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要和我分手,理由是他得了絕症,不想拖累我。

早上我準備去給他籌款,下午就撞見他抱著一個小姑娘親的難捨難分。

行,絕症是吧。

我這就讓你如願以償。

1

孟巖和我提分手的時候,我正在想還有兩天的紀念日怎麼過。

我們兩的錢一隻放在一起存著,所以我想給他驚喜,只好接了幾個私活,這段時間每天熬夜,臉色很差。

我打算送他一把他一直想要的吉他。

“我們分手吧!”

“分手?”我震驚了:“為什麼?”

“我昨天去醫院了,”他說著就掏出一個病歷本:“醫生說我得了肺病,很嚴重,治不好的那種。”

“治不好的肺病?”我有些奇怪,現在這醫療條件,還有治不好的病?

“你確定啊?要不要再換個醫院看看?”

“對不起,筱初,”他紅著眼眶,看著非常難過:“我雖然愛你,但真的不能那麼自私,我不能耽誤你!”

“哎,不是,你等一下——”沒等我多問,他把那個病歷本往我懷裡一塞,捂著臉就跑了。

留下我舉著爾康手,風中凌亂。

我頭有點暈,只好研究了一下那本病歷,上面的病症我也看不太清,就看到寫了診斷結果——肺結核。

嗯,這個病放在古代的確是絕症。

據說可以透過某些軟體籌款,但我不太會操作,所以我打算請教一下別人。

2

我打算先買杯奶茶壓壓驚。

櫃檯那小哥看著挺帥,就是染了一頭花裡胡哨的頭髮,實在很像90年代的殺馬特。

“要啥?”

“唉,心情不好,來杯楊枝甘露吧。”

殺馬特有點發愁的看了我一眼。

“那個,”他說:“我剛來,你說的這個我不會啊。”

“那就整個你會的。”我今天實在沒有力氣多說什麼。

他“哎”一聲,開開心心的做了杯檸檬水。

我:.......

行吧。

他可能也是不太好意思,於是湊過來和我套近乎,結果看到桌子上那本病例。

“大姐,你好好看看,”那殺馬特帥哥把那張診療單拍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指著那張病歷單:“看您蓋的這個章,是和諧醫院沒錯吧?”

“對,怎麼了。”

“這醫院的肺病科壓根就沒有叫李蘭蘭的大夫。”

“你怎麼知道?”

殺馬特一臉無辜:“因為我就是這個科室的。”

??

“啥醫院讓你染殺馬特?”我震驚:“賣奶茶也是一門職業,幹一行還愛一行呢,你怎麼這麼有虛榮心?”

“我有啥虛榮心啊!”他氣的揪頭髮——呃,掉了。

他揮著假髮套,對我嚷道:“我替我兄弟頂會班——你說誰虛榮心呢!”

“哦,”我說:“對不起。”

他又戴上,憤憤不平的看了看我手上的病歷。

“你拿這個假病歷想幹啥?”

“哦,我打算搞個籌款,”我說:“我男朋友,我打算給他治病。”

他震驚的看著我。

“大姐,您騙人好歹能不能查個字典瞭解一下醫院的背景,您就這麼硬騙啊?”

“不是,這我男朋友給我的,”我語無倫次:“他說他得了絕症......”

殺馬特眼神變得很同情。

“看著挺機靈一小姑娘,”他說:“怎麼是個傻子呢?我們那醫院腦科看得也挺好,你要不掛個號去?”

我氣得頭暈,瞪著他花裡胡哨的頭髮啊,磨了磨牙。

“傻子都一身力氣呢,”我說:“我揍你應該不負法律責任吧?”

殺馬特退後一步。

我殺氣騰騰的奪過那本病歷本就往出走。

3

我拿著病歷本抱著我的檸檬水,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生悶氣。

孟巖給我一本假病歷幹什麼呢?

