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架空言情）此情可待成追憶

1

我父親早亡，母親帶我寄人籬下在舅父家中。皇帝病重，方士進言要選美人進宮沖喜。

皇帝年老，這次重病，朝野上下都偷偷議論應該是凶多吉少了，因此朝中有些權力

和根基的大臣，都想辦法從此次選秀名單中剔除去，我舅父無權無錢，推脫不掉。

一向嫌棄我是拖油瓶的舅母攛掇舅父把我送進宮，說一來可以交差，二來又不用自

已的寶貝女兒進火坑，三來若是來日皇帝駕崩，我若殉葬，於家族也是一份榮耀，

舅父一家也能沾光，全家都能謀個好前程。

為了不讓母親被刁難，我同意替表妹進宮。

進宮第一天，我跟著宮女來拜見貴妃娘娘。

皇后早逝，育有二子，一個是太子，一個是秦王。如今是貴妃代皇后執掌後宮。

“民女參見貴妃娘娘。”我俯身下跪。

貴妃端坐高臺，一言未發，倒是站在她旁邊的宮女先開了口。“貴人既然進了宮，

對著貴妃娘娘，就該自稱臣妾而非民女，否則便是褻瀆聖意。”

“民...臣妾不知，還請貴妃娘娘見諒。饒了臣妾。”我惶恐開口。

“罷了，妹妹初次進宮，犯錯也是難免的。”貴妃娘娘終於開了口。

“謝娘娘。”我鬆了口氣。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樣吧，就罰妹妹在本宮這裡抄寫女則一百遍，聊作

小懲大誡。”

我身子一僵，卻只能再次俯身謝恩。

貴妃在一群人簇擁下施施然離開了，只留我和剛才開口訓斥我的宮女。

我不敢鬆懈，研磨，鋪紙，拿著女則一字字地抄寫，那個宮女一直冷眼旁觀，分不

清誰是主子誰是奴才。

我很清楚，名義上我是皇上新封的貴人，實際上在這些宮人眼裡，我不過是個馬上

要被殉葬的死人罷了。

好不容易抄完了一百遍女則，外面已是深夜，我感覺手都要抬不起來了。

我一個人走在回宮的路上，突然一隻黑貓竄到我身上，我從小最怕貓，於是下意識

閉眼抬手一通亂揮舞趕它。

突然聽到一道稚嫩的童聲，“是誰把我的咪咪嚇著了？是誰！“語氣裡帶著怒意。

我下意識就跪了下去。

我本不是膽小怕事、自輕自賤的人，可這宮裡貴人太多，我自小便知道形勢比人強

的道理，為了活命，我只能卑躬屈膝不惹事。

“你是誰？”聲音的主人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穿著華貴，看著就是我得罪不起

的人。

“妾身是剛進宮的貴人。”

“你就是母妃說的那個要給父皇沖喜的賤人。”

我不敢作聲，這宮裡貴人太多，像我這種既無根基又無權勢傍身的人，就像地上的

雜草，人人都可以踐踏。而我卻無力反抗。

“我問你話呢，你是聾子還是啞巴。”

聲音的主人並不打算放過我，我正不知如何回答。他又繼續開口。“你這個賤女人

嚇壞了我的咪咪，還不把我放在眼裡。明珠玉珠，給本公主好好教訓教訓她。”

她說話間，身邊的兩名宮女一個按住我，另一個一臉凶神惡煞地盯著我。我幾乎一

天水米未進，又被罰抄書了那麼久，渾身無力，掙扎不得。

“公主，妾身再怎麼樣也是皇上親封的貴人。您動用私刑，就不怕皇上怪罪嗎？”我

雖然聲音虛弱，還是想垂死掙扎。

“切，你算什麼東西，父皇怎麼捨得為了你怪罪我，再說了，等父皇駕崩，你早晚

要殉葬的，你現在就是個將死之人，還敢要挾我。明珠，給我狠狠掌她的嘴！”

