒哭,一滴淚也沒落。
只是將娘抱回家放到炕上後,抄起斧頭衝了出去。
怕爹做傻事,我跟三哥連忙跟上。
只見爹一斧頭接一斧頭的砍著樹。
6
三叔公他們幾個壯漢差點沒攔住父親。
“劉老二!”三爺發了狠叫他:“你砍樹你是想害死全村人嗎!?”
樹是朝廷的樹,百姓沒有資格砍伐。
若是被朝廷發現,輕則杖斃處死,重則禍連鄉里。
爹終於哭了出聲,他死死攥著斧頭怒喊著。
“若是我早些砍樹去賣,芬兒也不至於死!她現在已經死了,她死了!我竟連一副棺材都不能為她準備,我都不能!”
爹哭得幾乎背過氣去,三爺爺那雙渾濁的眼睛裡也盈滿淚花。
“孩子啊,爺知道你苦,可你還得為活著的人考慮,還得活著啊。”
“可這日子,叫人活不下去啊!”
不知是誰先開始,人群中傳來低低哭聲,最後變成大哭,哭聲綿延千里,卻依舊哭不透那高聳城牆。
7
酷暑,大地幹了三月餘,沒有一滴雨水。
爹常常望天嘆氣。
“老天爺,也不叫人活啊。”
地裡沒有收成,朝廷的稅收卻又敲鑼打鼓的開始。
二哥和爹說:“今年的收成,就算是全上交,也怕是不夠,家中更是半分不剩。”
“我去當山匪吧。”
村裡三丫的大哥投奔了山匪,去年過年,他家有一整條豬腿吃。
爹搖頭:“當了山匪若是被抓,是要掉腦袋的!”
二哥梗著脖子跟爹對視:“可爹,交不出稅收,我們能好過嗎?大姐已經被賣,總不能讓六姐兒和小七也被賣吧。”
我記得村裡曾有一戶人家叫不出稅,後來他家的地就被收了回去。
雖然那點地養不活我們一家,可沒有地,就只剩下死路一條了。
萬般無奈下,爹同意了。
8
二哥一走便又是半年。
這半年裡,全靠二哥斷斷續續的接濟,才勉強過活。
剛剛開始我們還能在後山挖些野菜。
到後來,就連草根、樹皮都沒有了。
大地龜裂、饑荒掃過、餓殍遍野。
爹不止一次望著天長嘆著,可又毫無辦法。
那日爹自後山撿到一個昏厥的少年。
少年從山上滾落摔斷了腿。
本來爹是不想多管閒事的,可那少年自稱小侯爺,說爹若是救他,定有厚禮相贈。
見他衣著華麗,爹覺得他定是沒有騙人,便將他背了回來。
還給他吃了家中最後一個糙面饃饃。
誰曾想吃了一口,那人便將饃饃吐了出來。
“呸!這是人吃的嗎!?你們敢糊弄本侯爺!有幾顆腦袋夠砍的!”
小妹眼疾手快,將他吐到地上的饃饃撿起來塞進嘴裡。
卻惹得那人哈哈大笑。
“這還能吃下去?怎麼活的連狗都不如啊。”
也正因如此,那人相信了,這是我們家現在能拿得出的,最好的吃食了。
9
就著熱乎乎的米湯,小侯爺將饃饃吃掉。
邊吃他還邊蹙眉:“日子都過成這樣了,為什麼還不上進?”
我不明白他說的上進是什麼意思。
見我們三個滿臉疑惑,他清清嗓子。
“讀書,本侯的意識是讀書考取功名,若你們家孩子有一個考上了,你們便跟著雞犬升天。”
村子裡的孩子早早便下地幹活,況且鎮上的學堂都是有錢人家才能去的。
一月的讀書費用,抵得上我家整年的吃穿用度,哪裡能去讀書呢。
小妹搖搖我的手問:“阿姐,什麼叫雞犬升天?”