唔,這個檸檬水還挺好喝的。

啊,忘了給錢。

嘖,雖然是個殺馬特,但我是個善良的人,好歹得尊重別人的勞動成果吧。

我平復了下心情,轉身又推門進去。

這家奶茶店旁邊是個蛋糕店,兩家估計是一個老闆,中間就隔著一層玻璃。

殺馬特正在給別人做奶茶,我等了一會,眼睛不經意的瞟了一眼隔壁的蛋糕店。

嘖,一對情侶抱在一起,正親的難捨難分。

這激烈的。

我好整以暇的看了一會,突然覺得這男的有點眼熟。

白T恤,牛仔褲,頭髮有點少。

呦,巧了。

這不是我那得了“絕症”的男朋友麼。

早上還一副馬上升天的模樣,這會看著紅光滿面,抱著那小姑娘手也不撒,還在懷裡抱著,真是男友力max,怎麼看怎麼健康。

殺馬特做完了手上的那杯奶茶,看見我,想起自已那杯檸檬水來。

“呦,我還以為你要逃單呢,”他笑呵呵的說:“結果你還主動回來了,嗯,可以可以,很誠信嘛。”

見我不說話,他又好奇的說:“你怎麼殺氣騰騰的?看什麼呢?”然後隨著我的目光轉過去一看。

“我去!”

他突然嚎了一嗓子。

嚇我一跳。

我轉過去瞪著他:“你沒見過人親嘴啊?叫什麼叫!”

“我能不叫嗎!”他氣勢比我還足:“那孫子懷裡抱著的是我女朋友!”

4

殺馬特說完就推開中間那扇門,直接走了進去。

那兩個人還抱在一起啃的如痴如醉。

殺馬特還算有涵養,他只是拿了桌子上的一杯水,在兩個膠著的腦袋之間澆了下去。

“啊!”

“怎麼回事!”

兩個人像是被剁了尾巴的貓,直接跳了起來。

那女的一臉怒容,轉過來瞪著殺馬特,突然愣住了。

孟巖怒氣衝衝的轉過來,突然看到倚在門口的我,也愣住了。

水沿著他的臉往下流,浸溼了他身上那件襯衣。

那還是我給他買的,花了我一千二。

說實話,這場面還挺搞笑的。

“你不解釋一下嗎,”殺馬特咬著牙:“李、靜!”

“我,我.......”那女的慌亂起來,她看了眼殺馬特,又看了眼孟巖。

“我對你不好嗎?”殺馬特問道。

“你.......你對我是不錯,”那女的突然叫嚷起來:“可是哪裡有孟哥對我這麼好!紀念日,你只送了我一個兩千不到的項鍊!孟哥可是送了我一個兩萬塊的鐲子!”

我看了看她細白的手腕上晃著的金燦燦的手鐲。

那光芒不僅鎮住了我,也鎮住了殺馬特。

殺馬特居然平靜下來了,還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他說:“他給你買東西,所以對你好。”

“如果我沒猜錯,”殺馬特說:“你那套海藍之謎根本不是你媽給你的?也是他買的?”

那姑娘臉上的心虛一閃而過,估計也是破罐破摔了,反而理直氣壯起來。

“那又怎樣?”

“我提醒你一下,你身邊這個男的,”殺馬特淡淡的說:“根本不是什麼有錢人——”

“還有今天!”那姑娘根本不聽,得意洋洋的指了指旁邊一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這也是孟哥送我的!”

那個包裝盒上扎很漂亮的緞帶,奢侈品的logo無比刺眼。

我看了看自已揹著的帆布包,價值五十塊。

我太清楚孟巖的家底了,每個月那點工資,根本買不起這個牌子的包。

但如果是孟巖買的話——是不是意味著在我攢錢的時候,他用我們的共同資產,充大款在劈腿?

5

“你還說我呢,”那姑娘似乎才發現在一旁站著的我,不屑的冷笑:“你不是也找了一個?”

殺馬特轉頭看了我一眼,他眼睛有點發紅,指著我說:“她?我都不認識她!”