巴掌像冰雹一樣狠狠拍在我臉上，剛開始還感到火辣辣的疼痛，幾下之後我漸漸有

些意識模糊。

“永安，你幹什麼呢？”一道聲音傳來，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卻自帶上位者的威嚴。

2

“太子哥哥，永安給太子哥哥請安。”永安公主盈盈下拜，又向宮女使了個眼色，落

到我臉上的巴掌也戛然而止，周圍的人跪倒了一片。“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沒有做聲，只是輕輕抬了抬手。

永安公主走到太子面前，臉上看不出一絲剛剛盛氣凌人的傲氣，反而帶了幾分討好

諂媚。

“太子哥哥，你這麼晚了還沒休息啊。”

“剛剛去看了父皇。她是怎麼回事？”太子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我，聲音依舊淡漠不帶

一絲情緒。

“她”

“妾身是皇上新封的貴人，今日剛進宮，不懂規矩，衝撞了公主，所以被公主下令

責罰。”我打斷永安公主的話。雖然還摸不清太子的態度，但最壞不過是再被扇幾

個耳光，我寧願賭一把。

“胡鬧！”太子聽完看向永安公主，“她既被封了貴人，名義上就是長輩，你怎麼能

罰她？”

“太子哥哥，永安知錯，還請太子哥哥贖罪。”

同樣的話，同樣的理由，我說出來和太子說出來，分量就是不一樣，我不禁在心中

腹誹。

太子命人將我扶起，我也是第一次看清他的樣貌，一身明黃，劍眉星目，眼神平靜

無波，彷彿世間一切都不入他的眼。

他並未將眸光停留在我身上，只是讓人送我回去。

我回到自已的寢殿，婢女小楓整站在門口焦急地來回踱步，不適朝門口張望著。

“小姐，您可算回來了。您的臉怎麼了？”小楓看清我，不禁驚呼一聲。

“我沒事。”我擺擺手，身體彷彿虛脫一樣。

“給貴人請安。”一個太監緩緩走進我宮裡，恭敬行禮。

“這位公公是？”

“奴才奉太子之命，給貴人送藥和晚膳。”

說罷將手上的東西遞到小楓面前。我點了點頭，小楓伸手接了過來。

“有勞公公了。替我謝謝太子殿下。”我真心說道。

“貴人不必客氣，奴才就不打擾貴人休息了，先告退了。”

太子送來的藥果然有用，不過一晚我的臉就恢復如初。

“小姐，陛下醒了，召您去侍疾呢。”

3

“什麼？”我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直到我帶著小楓走在去皇帝寢殿的路上，我腦子還是有些暈乎乎的。雖說我名義上

早就是后妃，但今天卻是第一次見到皇上，那個一句話就決定了我後半生命運的

人，說不緊張是假的。

我正想著，下臺階的時候一個沒注意便踩了空，在我以為肯定要摔跤的瞬間，一個

結實的手臂穩穩地扶住了我。

“小心。”頭頂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我順著聲音抬頭看去。

“太子。”我下意識輕聲道。

“有沒有傷到？”

我搖搖頭。

太子瞬間撤回了扶著我胳膊的手，又向旁邊撤了一步。

“貴人沒事就好，快些去父皇寢殿吧。”說著他便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謝謝太子。”我輕聲謝道。