小侯爺掐著小妹的臉蛋說道:“就是過好日子。”
小妹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貴人就連糙面饃饃都看不上,豈不是整日都吃白麵饃饃,能整日吃白麵饃饃,怕是神仙才能過這樣的日子。”
聽了小妹的童言趣語,小侯爺哈哈大笑起來。
“沒人願意吃白麵饃饃,若是塞著滿當肉糜的肉卷子倒是不錯,還有金玉肉糜粥、仙菇玉筍釀肉,這都是最普通的了。”
我們仨被他說的直咽口水。
其實我不想吃什麼肉卷子、金玉肉糜粥、仙菇玉筍釀肉,能吃上他剛剛那個糙面饃饃就頂好了。
10
小侯爺家的下人尋了來,他也沒說謊,真叫人給了我們些銀子,雖然不多卻足夠我們過活一陣。
只是沒想到,不知村裡哪戶人家,見我家伺候的貴客,想著貴客定會給些好東西,半夜溜進我家,將貴客給的銀錢盡數盜走。
這年頭,叫人變得不像人,叫人變得不是人。
爹拿著空蕩的錢袋,站在村頭一會放聲大哭,一會跪地祈求。
哪怕只還回來一些,讓孩子們有口吃的。
可回應他的只有漫長的寂靜,
氣急攻心,一口血噴在了村口的老槐樹上。
爹再也沒睜開眼過,一卷破草蓆匆匆下葬。
二哥遲遲未歸,三哥決定去尋二哥。
我抓著三哥的手道:“三哥,我想跟你一起去。”
只我們兩個小姑娘留在家中,我心中隱隱覺得不安。
三哥搖了搖頭:“二哥說過,山匪窩子那地方小姑娘去不得,乖,在家看好小妹,三哥去去就回。”
11
三哥走的第四天,我跟小妹已經餓得說不出話來。
兩個人並排躺在床上,我能清晰的感覺到生命在流逝。
我不知道自已在等什麼。
可能是二哥和三哥,也可能是死亡。
正在我絕望之際,聽見有撬門的聲音。
如今正是饑荒,不僅有來村子裡覓食的野獸,就連人也不得不防,所以我加固了門窗。
只是這些加固,在一個成年人看來,如同紙糊的一般。
我還心存僥倖,掙扎著起身,叫了聲:“二哥?三哥?”
門外那人頓了一下,繼而更加瘋狂。
等他徹底推開門我才發現,竟然是村裡有名的破落戶三愣子,家裡就剩他自已,神智有些不清晰,我們還以為他早死了。
心中那股不安開始沸騰,我想跑出門去掙扎著呼救。
只走到一半就因體力不支癱倒在地上。
他俯身朝我身上撲來,我拼命掙扎抵抗。
慌亂中,他轉身撲向了早已餓的動彈不得的小妹。
一口下去,撕咬下小妹腿上大塊的肉,大口咀嚼著。
小妹痛得喊了起來,我起身想將他推開,他轉身瞪著我,嘴上都是鮮血,如同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
我強忍著噁心還在同他撕扯,想救小妹,卻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千鈞一髮之際,三哥帶著二哥趕到。
見小妹腿上缺了大塊肉,血流不止已經暈厥。
二哥發了恨,竟將三愣子活活打死。
13
小妹活不成了,止不住的血從她腿上流出。
彌留之際,她抓著我的手說,下輩子她想投胎到廚子家,那樣就能吃飽飯了。
我將二哥帶回來的饃饃往她嘴邊送。
那麼小的人兒,明明已經餓的失了力氣,卻還是強撐著躲開了我遞到她嘴邊的饃。
“阿姐,我已經不行了,別再浪費糧食了,這些就留給你和哥哥們。”
說完,小妹握著我的手緩緩鬆開。
也是一卷草蓆,我們將小妹葬在了爹孃身邊。
期望著在那邊,他們能過上些好日子。
可是我們就連紙錢都沒辦法燒給他們。
又指望著他們過什麼好日子呢。
我們三個抱在一起,眼淚不知是流乾了,還是被毒辣的日頭蒸發掉了。
總之,我們三個就這麼沒有任何表情的抱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二哥開了口,聲音嘶啞難聽。
“這世道,會吃人啊......”