“那你是誰?”那小姑娘趾高氣揚的看著我。

孟巖的目光躲躲閃閃。

我笑了笑。

“這個男人給你花的錢,”我說:“至少有一半是我的,你說我是誰?”

那姑娘愣住了。

殺馬特一臉震驚的轉過頭。

“.......筱初,”孟巖突然開口,他手裡還摟著那姑娘的肩膀,似乎生出了無數的勇氣,突然提高了聲音:“我們好聚好散,難道不行麼?你這麼糾纏我有什麼意思?錢都給你了,你還想幹什麼?”

?????

我被他這一番不要臉的言論震在當場。

“你什麼時候——”

不等我說些什麼,他迅速轉頭,溫言對那姑娘說:“靜靜,她就是那個糾纏我的前女友。”

那姑娘眼中立馬浮起一絲鄙夷。

“你就是那個貪得無厭的女朋友吧,”她說:“一直花我們孟哥的錢的那個?”

“三個月以前孟哥就告訴過我你的事情了,”她說:“你居然還敢來糾纏?”

三個月?

所以孟巖三個月以前就劈腿了?

孟巖似乎怕我反應過來說些什麼,連忙摟住這姑娘,一邊說“晦氣,離這種人遠一點”一邊迅速推了門走了。

我和殺馬特面面相覷。

半晌。

殺馬特反應過來,驚訝的說:“他是你男朋友?!”

“早上拿假病歷誆你的那個?”

我點點頭。

6

殺馬特“啊”了一聲,他已經不生氣了,還似乎想安慰我,但是不知道說什麼,最後憋出一句:“那我請你喝檸檬水........吧?”

五分鐘後,他請我坐在奶茶店的工作間,在我面前放了一杯做的很粗糙的楊枝甘露。

“......這個,”他指了指:“我盡力了。”

“......我沒事,”我嗓子有些疼,聲音也有些沙啞:“你不用,這樣。”

我只是難以接受,孟巖居然是這麼個玩意,真的是三年的青春餵了狗。

“那個,我沒有別的意思哈,”殺馬特小心翼翼的說:“那個男的,買的那些東西不便宜,你要不要.......”

我看著他,突然一個激靈。

我們的錢是放在一張存摺裡的,孟巖辦了儲蓄卡,也可以用。

我很相信他,而且存摺不太方便查,所以上一次查是一年前。

我記得那時候餘額是三十萬,那是準備付首付的錢。

“........我得去銀行看看剩下的餘額。”我恍惚的說。

他連忙起身給我開了門。

“這個奶茶店門口就是一個銀行,”他輕聲說:“是JS銀行。”

正好是我的開戶行。

這會人不多,我取了號等著。

十分鐘以後。

“剩了多少?”我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櫃檯裡面的小姑娘耐心的重複:“100塊呢,女士。”

她看我發愣,於是好心的說:“您要提出來的話,需要兩塊錢的手續費呢——您要提嗎?”

我顫抖著手,把手機拿出來,翻到孟巖的電話。

第一遍,他掛掉了。

第二遍,他也掛掉了。

第三次,直接空號了。

這是把我拉黑了。

我怔怔的坐在椅子上,腦子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麼運轉。

殺馬特,哦,不,他把頭套取了,陪在我身邊看著我。

估計怕我想不開。

“嗯,你那個錢,估計很難要回來了,”他說:“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三年的感情,三年的積蓄,我筱初一世英名,眼睛居然是瞎的。

我和殺馬特對視,他手上還捧著我那被沒喝完的飲料。

我從那杯馬馬虎虎的楊枝甘露裡生出了一些勇氣。

“他不是說自已得了絕症麼,”我冷笑:“那就讓他夢想成真好了。”

7

孟巖是個航空食品公司的餐食質檢員,我記得他們每年都要做體檢,對員工身體健康的要求很高。

他幹了四年,今年打算競聘副組長來著。

我還記得他志滿得意的告訴我,這個位置十拿九穩。

我翻出電話簿,裡面存在那幾個同事的電話。

和他談戀愛的時候,我和他的幾個同事處的都不錯。

我的手指滑到了備註“大喇叭”的電話上。

好巧不巧,這位“大喇叭”,就是另一位副組長的競爭者。

電話通了。

“......筱初姐?”