說話間他已經甩開我一段距離，不知道是沒聽見我的話還是故意的，沒有回應。

等我到皇帝寢宮，已經站了滿滿一屋子人。太子、二皇子、永安公主和幾個御醫都

恭敬地立在一旁，貴妃坐在床榻邊，給皇帝喂藥。

我第一次見到我這個名義上的“夫君”。本來以為，他聽信方士之言，必然對“衝

喜”一事深信不疑，才大張旗鼓選美人入宮，可看到他幾乎都沒看我一眼，我才知

道，行將就木之人，對自已的身體怕是早有了判斷，對方士的話也只是將信將疑。

但權柄在握之人，於他不過是一句話的事，無可無不可罷了。哪怕對別人而言是滅

頂之災。

上位者，本就視旁人如螻蟻。

自從上次被太子救下之後，貴妃和永安公主沒再在明面上為難過我，但也從不掩飾

看我的眼神中的鄙夷和幸災樂禍。

貴妃為皇上誕育了永安公主，即便皇帝駕崩，她也可安養餘生。而我，註定只能被

殉葬，為這個我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

我不甘心，我不能這樣坐著等死。可我冷靜下來，又覺得很灰心，為皇帝殉葬是祖

制，我又是皇帝親封的貴人，誰能救得了我呢。

思來想去，也只有未來的皇帝了。

貴妃盛氣凌人統御六宮，可她從不敢對著太子擺庶母的架子，永安公主囂張霸道，

對太子的態度卻是畢恭畢敬，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他馬上就是新皇了，以後她們都

要仰仗他的鼻息而活。

他一句話，便能定人生死，也可以改變我的命運。

從皇帝的樣子看起來，他必然是時日無多了，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可這件事說起

來容易，做起來既困難又危險。畢竟我和太子名義上還是母子，我若是和他過於親

近，難免惹人閒話，說不好我的命就沒了。

可我轉念一想，我若是坐以待斃，遲早也要沒命的。

4

我藉著感謝太子的名義，給太子送了幾次湯，特意強調是我親手煮的。當然了，我

向來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所以煲湯自然也是小楓代勞的。

可每次都連太子的面都沒見著，湯也被退了回來。

我不氣餒，讓小楓打聽了太子每天的必經之路，我假裝迷路了，和太子偶遇。

“貴人身邊的宮女呢？”

“我沒讓她跟來，想一個人走走，結果我的絲帕丟了，我找著找著就迷路了。”我越

說聲音越小，這個理由可真是太爛了，我不由得腹誹我自已。

“身為奴才，竟屢次讓主子一個人出門，也是無用，不如殺了吧。”

“不不不，這不怪她。是我...”

“哈哈。”我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太子本來淡漠的臉上漾起一絲笑意，又帶著幾分戲

謔，才知道他是在逗我，他的眼神彷彿把我全部心思都看穿了，讓我無處遁形，我

不由低下了頭，把什麼勾引計策都拋到九霄雲外了。

太子拿著底下人撿到的我的絲帕，遞到我眼前，我伸手去取，他卻隔著手帕抓住我

的手。我正不明所以，抬眼看他。

他面上浮現一絲嘲諷。“十指纖纖，看來貴人也是從沒幹過什麼粗活兒，煲湯這種

費功夫的事，怕是隻能假手於人吧。”

我心虛地不敢吱聲，他又突然鬆開了手，背過身去。“手帕拿好了，別再掉了，貴

人有時間，還是多多花心思在我父皇身上吧。”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的小心思被毫不留情地拆穿，讓我歇了勾引他的心思。想著自已大限將至，與其

整日愁眉苦臉，不如得過且過。

一日，我讓小楓幫我弄了把琴，我一個人在御花園撫琴自娛。以往在舅父家，遇到

不順心的事情，我又不想跟母親說讓她擔心，就一個人彈琴。

進宮之後處處小心，生怕行差踏錯一步，琴也好久不彈了，都有些生疏了。

“好琴技。”一陣掌聲從不遠處傳來。“只可惜，剛才彈錯了一個音。”聲音的主人我

之前有過一面之緣，是太子趙天鴻的同胞弟弟，二皇子趙天池。

“曲有誤，周郎顧。二皇子果真耳力極佳，不輸周公瑾。”我真心歎服。久聞二皇子

向來無心政事，只痴迷於絲竹管絃。

“貴人過獎了，貴人的琴技，只怕唯有崑山玉碎、芙蓉泣露可堪相比。只是這琴音

中帶悲，讓人聽了難受。“

“皇上龍體欠安，二皇子心裡難受也是自然的。”