14
二哥給我剪了頭髮,將我帶回山寨。
他說我是他最小的弟弟。
我本就偏瘦,頭髮剪短,臉塗髒,竟真讓我糊弄過去。
山寨的日子比我想的還要難過。
不過是比待在外面要好些,至少能吃飽。
我被安排在廚房,幫著做些吃食,因著這層便利,我能多吃兩口。
那日,我被安排餵豬,豬圈不大,裡面只有一個帶了崽子的老母豬。
這年頭人都沒得吃,給豬吃的只會更差。
但我剛將豬食到進槽子裡,就看見一個蓬頭垢面的裸體女人衝上前與豬爭食。
我被嚇得驚撥出聲,而後倒退兩步。
二哥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將我扶住。
“這下你可知,哥為何要將你扮作男子模樣了吧。”
15
一窩子土匪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他們不僅搶金銀糧食,也搶女人。
被搶來的女人們被關在一處,讓寨子裡的男人們肆意玩弄。
“那那個豬圈裡的......”
我覺得渾身發冷,顫抖著聲音問二哥。
二哥垂下眼:“有些女子堅貞不屈,大當家就讓人將她餓上三天三夜,若是沒死,再放進這豬圈裡。”
“所以說這頭豬......”
“沒殺這頭豬不僅是因為它帶了崽子,更是想留著它,折辱這些可憐的女人,摧毀她們的意志,經過這麼一遭還沒死的,也就認命了。”
我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不知二哥使了什麼手段,我再也沒去餵過豬。
16
我手藝不錯,能將野菜餅子也做出肉味。
沒過多久,大當家也知道,寨子裡有我這麼個人。
也因著我這份手藝,我們仨的日子好過了些,寨子裡的人對我多了幾分親近。
但變故總是來得突然,那日我給大當家做完宵夜,便一個人走小路回房間。
卻不曾想迎面同二當家碰上。
他喝了酒,醉醺醺的讓我上前。
我本想逃跑,卻被他纏住,他笑嘻嘻的挑起我的下巴。
“其實我早就想說,你模樣真不錯,比你二哥、三哥那兩個木頭清秀太多。”
我邊躲邊想辦法脫身:“二當家,小的去廚房給您做碗解酒湯吧。”
他一把將我攔住:“解什麼酒啊,酒這玩意真不錯,看你都多了幾分姿色。”
我拼命掙脫,可我的力氣相較於他來說差了太多。
“二當家,我是個男的!”
他不屑一笑:“男的又怎麼了,男的老子又不是沒玩過,正好刺激刺激。”
說罷,他的手往我身上摸。
我拼命抵抗,想叫卻又不敢,在這寨子中,將自已的不利暴露,你不知道引來的是救你的,還是其他什麼。
正當我頭腦飛速轉動,想尋覓一個脫身之法時。
他的手碰到了我胸前柔軟,二當家呆愣一瞬,繼而反應過來欣喜若狂道:“你居然是個女的!”
17
二當家對我的動作更加粗魯、放肆,因為他知道我不可能叫出聲。
若是引來旁人,知道我女扮男裝,別說我,就連二哥、三哥的命都不知道還能不能保住。
正當我絕望之際,忽聽到二哥的聲音。
“六姐兒!”
委屈、憤怒、羞恥,各種情緒交雜,我竟然連一聲二哥都喊不出來。
二哥衝到我們旁邊,一拳打在了二當家身上。
此時他已顧不得許多。
但二當家在山寨立足靠的便是武力,等他反應過來,二哥在他手裡佔不上一點便宜。
很快二哥就被他打得站不起來。
把二哥打趴下後,二當家淫笑著繼續朝我走來。
我哭著趴著二哥身邊,二哥用進力氣想將我推開,看嘴型,他在說快跑。
我知道此刻若是我跑了,二哥肯定活不成了。
跟二哥的性命相比,所謂貞潔什麼都不算。
我擦乾眼淚起身,打算委身二當家。
二哥用盡全力抱著二當家的腿,一腳,二哥整個人飛撞到不遠處的石頭上,吐出一大口鮮血。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二哥睜大著眼卻再沒有呼吸。
18
二當家欺上我身,痛苦、屈辱一齊衝上大腦。
我想不如死了算了。
就在我拼命掙脫,打算磕死在二哥身邊的石頭上時。
一個小弟匆匆尋來。
“二當家不好了,有一夥人打上山寨了!”