我清了清嗓子。

寒暄了良久,在他不耐煩之前,我突然嘆了口氣。

“唉,”我說:“我心裡壓力實在太大了,找來找去,只有你能說一說了。”

“什麼事都不要憋在心裡啊,”大喇叭迅速熱情起來,連忙安慰我:“你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

他的聲音裡透著一股看熱鬧的勁兒。

“孟巖他,得了肺結核,”我裝出一副悲傷的語調:“還是傳染性的那種。”

“啊!”大喇叭吃驚的說:“可是年初的體檢,他明明........”

“唉,所以說要你保密啊,”我說:“這件事,我可是隻告訴你一個人了哦。”

“姐,你不會在開玩笑吧?”他還是有點半信半疑。

我把那本病歷拍了張照,發給大喇叭。

“你看,”我說:“我騙你幹什麼?”

他安慰了我良久,幾乎迫不及待的就掛了電話。

我知道大喇叭的為人,告訴他,基本就等於告訴了整個公司。

世界上有一種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亂。

8

我又翻出了孟巖他媽媽的微信,上次的聊天記錄還是母親節我給她轉賬兩千的記錄。

戀愛三年,這位老太太一直不喜歡我,但因為我比孟巖能賺錢,又願意和他兒子一起攢錢買房,她家不用出這個錢,所以也就忍著我。

我笑了笑,把孟巖偽造的病歷照片給她發了過去。

幾乎過了兩分鐘,電話就來了。

真是諷刺,除了我給她轉賬,她很少這麼快回我的資訊。

“怎麼回事,筱初,”老太太厲聲道:“阿巖他怎麼了?”

“阿姨,”我壓著嗓子,帶著哭腔:“您也看到了,阿巖他生病了.......還是傳染病.........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現在他們公司估計也知道了,您也知道,孟巖他多重視這個工作,公司要是不要他了........”

“你胡說!”老太太瞬間就急了:“真是豈有此理!阿巖他這個病又不是什麼絕症,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我明天就去他們公司去!”

我還想再說兩句,她已經果斷的掛了我的電話。

我太瞭解這老太太了,能佔便宜絕不吃虧的人,一聽兒子有可能會被辭退,她能坐得住才有鬼吧。

9

大喇叭的行動力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快。

幾乎就在第二天早上,我就知道他們老總接到了匿名舉報,說孟巖有傳染病,不適合呆在餐食檢驗部門。

放下電話,我就起床準備收拾一下自已。

我昨晚一夜沒睡,鏡子中的人臉色蒼白,雙眼浮腫,頭髮蓬亂。

很好,非常符合一個擔心自已男朋友病情的女朋友形象。

孟巖的公司還挺遠,我打了車過去,剛下車就看到在門口等我的大喇叭。

他有點心虛,所以對我格外的熱情。

“筱初姐!”

還沒等他開口,我就打斷了他。

“我知道肯定不是你,”我真誠的說,注意拿捏著悲傷和驚慌的那點分寸:“現在是怎麼樣了?”

“孟巖他媽媽來了,在我們老總辦公室鬧呢!”

大喇叭絮絮叨叨的開始給我說起了這件事。

過兩天,他們需要保障一個重要航班的餐食,各部門已經作好準備,這次的餐食檢驗員選的就是孟巖,結果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人投了匿名信,老總正準備徹查是不是有人造謠,結果孟巖的媽媽就來了。

老總本來半信半疑,孟巖媽媽這麼一鬧,他就確認了。

我走到樓道門口,樓道里站滿了看熱鬧的人,大家都在交頭接耳,但還是壓不住孟巖媽媽那尖利的歇斯底里的聲音。

“我給你說!我家孟巖在這裡工作是給你們面子!肺結核怎麼了!又不死人!”