“那你呢，也是為了我父皇嗎？”

“將死之人，為皇上，更為我自已。”我如實說道。

二皇子或許是沒想到我如此實誠，一時怔愣。

我卻釋然一笑。“一時瘋言瘋語，還請二皇子見諒。”

“貴人何辜，是我父皇不該聽信方士之言。”

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批判皇上，自已的君父，我有些吃驚，一時無言。

“貴人還年輕，若被殉葬實在是太過殘忍。這樣吧，我去求皇兄，讓他...“

“二弟！”二皇子的話被打斷，只見太子徐徐走來，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卻彷彿浮

上了一層冰霜。

太子沒有看我，徑直走向二皇子，沉聲道：“父皇病重，你有時間不去侍奉，反倒

有閒情逸致和人閒話。”話中的責備意味明顯。

二皇子似乎也沒想到太子這麼生氣，既意外，又有些懼怕無措。

“行了，別在這杵著了，去看看父皇吧，他醒來之後精神一直都不大好，早上還念

叨你來著。”

“是。”二皇子向太子行了個禮，便離開了。

我本以為太子會一同離去，沒想到他卻出言嘲諷。“貴人還真是左右逢源好手段，

現在又來招惹我二弟，也不怕貪心不足，惹來殺身之禍。“

“繞樹三匝，無枝可依。妾身命如浮萍，本就是將死之人，有什麼可怕的。與其坐

以待斃，還不如拼死一搏。”

“貴人還真是心思玲瓏，只是我這個弟弟向來心思單純，貴人自誤可以，莫要誤了

旁人。”說罷便拂袖而去。

5

皇上突然下旨，說自已日漸病重，讓我這個有名無實的貴人日日到普華殿誦經祈福。

聽說皇上纏綿病榻，連話都說不出來，哪有心思想到我這個小小貴人，這聖旨也不

知道是誰背後的手筆。

我人微言輕，自是不敢怠慢，每天早出晚歸，待在佛堂唸經。

直到一天深夜，我剛從普華殿出來，路過御花園池塘邊，背後突然被人推了一把，

我不受控地掉進了池塘裡面，春寒料峭，池裡的水冷的刺骨，深夜之中又沒什麼經

過的人，我感受到自已的力氣和意識都一點點被抽去。

就這麼死了嗎？我心想，真是好不甘心。人算不如天算，我宋玲語居然就這麼無人

問津地死了，連是被誰害死的都不知道。

等我再次醒來，只看到太子滿臉關切地看著我。“你醒了，有沒有不舒服。”

我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聽得見我說話嗎？”太子似乎有些急了。

“我這是在哪兒？”我輕輕開口。

聽見我回答，太子臉上焦急和擔心瞬間褪去，又恢復了平時淡漠自持的模樣。我才

注意到，他只穿了件裡衣，髮絲上似乎還滴著水。

“這是您的寢宮？”我有些不確定地問。

“一眼沒看到你，你就差點兒被人害死了。”他沒回答我的話，反而嘲諷道。“你這

般無用，在這宮裡如何自保。”

“那還要多謝太子庇護，才保住妾身的一條小命。”我清淺一笑，伸手輕輕搭在太子

放在床沿上的手上。

太子神色未動，卻反手握住我的手，大拇指在我手背上反覆摩挲著。

半晌，他開口道，“我不可能時時看護到你，你該學會自保。”