我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艱難地拖著二哥的屍體藏了起來。
耳邊是震天的喊打喊殺聲,我在不遠處看到了一隻斷了的胳膊,還看到了一個被砍掉透露的人。
頭或許不知道已經離了身子,眼睛還眨巴眨巴的。
我死死捂住嘴唇,生怕發出一點聲音,下一個死的會是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邊已經泛白,我被一個頭戴紅頭巾的人發現。
他揪著我的衣領將我提了起來,他笑著:“這還有個躲起來的慫貨。”
他的大砍刀寒光凜凜,上面蓋著一層又一層,淡紅、殷紅、鮮紅的血跡。
不知這刀吃了多少人的性命。
他也想用這刀處決我,他粗壯有力的手臂操著大刀劈向我那刻,我竟然有些釋然。
這麼活著,是不是不如死了?死了還能見見爹孃、小妹和二哥,不必整日餓著肚子還擔驚受怕的。
我已經感受到刀刃上冰冷的寒意刺向脖頸,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慢著!”
我緩緩睜開因為恐懼睜開的眼,而後委屈、後怕、恐懼、悲傷各種情緒交織的淚水噴湧而出。
“大哥!大哥,二哥他......”
19
那年大哥離家去了北面修築城牆,卻不曾想朝廷根本沒把他們當人看。
勞動強度比在地主家時有過之無不及。
不僅隨意打罵,缺吃少喝,就連原本許諾的工錢連影子都沒見到過。
終於,在親眼見到一個六七歲孩童被監工抽打致死後,工人們再也忍耐不住,一擁而上,將監工打死。
我朝律法,民殺官,輕則誅殺九族,重則處死鄉里,他們殺了監工,若是歸家也只有死路一條,還會危害家人。
於是眾人商議,投奔了駐紮在燕地劉光義帶領的起義軍。
大哥少壯,再加上頭腦靈活,在幾場戰役中立功後,得到信重,成了百夫長。
這次便是他帶著一小隊人馬先行攻入,再同大部隊裡應外合拿下整座城寨。
從那個士兵手裡救下我的時候,大哥整個人抖得不成樣子。
他說,他無法想象,若是自已再晚來一步......
將二哥埋葬後,我和三哥一起對大哥說了爹孃和小妹的事,而後我們三個擁在一起,哭成一團。
哭不給人活路的世道,也哭我們這些還活著的人。
20
我和三哥被大哥帶回了營帳。
三哥被大哥塞進隊伍裡成了兵卒,我則被大哥交給了一個叫劉姑姑的人。
後來我才知道,劉姑姑是主公的親姑姑,在軍中負責將士們的餐食、衣褥什麼的。
劉姑姑長相和藹,眉眼間同我孃親有幾分相似,所以剛一見面,我便覺同她親近。
她笑著問我會些什麼。
我撓撓腦袋:“漿洗縫補、灑掃做飯,我都可以的。”
劉姑姑滿臉疼惜摸著我的手:“見你這雙手便知是窮苦人家的孩子,人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可其中的辛酸苦楚可是半分不提。”
我笑著回應:“沒事的,世道多艱難,若是再不多幹些,怕是活不成的。”
劉姑姑讓我試了幾個活計,好確定將我留在哪個位置。
沒等試完,大哥和三哥便來看我。
劉姑姑拉著我的手可勁兒誇獎:“你們這妹子可真好,性格柔順,所有活計都做的闆闆正正、有模有樣。”
三哥驕傲的彷彿一隻孔雀,高昂著透露道:“那可是劉姑姑,嘗過我們家六姐兒下廚的手藝沒有,別的不敢說,野菜也能做出這般花樣的,世間少有。”
“是嗎?”劉姑姑欣喜道:“戰事辛苦,若是能吃些有味的,便是再好不過。”
21
本來我該被派到哥哥們營隊中的伙房。
可吃了我做的清炒小菜後,劉姑姑便將我留在了軍營中的伙房。
我看向大哥有些不解,這裡距離哥哥們的營地還有些距離。
更何況離開他倆,我沒什麼安全感。
大哥朝我點點頭,示意我無礙。
“傻孩子,”劉姑姑點了點我的鼻子:“軍營中的伙房是供主公和夫人的,這是多少人盯著看著的好地方。”
主公?劉光義?日後我便要給劉光義主公做吃食?