隨著凌亂的腳步聲,孟巖出現在樓道里,他應該是剛從車間出來,身上還穿著白色的防護服,口罩戴了一半,滿臉是汗,頭髮也亂的不像個樣子,正在竭力把他母親往外拉。

他們的老總臉色鐵青,身邊跟這幾個主任模樣的人。

“我說過了,”那老總還算又涵養,盡力平靜的說:“沒有要開除孟巖,只是暫時調離崗位,這個病有傳染性——”

“你知道什麼!”孟巖的母親罵罵咧咧:“調離什麼崗位?你別以為你是孟巖的領導我就怕你!你不要輕易惹我!你以為老孃是好惹得嗎!”

老太太個子不高,力氣卻奇大,拼命往老總身上撲。孟巖幾乎抓不住她,身邊有幾個小夥子似乎想幫忙,那老太太拳打腳踢,硬生生把幾個小夥子給踹開了。

孟巖臉色通紅,目光慌亂的四處打量,突然看到人群中看熱鬧的我。

眼睛一亮。

“筱初,筱初!”孟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健康——”

我忍著噁心,不動聲色的把他的手拂開,然後含著淚道:“孟巖,你生病了就要去治啊,怎麼能諱醫呢.......雖然你這個是傳染病,但我願意陪著你治的!”

他身邊幾個本來半信半疑的同事聞言迅速退了回去,都捂住了鼻子,有幾個還從兜裡摸出了口罩。

老總顯然已經忍到了極致,丟下一句“質檢主任處理。”轉頭就走了。

10

孟巖被停崗了。

原本他們老總只想讓他調崗,還不至於停崗,但多虧他那個好母親,他們公司認為孟巖在如此重要航班保障的時刻隱瞞病情,而且一直不願承認,性質非常惡劣,所以“數罪併罰”,最後通報批評,停崗一個月,一年內不能晉升。

哦,還有扣除半年的績效。

別的我不關心,我就是好奇,半年沒有績效,卡上那一百塊錢,他能用多久。

幾乎就過了半天,孟巖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呦,這是把我從黑名單裡放出來了麼。

我沒有接,他打了第二次。

我掛掉了。

第三次,我也把他放進了黑名單。

晚上,孟巖的媽媽打來了電話。

我想了想,還是接起來了。

“怎麼回事啊,筱初,”老太太還是趾高氣揚的語氣:“不是說要照顧巖巖?怎麼還沒過來?”

“過去幹什麼呢?”我平靜的反問。

“帶巖巖去醫院啊,”老太太說:“不趕緊治好,巖巖怎麼去上班?”

“治病需要錢,”我提醒她:“而且不少。”

“你們兩不是一起攢錢嗎?”老太太理直氣壯:“先拿出來,給巖巖治病啊。”

我冷笑了一聲。

“那些錢?”我說:“你不如問問孟巖,錢去了哪裡。”

老太太愣了一下,然後厲聲道:“你什麼意思——”

我直接關了機。

晚上,我難得睡了個好覺。

11

第二天早上,我在樓下遇上了孟巖和他媽。

孟巖臉色蒼白,衣服皺皺巴巴的貼在身上,看著疲憊不堪。老太太腰桿雖然挺得挺直,但神色慌張,顯然昨晚也是睡得不好。

他兩應該就是專程在等我,看我出了單元門,拉著他媽就快步迎了上來。

“筱初.......”

我看著他,面無表情。

老太太一反常態,臉上擠出了點笑,手臂親親熱熱的挽住我的胳膊。

“筱初啊,”她說:“巖巖都給我說了,哎呀,做生意賠本了嘛,你就不要氣了嘛........”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做生意失敗了?”我說:“孟巖,你到現在還不說實話?”