“妾身手無縛雞之力，空有一個”貴人“的頭銜，實際卻是人人可欺，哪像您大權在

握，站著說話不腰疼。”我翻了個白眼。

他沉吟片刻，欺身湊近，一隻手挑起我的髮絲把玩起來。”知道是誰害的你嗎？“

我略加思索，“妾身這段時間處處小心，從未得罪過旁人，也不會對任何人構成威

脅。只有剛進宮那天...”我略一停頓，聽說永安公主上次被太子罰閉門思過三日，

嘆了口氣，“人家有氣不敢來找太子，就只能找我這個替罪羊了。”我睨了太子一

眼，語氣嗔怪。

“小沒良心的，”太子笑著抬起我的下巴，“我當初罰她還不是為了你。可她真是不

長記性。”太子的眼神突然變得幽深可怕。“這件事，我會幫你處理的。”

聽說永安公主被太子找由頭罰每日在宮門跪2個時辰，又抄了100遍孝經供奉在佛堂

為皇帝祈福。貴妃娘娘想要求情卻碰了軟釘子。

“報仇的感覺如何？”太子把我壓在床榻上，在我耳邊喘著氣輕輕問道。

“特別痛快。”

“那你該如何謝我？”他輕輕咬著我的耳垂。

“妾身無長物，只能以身相許了。”

我頻繁出入東宮，自然有不少人撞見，可卻無人敢置喙，更沒人敢把事情捅破。

直到有一日，太子在書房議事，差人告訴我讓我在隔壁等他。他送了我一把焦尾

琴，讓我等他忙完之後彈給他聽。

我正愛不釋手，突然房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趙婉兒，太子的側妃，武將出身，卻

很得太子寵愛，太子妃尚無生育，她卻先有了身孕。雪膚花貌，即便身懷有孕，也

是勾魂攝魄的美人。可惜一雙眼溢滿怒氣和妒意。一看就是來者不善。

6

“你是何人？“其實我和她曾有過數面之緣，不知道她是忘了還是明知故問。

“本宮是宋貴人。”

“宋貴人，你是父皇的妃子。”

“正是。”

“你既然是父皇的嬪妃，為何會出現在太子府上。”

“本宮身為太子的庶母，關心太子來探望有何不可？”

“什麼探望，你這個賤人分明就是”

“身為太子側妃，可要謹言慎行！”我打斷她的話，厲聲出言警告。“東西可以亂

吃，話可不能亂說。論起來，本宮也算是你的長輩！你見到本宮，連禮都不行，還

出言不遜，該當何罪啊。”

“你！”趙婉兒或許沒想到，我居然在她面前擺長輩的架子，被懟的說不出話來。

我盯著她的肚子，又開口。”側妃肚子裡懷的，可是未來的皇長孫，本該前途無

量。若是皇長孫的親生母親是個言行無狀，瘋言瘋語的婦人，只怕會讓太子失望，

也辜負了趙將軍的一番打算了。“我搬出太子，語氣中隱含威脅之意。

“是她失言了，衝撞了母妃，還請母妃見諒。”太子緩步走進房內，話裡帶著笑意，

並沒有因為我嚇唬他的寵妃生氣。

“太子，我”

“還不快滾回你房裡，閉門思過，沒我的允許，不準出門。”

“是，妾身知錯了，妾身這就走。”趙婉兒再無半點在我面前盛氣凌人的模樣，似乎

很怕他，顯出幾分楚楚可憐，可惜未贏得太子半分顧惜，帶著點不甘和怨恨離開了。

“美人垂淚，真是我見猶憐啊，太子可真是鐵石心腸啊。”我手指向他的心口，帶著

幾分調侃。

太子一把把我拉進懷裡，“小狐狸，剛才是誰仗勢欺人的？”他用手颳了一下我的鼻子。

“那還不是借太子的勢。”我撇了一下嘴。“不過她可懷著您的親骨肉，您這麼罰

她，就不怕孩子有什麼三長兩短。”

“若是這麼不中用，也不配做我的孩子。”說著他便抱起我，把我扔到床上，湊近我

耳邊。“不如母妃幫兒臣生個孩子吧，就當是補償，嗯？”