見我還呆楞著,劉姑姑又推了我一把,而後低聲再我耳邊道。
“我就是看你像我早死的么兒,我才與你多嘴。”
“若是將來主公成就大業,你成了主公和夫人倚重的親信,對你哥哥們和你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我好像聽明白了,又好像沒聽明白。
於是懵懵懂懂朝劉姑姑點點頭,而後清脆的說了聲:“謝謝姑姑。”
我從土匪的廚子,成了起義軍的廚子,還是起義軍最高領導的廚子,若是他將來成了皇帝,那我豈不是廚子裡最大的官啦?
若是這日子能再來得早些好了,這樣大姐就不會被賣,爹孃、二哥和小妹他們應該就不會死了吧。
22
給主公做飯第二日,一個身懷六甲的女子來到伙房。
我一眼便看出她是夫人。
我聽劉姑姑說,其他將軍的夫人都是在後方等待著,唯有主公的夫人一直隨軍。
倒不是主公搞特權,而是這位夫人能力卓越。
不僅能上陣殺敵,兵法也了得,就連主公也歎服。
“昨天是你給我做的飯菜?”夫人問。
她面帶微笑,我從未見過這般妙人,英姿煞爽,女中豪傑,偏又懷有身孕,身上透出母性光輝。
我微微屈膝:“回夫人,是我。”
“你做飯的手藝很是不錯,肚裡孩子鬧騰,吃什麼都不覺得香,唯有你的手藝叫我能吃下些東西。”
我不知該回些什麼,想到村裡的婦人有孕,大抵都愛聽些是個男胎之類的話,便脫口而出。
“夫人肚裡的孩兒健壯有力,說明是個小公子呢。”
夫人笑著抬手撫上肚皮:“我倒希望是個女兒,女子亦能上陣殺敵、頂天立地,不輸給大丈夫,我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嘛。”
我忙不迭點頭,心中被種下一個小小的種子,不知那日便會發芽長大。
23
在軍營的日子,好像是我生下來後,過得最快活的一段。
不必擔心餓死,每日只需要操心如何將夫人的吃食做好便可。
但世道多艱,我也忽得便見識到戰爭的殘酷。
那日,大哥帶領一隊人馬前去偷襲朝廷在晉南的糧倉。
因著饑荒,糧食格外珍貴,糧倉更加重要,朝廷派了重兵把守。
那一戰尤為艱難,兩方人馬廝殺近三天,還未分出個高下。
我被夫人帶到前線幫忙救援傷患。
開始我並沒有經驗,面對那些傷口手足無措。
但很快我便能熟練的上藥、止血、包紮。
不是我多聰明,而是從戰場上抬下來的傷員太多太多,熟能生巧四個字用在這裡再合適不過。
人手實在不足,懷有身孕的夫人也來幫忙。
有人勸慰為了肚子裡的少主公也該多休息,她只是搖了搖頭。
“這裡這麼多傷員,我若是去休息良心上過不去,若是這麼點累都挨不住,不配做我藍英的孩子。”
我見夫人輕輕安撫一個傷員,就像對待自已孩子一般溫柔,她眼中有盈盈淚水,身上彷彿透著帶著的光暈。
有一次,一個傷員吃痛,用力抓著她的胳膊,抓得她手臂青紫一片,我本想將她替下來,她也只是淡淡道。
“無礙,懷了身子不能在戰場上廝殺,若是連照顧傷患都不能,我該覺得自已無用了。”
我曾偶然在她身上見過大大小小的傷疤,她說那些都是她的勳章。
24
又是一批傷患,我從容的安排將士們將傷者方到合適位置。
只是忽然,我看到一個熟悉面孔,是三哥!