孟巖不吭聲,低下頭。

老太太難得見我這麼咄咄逼人的樣子,臉色有點不好看,但不知想到了什麼,硬生生的又擠出一個笑。

“筱初啊,”她說:“巖巖做生意,也是為了你們以後好的呀,只是失敗了嘛,人家都說,失敗乃是成功之母呢,你知道我們巖巖的呀,他腦子這麼靈活,這次失敗肯定是失誤的。”

我無語的看著她。

“阿姨,”我說:“您有什麼事就快說吧,我還要上班呢。”

老太太連忙說:“我知道你有本事,比巖巖掙得多,你看,你要不先找點錢,給巖巖看看病?”

“.......我的錢都在那張卡里,”我說:“我現在沒有錢。”

老太太完全不放棄。

“哎呀,找你同事借呀,”她說:“你賺錢這麼快,到時候還給他們就好了嘛。”

我看著孟巖,他低著頭還是不吭聲。

“阿姨,”我說:“我同事不會借給我的。”

老太太還想說什麼,我打斷了她。

“但是孟巖有個好朋友,很有錢,和孟巖關係也很好,想必是願意借的。”

“啊?”老太太一愣:“真的?”

她轉頭看著孟巖,孟巖有些茫然,突然有些明白過來,震驚的看著我。

“是啊,”我說:“那姑娘叫李靜,男朋友是個醫生,”我心裡默默對殺馬特道了個歉,接著說:“我見過,那姑娘穿的用的都是好東西,一點都不差錢。”

老太太一下就心動了。

“巖巖,”她樂呵呵的對孟巖說:“你還有這麼有錢的朋友?怎麼沒聽你說過啊。”

“媽,那個,”孟巖急的滿頭大汗,看著他媽,結結巴巴的解釋:“我和她......筱初.......那個........”

“你放心,”我假模假樣的笑了一下:“我理解的,你去借吧,她想必一定很‘願意’借你錢的。”

老太太甚至不想聽我再說一句,拉著她兒子轉身就走。

孟巖似乎還想掙扎,但他媽力氣很大,他還是走了。

我原地目送他們離去,低頭拉黑了孟巖他媽的號碼。

12

半個月後,我突然接到了大喇叭的電話。

“筱初姐,”他的聲音裡掩不住那股幸災樂禍:“孟哥他怎麼離職了?”

“哦,”我有點好奇:“是嗎?”

“你不知道?”大喇叭有些驚訝。

“嗯,不知道呢,”我含糊地說:“發生什麼事了?”

“嗨,”他說:“前幾天,一個小姑娘來公司找他了,說孟哥好幾天找不到人,結果一打聽,不知怎麼就知道孟哥停崗的事兒了。”

“然後呢?”

“然後就有人告訴她了唄,”大喇叭說:“姐你可不知道,那姑娘就直接鬧到老總辦公室去了。”

唉,他們這老總也是流年不利啊。

“然後她就說孟哥絕對沒有生病,可健康了,我們老總就生氣了,問她是誰,怎麼證明。”

“哦,她怎麼說?”

“說起來這個才搞笑呢,”大喇叭哈哈一笑:“她居然說她是孟哥的女朋友,哈哈哈哈哈哈。”

“我們公司誰不知道你們兩談了三年啊,”大喇叭說:“這小姑娘穿金戴銀的,怎麼感覺腦子不好呢哈哈哈哈。”

我卻感覺到自已笑不出來,誰都知道我們談了三年,但他還是劈腿了。

“然後呢。”我平靜的說。

“哦,然後我們主任就打給孟哥了,”大喇叭說:“孟哥來了以後想帶那姑娘走,可是那姑娘不走,然後兩個人就吵起來了,哎呦,上班這麼多年,我從來沒見過孟哥這麼生氣過呢。”

“她兩吵得沒完沒了,最後主任說要報警,”大喇叭“嘖嘖”嘆了口氣,說:“孟哥才把她拉走了。”

“然後今天早上,我就碰見孟哥來了,說要辭職,”大喇叭說:“我們老總巴不得呢,立馬就批了——他的東西還是我幫著收拾的呢。”

我沒說話,他覺察出我的沉默,於是小心翼翼的開口:“筱初姐,你.......真不知道啊?孟哥沒去找你?”