“我是你父皇的妃子，如何幫你生孩子。”我用雙手推開欺身的他，試探道，”等皇

上駕崩，太子您榮登九五，我只能給皇上殉葬。我現在不過是個將死之人，除非太

子將來有恩典......“

我故意停頓，皇帝若駕崩，身為新皇自然不可能再和他父皇的女人有牽扯，他這種

為皇位而生的人，自然不會讓一個女人成為他的汙點。

若他能顧念這段情意，留我一條性命，讓我在宮中養老也好，放我出宮也好，也不

枉我一番打算。

“既是將死之人，就及時行樂吧，又何必想這麼多呢。“他的聲音冷漠不帶一絲感情。

我的心一沉，饒是我心裡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他只是把我當成一時的玩物，等將

來我被殉葬，我和他這段見不得光的關係就被永遠埋葬了。

可他這段時間對我這麼好，好得讓我不由生出一絲幻想，可終究是我太天真了。

“太子，不好了，皇上他，駕崩了。”門外有人大聲喊道。

7

皇帝駕崩，舉國哀悼。太子一身孝服站在眾人中央。

“太子，皇上駕崩，按照祖制，沒有子嗣的嬪妃都要給先帝殉葬。”貴妃進言道，她

育有永安公主，將來可以隨公主一起移居公主府頤養天年，卻不想放過像我這樣沒

有子嗣的妃子。

“嗯。”太子略一沉吟，我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裡。“母妃所言甚是。”

果然，我的心一冷，十指收緊在掌心。

“皇兄，臣弟以為此舉不妥。”二皇子從人群中站了出來。“上天有好生之德，父皇

這些嬪妃，若是都殉葬，未免太過殘忍。不如將她們留在宮中安養，若是還未侍奉

過父皇的妃子，也可以放她們歸家啊。”

我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胡鬧，祖制怎可廢除。”太子一口否決。

“太子，妾身有一言。”一直默默站在太子身邊的太子妃王媛馨突然出聲。她出身世

家大族，身份貴重，與太子是結髮夫妻，雖然不得寵，但地位無人可撼動。

她是知道我和太子的關係的，但對我態度一直如常，不熱絡但也一直恭敬有禮。

“妾身以為，二皇子所言有理，不如讓先帝這些嬪妃都到感華寺帶髮修行，替先皇

和社稷祈福，也算是功德一件。”

就這樣，因為太子妃，不，現在應該是皇后了，因為她的一句話，本來要被殉葬的

我被送到了感華寺帶髮修行，感華寺是皇家寺廟，平時很清靜，只有皇家偶爾來進

香，我在這裡待了一年多，日子平靜悠閒。我再未見過宮裡的任何人，那段短暫的

深宮往事彷彿夢一般。

突然有一天，寺裡的師父告訴我，宮裡來的貴人要見我。

皇后王媛馨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到我面前。

“一年多了，你還好吧。”皇后語氣關切，我不明所以，我和她並沒什麼親密過往。

“多謝皇后娘娘關心，當年若不是皇后娘娘慈悲為懷，妾身早就魂歸黃泉了。”

她沒接我的話，反而說道，“你在這裡受苦了，皇上一直惦記著你。只是...“

我不作聲，想著她恐怕是來者不善，聽她繼續說下去。

“只是皇上暫且被婉妃迷住了心神，才沒抽出時間來看你。如今一年孝期已過，我

此番來，就是來接你進宮，讓你和皇上好再續前緣。”

原來如此，皇后雖然位居中宮，但在皇上如今的打壓之下，世族日漸式微，她又不

得寵愛，而且膝下無子。而婉妃受寵且誕下皇長子，她父親又手握重兵，陳氏一族

隱隱有崛起之勢，兩相對比，皇后覺得自已的位置不安穩，所以便想起我。

於是，在皇后的運作下，我成了她的遠方表妹。

被她帶進宮的第一天，已經登上皇位一年多的趙天鴻到皇后寢宮，皇后安排我奉茶。

我把茶端到趙天鴻面前時，他正與皇后溫存，好像沒看見我一樣。皇后對他的反

應，有些高興，又帶著點恨鐵不成鋼的不滿，於是出言提醒道。指了指我，“皇

上，您看是誰？”