只一眼我便捂住嘴巴忍不住後退,一隻箭直直的插進三哥的左眼。
應該是怕我害怕,他微微避開我的視線,而後故作輕鬆道。
“沒事的六姐兒,哥不疼。”
他聲音顫抖,身上不停有冷汗冒出,這便是他說的不疼。
我忙翻找出麻沸散,又喚來軍醫想為三哥醫治。
三哥將我按住:“六姐兒莫慌,哥不嚴重,讓軍醫先給傷情嚴重的兄弟醫治。”
三哥左邊是個被馬匹踏爛左腿的,右邊是個被砍斷右臂的,前面還有個捅穿腹部不停流血的。
戰爭的殘酷直白的展現在我眼前,血腥味直往我鼻子裡鑽,攪得我腦仁生疼。
“一將功成萬骨枯”我曾聽夫人在處理傷患時念過這句詩,當時並不明白此中含義,如今一幕幕衝擊下,我竟感受到了其中悲涼。
同他們相比,三哥確是最輕症。
見我還在猶豫,三哥笑了一下,牽動著面部,有血自眼眶處流下。
“沒事,哥死不了。”
25
這場戰役勝利了,未來一段時間,我們不愁糧食。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尤其是饑荒年間,擁有糧食無外乎擁有一座金山。
南邊趙永帶領的起義軍和北面拓跋弘帶領的大魏軍隊不知怎麼勾結在了一起,前後夾擊攻打我們大本營,想要奪取糧草。
在一片混亂之中,夫人發動竟是要生了。
軍營裡原本準備的接生婆在剛剛混亂中被殺。
夫人身邊的丫頭從未見過生產時的場面,一番盤算下來,竟只剩下我,見過孃親生產時產婆們忙碌的模樣。
我被帶到夫人身邊,聽著夫人的叫喊聲,顫抖著道。
“夫人,我從未接生過。”
夫人滿頭是汗的抓住我的手:“無礙,我會一些,你只管照我說的做。”
“報!”門外傳來主公貼身護衛的聲音:“夫人,拓跋部隊已經攻進來了,主公讓我們趕快護著您轉移。”
我忙回:“可夫人已經要生了!”
若是夫人落到敵軍手中,不敢想會有怎樣的後果。
夫人強撐著起身,讓人準備馬車,我又交代了幾句一定要多找幾床後褥子,鋪在馬車上,確保夫人能舒服些。
慌亂之中夫人產下小主公,但夫人的身子也在生產時的顛簸中受到損傷。
待主公勝利奪回營地時,夫人已經只剩下一口氣了。
夫人讓我將小主公抱到主公懷裡,輕聲安撫著主公。
“三郎,快看看我們的孩子。”
不知是悲傷情緒,還是主公臉上的淚掉到了小主公臉上,惹得他哭聲震天。
主公聲音顫抖著:“英兒,若是沒有你,我爭這江山還有何意。”
夫人留戀的摸著主公的鬍子,就像他們剛成親那般。
“胡說,你爭這江山定是為了還百姓安定祥和,是誰曾在我面前放下豪言壯志,說要做一代明君,創一片海晏河清的。”
主公哭得像個孩子,只胡亂求著夫人別丟下他一個人。
夫人還是走了,臨走前還在交代主公定要入主中原,做聖主明君。
我的眼淚砸在地面時我在想,若夫人是個男子,做的定會比主公要好。
待一切安定後,我又回到了伙房。
不知是不是思念夫人的緣故,主公格外喜歡我做的飯食。
就連乳母若是吃了我的飯食,小主公當日定回多喝些乳汁。
主公笑著說:“不愧是英兒的兒子,口味同她別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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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賢德,越來越多能人志士投奔主公。
他的勢力也越來越大,主公自封為帝,國號大楚。
大哥也成了千夫長,就連三哥,也成了百夫長。
舉辦大典前夜,我們兄妹三個坐在一起,感嘆世道多艱,亦感嘆我們三個是幸運的。
大哥望向月亮:“等隨主公蕩平餘下叛賊後,那時便是真的好了。”
三哥也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笑道:“那時還能娶個老婆,老婆孩子熱炕頭,別提多舒心了。”
大哥拍了三哥一下:“你就想著娶媳婦。”
三哥不好意思笑了笑:“前些年還想著只要能吃飽就行,現在日子好過了竟想著娶媳婦了。”
然後他看向我:“六姐兒呢?有沒有喜歡的?軍營裡有好些個壯小夥,要不要三哥給你牽線搭橋?”