孟巖當然沒找我,不過可能不是他不想來,而是因為我搬家了。

我想了一下,淡淡的說:“那個找到你們公司的小姑娘,叫李靜。”

“嗯?”大喇叭不太明白我在說什麼。

“她也沒說謊,”我平靜的說:“她的確是孟巖的女朋友。”

大喇叭是真的驚訝了,他抽了口氣,半晌才說出個“啊?”

我把電話掛了,想了想,把大喇叭刪掉了。

13

我沒想到還能再碰到孟巖。

不過想想也是,這個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兩個人只要或者,總是能遇到。

我換了工作,大半年時間,我已經攢出了一個小公寓的首付——這麼想來,那三年,孟巖應該沒少偷偷取過那些錢。

不過我已經釋懷了。

孟巖正在路邊發傳單,突然就發到了我的手上。我抬頭看著他,有些驚訝,這才半年,他怎麼滄桑了這麼多。

孟巖看著我也愣了一下,似乎認不出我。

我現在化妝,穿高跟鞋,還噴著香水,而且現在我已經不會背五十塊錢的包了。

他突然放下傳單,快步走近我。

“筱初,”孟巖含著眼淚,深情的看著我:“我發現,還是你對我最好.........”

......

“打住,”我淡淡的說:“你花了三年沒發現的事情,這半年就突然發現了嗎?”

“筱初,”他繼續深情款款:“你知道嗎,我和李靜已經分開了......”

“分開了?”我說:“看來那張卡的錢用完了啊。”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羞愧,但很快就振作起了精神。

“我媽現在也老想著你,”他說:“我還是愛你的......”

“算了吧,”我說:“別想我,沒結果......至於你這愛我無福消受,你還是快收回去吧。”

“筱初........”他還想繼續打感情牌:“你忘了我們的三年嗎?我們當初也是很好的......”

我都要被他氣笑了。

“你也配提三年?也敢提當初?”我冷笑了一聲。

“我......”

“孟巖,你要不喜歡我了,你大可以正大光明的告訴我,哪怕你劈腿,也請你堂堂正正——而不是扯出一個那麼離譜的理由,還偽造病歷,”我認認真真的說:“甘蔗還沒有兩頭甜呢,你既想擁有新人,又不想揹負‘劈腿’的罵名,什麼都想要,還花我的錢泡女人——你這樣的人,配不上我。”

孟巖臉色一白。

也是,哪怕在半年前分手,我都沒有說過什麼重話。

但不說不代表我不懂。

“我過去喜歡你是真的,但現在厭惡你也是真的,”我說:“真的,離我遠點。”

他往後退了一步。

我揮了揮手裡他發的傳單,平靜的說:“我會去光顧的,以後就再也不見了。”

他沒有追上來。

14

我的話雖然說的硬氣,但心情還是收到了不小的影響。

畢竟那是我真心實意付出的三年時光,我不可惜孟巖,可是我很心疼自已,心疼那個在最美好的年華省吃儉用只想和他有個家的自已,心疼那時被耍得團團轉的自已。

但是人這一生,誰不會遇見幾個爛人呢。

眼睛有點酸,但我能忍住。

不知不覺走了很遠,我的腿有點酸,看到前面有家咖啡店,於是打算去喝杯咖啡。

現在我已經不喝奶茶了。

推開門,操作檯那邊站著一個店員正在磨咖啡,高高帥帥,看著很白淨的一個男生,頭髮黑亮,繫著一條小熊圍裙。

“你好,我想要——”

店員聞聲轉過臉。

我和店員對上了眼。

“.......殺馬特?”我愣住了。

“.......籌款大姐?”他也有些驚訝。

“你......”我上下打量著他:“又替你朋友頂班?”