趙天鴻這才把目光移到我身上。“你怎麼在這兒？”

“臣妾讓孃家舅舅認了她做義女。臣妾想著如今皇上孝期已過，可後宮空虛，所以

把她接進皇宮。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愛妃有心了。”趙天鴻握了握皇后的手，話裡卻聽不出什麼情緒。

“那還請皇上賜個名分，這樣也好名正言順，皇上可不能委屈了妾身的表妹。怎麼

也要賜個貴人......”

“既是愛妃你的妹妹，那就封為妃位，封號為”宸“，愛妃意下如何？“趙天鴻雖是在

詢問皇后的意見，話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宸妃？這...\"皇后臉色有些掛不住，目前後宮除了她這個皇后，位份最高的便是

誕下皇長子的婉妃。我雖然名義上是她的義妹，但直接被封為妃位還是讓她吃了一

驚，更何況封號還是”宸“這個字。

“這是朕，對愛妃你的看重，所以才破例封了她。朕的心意，愛妃可能明白？”

皇后有些騎虎難下，卻也只能笑著謝恩。

8

“好了，朕有些乏了，讓她們都出去吧。”

說罷，他便擁著皇后走向裡間，沒再看我一眼。

或許是為了磋磨我，皇后命我在外面侍候。寒冬臘月，外面幾乎是滴水成冰，我穿

著單薄的宮衣在外面凍得瑟瑟發抖，卻不敢聲張。畢竟聖旨未下，我還摸不清趙天

鴻的心思，只能牢牢依附住皇后這棵大樹。

後半夜，房門突然開了，一道明黃色的身影走到我面前。

我動了動快要凍僵的身子，福了福身，“皇上。”

趙天鴻將身上的披風覆在我身上，一把將我攔腰抱起，走到旁邊的暖閣。

他將我放在榻上，用力撕掉我身上的衣服，。

“小狐狸，你快恨死朕了吧。”他把手掌放在我冰冷的臉頰上，我感到一陣暖意，身

上也漸漸熱了起來。

“臣妾不敢。”

“哼，小騙子。看朕怎麼收拾你。”

雲消雨歇後，他滿足地在我耳邊喟嘆。“一年多了，你終於回到朕身邊了。”

“那還要感謝皇后娘娘，若不是她求情，臣妾早就被您賜死了。”我陰陽怪氣地譏諷。

他抬起我的下巴。”小騙子，還說你不敢記仇。“

我不作聲，開啟他的手。

他將我抱在懷裡。“你以為皇后為什麼會突然替你求情。你沒死，不是皇后心軟，

是朕捨不得。”

“那皇上還把我趕到寺廟裡。”

“你若還在皇宮，名義上還是父皇的妃子，永遠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朕身邊。”

“那對皇上而言，也沒什麼壞處，倒省得這麼大費周章。”

“朕心愛的女人，怎麼能一直偷偷摸摸的，朕要讓你堂堂正正做朕的女人，與朕並

肩坐享這萬里江山。”

那晚之後，我就正式成了趙天鴻的妃子。宮內宮外都在議論，皇上新納了一位宸

妃，出身世家，三千寵愛集於一身，風頭遠蓋過了當朝皇后和皇長子的生母婉妃。

趙天鴻似乎毫不遮掩對我的寵愛，幾乎夜夜留宿，賞賜如同流水般送進我宮裡。

對於他獨寵專房的舉動，朝中早有人不滿，尤以婉妃的父親——陳將軍反應最甚，上

書進言專寵禍國，要他雨露均霑。

他下朝後將我擁在懷中，如同講笑話一般把這些說給我聽。

“那皇上還是採納忠言，少寵臣妾一點吧，以免臣妾再成了眾矢之的。”