不知怎得,我忽然想到了夫人,下意識道:“我不想嫁人。”
“不想嫁人?”三哥大呼小叫道:“女子哪有不嫁人的。”
大哥推了三哥一下:“有咱倆在一天,六姐兒就算不嫁人又如何,誰還敢欺負了她去?出生入死這麼些回了,你這腦子怎麼還如此頑固。”
三哥不好意思垂下頭,大哥反倒問我:“那等日子太平了,六姐兒想做什麼?”
“我想開酒樓。”
夫人從誇獎過我的手藝堪比酒樓裡的大廚,若是能開家酒樓生意定然火爆。
三哥又迫不及待接話:“哪有女子做生意的。”
大哥又打了他一下:“我看你腦子有病,夫人作為女子都能上戰場,並且比所有男子都強,自家妹子只是想開酒樓,為何不行。”
三哥嘟囔道:“好好好,行行行,都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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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的部隊很快打到了京郊。
京城裡的小皇帝聞訊逃到了南邊。
就差最後一戰,城裡還有個於將軍,誓死效忠朝廷。
大哥曾說於將軍愚忠,他效忠的朝廷,讓百姓都活不下去了。
為了他的忠心便要千萬將士喪命,這種忠心要它何用。
我不明白前線的事情,我只知道,我要做的就是為主公和小主公的乳母做好每一餐飯食。
如今我們一家的安穩生活全靠主公,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小主公愈發壯實,已經能小跑兩步,“父王父王”也叫得親暱。
自能吃些輔食後,每次見到我,小主公便咿咿呀呀的找我抱,大概是因為我身上有食物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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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我帶著輔食來主營帳尋小主公。
剛一進去便沒有防備的被人砍暈,我再次有意識是聽到小主公在我耳畔的哭喊聲。
我迷迷糊糊將小主公抱在懷裡輕聲哄著。
邊哄著,我邊環顧四周,發現這是間我從未見過的屋子。
沒一會兒,一個約莫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從外面進來。
能抓小主公的,我猜他大概是朝廷或者其他起義軍的人。
“你倒是護著這個小逆賊。”
他說小主公是小逆賊,那大機率就是朝廷的人。
朝廷裡現存的反抗力量,忽然一個前些日子大哥提到過的名字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
“你是於將軍?”
沒想到我會猜到他的身份,他“哈哈”大笑幾聲。
“你個小丫頭,有點眼力見兒。”
我毫不示弱:“只有朝廷的人才不擇手段,為了逼主公投降,抓一個小孩子。”
於將軍冷哼一聲:“主公?他算哪門子主公!一個不忠不義的逆賊罷了!”
“我們主公是逆賊?那你是什麼?抓小孩子脅迫主公的小人!”
“好!看你能嘴硬到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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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他是真的想殺了小主公,還是我說的話惹惱了他。
於將軍竟不給我們任何水和食物。
我倒是能行,只是小主公,餓得哭喊都沒了力氣。
眼見小主公怕是不好,我心一橫,將手指咬破遞到小主公嘴裡。
小主公用力吮吸著,還滿足的“哼唧”兩聲。
血液流逝,再加上兩日未進米水,我整個人恍恍惚惚,彷彿看見了爹孃、小妹和二哥。
忽然門被推開,強光瞬間將我喚了回來。
於將軍再次出現,他的表情不同於兩天前的狠絕,這次有不解、動容和一些我看不懂的東西。
他問:“若是你再用你的血喂這個小逆賊,你怕是活不成了。”
我輕蔑一笑:“能保住主公血脈,活不成又如何?”
“你就這麼忠心?對一個逆賊?”