“嗯,不是,”他也打量著我:“好久不見大變樣了啊,你要喝杯咖啡嗎?看在我們兩的交情上,我請你。”

我忍不住笑了。

我們兩這交情,真夠離譜的。

“行啊,”我說:“就你最拿手的那款吧。”

他也笑了笑,轉頭去做咖啡了,走近了發現他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好像是剛從醫院出來。

我觀察了一下,相比於奶茶,他做咖啡居然很得心應手,動作熟練優雅,過了一會,濃郁的咖啡香氣慢慢地飄了出來。

他把咖啡放在我眼前,我看了一眼,呦,居然還會拉花。

“這咖啡不錯呀,”我讚美了一句,隨口問道:“有名字嗎?”

“有,”他懶洋洋的說:“‘遠離渣男’。”

......我懷疑他在內涵我,但是我沒有證據。

“我已經遠離了,”我說:“那你呢?”

他正要說什麼,從操作間出了一個男的,也是高高瘦瘦,戴副眼鏡,看著還挺儒雅。

那小哥看見我,點點頭打了個招呼,走近看了看我的咖啡,笑了。

他拍了拍殺馬特的肩膀,用打趣的口吻問道:“誰呀,還專門做了你的招牌?”

“這就是我給你說的,”殺馬特也笑了:“撬我牆角那孫子的前女友,籌款的那姐。”

那小哥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連忙笑著對我說:“久仰久仰。”

我:“........這個久仰......”

“嗨,你這個人,”殺馬特錘了那小哥一拳,然後轉頭對我說:“開個玩笑,當時我分手了他們問我好久,這我朋友,就那家奶茶店和蛋糕店的老闆。”

“啊,你好你好,”我也笑:“我們也算有緣分哈。”

說笑了一會,那小哥說人不多自已忙得過來,殺馬特就解了圍裙,說陪我坐一會。

我問他最近怎麼樣。

“挺好,”他說:“還有,我知道你叫筱初,你能不能不叫我‘殺馬特’了?”

我哈哈笑起來。

“我叫連奕,”他說:“連續的‘連’,神采奕奕的‘奕’。”

這個名字還挺好聽。

“說起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你前女友......”

“她?”他說:“家裡人介紹的,本來也沒太多感情,那天衝出去也只是覺得戴了綠帽子面子過不去而已......何況人家嫌我窮,我自已得有自知之明嘛。”

那小哥剛好過來給我們送點心,聞言突然笑了起來。

“我當時就說那女的不靠譜,”他說:“找了個假大款,真的富二代也是看不見。”

“富二代?”我好奇的左右看了看,問道:“在哪裡?”

殺馬特,哦,不對,連奕指了指自已。

“哦,”他無所謂的說:“我爹是這條街的開發商,我自已的愛好是當醫生而已。”

“.......”我驚呆了。

“那你前女友沒來找你?”

“沒有,”他對我眨了眨眼:“她可不知道哦——你要保密啊。”

我看著他那副狡黠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15

我和連奕逐漸熟了起來。

我們的友誼其實來的也挺莫名其妙的,但是有的時候,這種事情就是這麼奇妙。

醫院很忙,我也很忙。

大家都是努力生活的人。

但在他不坐診的時候,他就去咖啡店或者奶茶店練手,那天他就會發資訊給我。

這個時候我如果有空,也會過去喝一杯,順便提點建議。

雖然過了三個月了,他的咖啡發揮穩定,奶茶裡.......他最擅長的還是檸檬水。

我也委婉的勸過他,咖啡做得好不一定非要做好奶茶,但是連奕骨子裡非常認真,估計是因為醫生的職業病,他說他一定會把奶茶做的和咖啡一樣完美。

好吧,我只能選擇相信他。

夏天結束的時候,我終於喝到了一杯比例精確、賣相美好的楊枝甘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