我覺得一股熱流湧上眼眶。
“對你來說他是逆賊,但對我來說他救了我的命,救了我全家的命。”
“若是沒有他我可能早就被餓死了,你不知道吧,我的家鄉窮到過年都吃不上一頓白麵饃饃。”
“我娘病了,只能賣了大姐換來錢給娘治病,我家大姐至今不知去向,娘呢?她怕拖累我們,跳了河。”
“全村都窮,有村民偷了我家最後一點糧食,我爹被活生生氣死。”
“二哥投奔山匪,最後為了我不被山匪玷汙,被山匪亂拳打死。”
“小妹被餓極了的村裡人咬下大腿上的肉流血而死。”
“大哥很早便去了北面修築城牆,他可是在給你效忠的朝廷幹活,可也不叫人有活路,若不是大哥投奔了主公,若不是上天垂憐讓我們跟大哥重逢,你覺得我還有命在這跟你這般的大人物對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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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發洩一般,我擦了擦眼淚字字泣血道。
“我不知道什麼叫逆賊,我只知你口中的逆賊給我了糧食吃,若沒有他我早就暴屍荒野,屍體興許被其他人吃掉都未可知!”
“沒有主公,我和我的家人活不到現在,所以我願意用我的命換小主公的。”
於將軍眉頭輕蹙:“我不知百姓竟苦成這般......”
“巧立名目,各種賦稅層層盤剝,我家尚且有些薄田亦活不下去,更何況那些佃農,你可知他們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餓死、病死、凍死、被殺甚至是被吃掉。”
嗚咽聲穿不透層層官幕,傳不進廟堂的耳朵。
“將軍,我知道您是忠心耿耿、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可若這天地還如今日一般,我們真的活不下去了啊......”
於將軍有些慌了:“我們已經在尋找對策,已經出臺政策改革,已經......”
對上我的眼神,他餘下的話被嚥下,他被無力感深深擊倒,他比我還清楚,再無轉圜可能。
“將軍,”我再次喚他:“您也知道主公的實力遠在朝廷之上,若是硬拼,絕無勝利可能,所以您做了您之前最不齒的事,想用小主公威脅主公。”
“但是,將軍,為了這樣一個腐朽到極致的朝廷愚忠,讓更多將士死於戰亂,讓更多家庭支離破碎,這真的值得嗎?”
於將軍默默轉身,他離開後不久有人給我跟小主公送來吃食,又過了大概一日,大哥帶著一隊人馬來接我和小主公。
我知道勝利離我們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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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我救小主公有功,主公允我朝他討個封賞。
在大哥的眼神鼓勵下,我鼓足勇氣上前一步道。
“主公,能不能賞賜我開一家酒樓啊。”
主公捋捋鬍鬚“哈哈”大笑了起來:“你倒是不貪心啊,孤還以為你怎麼不得找孤討個郡主噹噹。”
三哥在一旁握緊拳頭一臉可惜。
我倒是沒覺得什麼,思考半晌道:“民女不貪心的,當個酒樓老闆已經很好了。”
主公點點頭:“那你幫孤勸降於亮有功,孤封你了郡主噹噹吧。”
大哥、三哥給我使眼色,讓我快感謝主公。
我深謝主公後抬眼問:“主公那酒樓也還是能開的吧?”
主公笑著點頭:“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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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主公那裡出來後,三哥一個勁兒數落我。
“你居然還問主公能不能讓你開酒樓,那可是郡主,食俸祿的郡主!咱們這種人家能當上郡主,祖墳都冒了青煙了!”
大哥踢了三哥一腳:“六姐兒想做什麼便由心去做好了,再瞎說話把你舌頭打個結。”
三哥悻悻閉嘴。
“大哥,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開酒樓嗎?”
大哥摸摸我的腦袋:“三弟跟我說過,小妹臨死前說要託生在廚子家,更重要的是你還想尋尋大姐……”
提到她們,我的眼睛不自覺湧上淚水。
“大姐了無音訊,不知是生是死......”
三哥難得正經起來:“至少我們還在一起,肯定能找到大姐的。”
我們三個又一次抱在了一起,不知是誰先落下了淚,勾的餘下兩個也淚如雨下。
三哥哽咽著:“大哥,一切都好了,對嗎?”
我雖沒吭聲,但落在他倆腰間的手不自覺收緊。
大哥胡亂摸著他和我的腦袋給我倆喂著定心丸:“一切都好了,一切都好了。”
遠方是黎明破曉,晨雞鳴叫,那段飢餓困苦的日子恍如隔世,如今前路光明燦爛。
我們知道要做的還有許多,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前進著,對我們來說這就足夠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