他冷哼一聲，”那群老東西仗著是兩朝元老，還想插手朕的後宮。朕才是這天下之

主，還輪不到他們議論。“

他似乎突然想到什麼。“皇后她們為難你了？”

“談不上為難，不過是恩威並施加敲打，叫我莫忘了她的提攜之恩。至於婉妃娘娘

嘛，自然是看我處處不順眼，揪著往事對我冷嘲熱諷罷了。”

趙天鴻眉頭緊皺，拍拍我的臉。“皇后畢竟執掌後宮，她若沒有太為難你，你還是

先不要和她撕破臉。如果她太過分，你就直接告訴朕。婉妃那邊，你如今位份不在

她之下，不必遷就她，若她再敢說什麼不該說的話...”他沒再繼續說，眼中已然浮

起一層殺意。

“我哪有那麼笨，還要皇上事事提點。我可一直在皇后面前做小伏低呢。她雖然覺

得把我接進宮是引狼入室，可比起我，她更討厭婉妃，自然還要拉攏我，坐上觀我

和婉妃鬥法呢。”

“小狐狸，真是越來越有本事了。”

“還是皇上教得好。”我起身坐到他身上，笑著衝他撒嬌。

他一邊扯下我的衣服，一邊說道。“在沒把握一擊即中的時候，只能暫時蟄伏忍

耐，為的是有朝一日，將其連根拔起。”

我明白他說的不只是皇后和婉妃。前朝與後宮盤更錯節。皇后代表樹大根深的世

家，婉妃背後是手握重兵的武將，兩方勢力此消彼長，他雖然是皇上，也只能盡力

制衡兩方勢力，所以一面提拔重用新晉寒門學子，一面利用以他的老師張正為首對

這兩方勢力連消帶打。

“啊。”唇上一點痛把我從神遊中拉回現實。

“專心點兒。”身上的男人又吻了吻我的唇。“小狐狸，給朕生個孩子吧。繼承朕的江山”

“這後宮想給皇上生孩子的女人猶如過江之鯽，妾怕沒有這個福氣。”皇后無所出尚

能憑藉出身穩坐後位，婉妃又早早生下長子。且不說我曾是先皇妃子這個尷尬身

份，即便我有孩子也非嫡非長，滿朝文武怎麼可能同意讓我的孩子繼承大統，他選

繼承人又怎麼可能罔顧天下人的意見。

“朕說過，自你之後，此生朕決不再有異腹之子。”

曾經意亂情迷之時，他的確許諾過。但男人在床榻上的話怎能輕信，不過是聽著圖

一樂罷了。

“除了朕和你的血脈，沒人有資格繼承這萬里江山。朕答應過你的，都會做到，朕

會用一生向你證明。”

9

不久後，我果然遇喜。十月懷胎，我生下一個女兒。

雖然不是皇子，但趙天鴻仍舊很高興，把孩子寵得如珠如寶，孩子滿月時大赦天

下，又晉封我為皇貴妃，賜協理六宮之權。

朝中自然有人反對，但聲浪已經小了很多。如今皇上早已不似剛剛登基之時處處受

人掣肘，反而用制衡之術不動聲色建立起帝王威信。

我出月子之後便忙著學習管理後宮事務，最開始磕磕絆絆的，好在有趙天鴻當我的

老師。他教我讀書權術，給我講前朝後宮的縱橫謀劃。連後宮事務，他也事無鉅細

手把手教我做。有時候我會和他開玩笑，比起丈夫，他更像我的先生。

我們的女兒也一天天長大，越發玉雪可愛。我除了處理後宮事務之外，恨不得全部

時間都用來陪著她。趙天鴻抱怨我整天心思都花在其他方面，都無暇陪他了。我笑

話他堂堂一國之君，連女兒的醋都吃。

他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只要有空，都會陪我一起看小公主。

我本以為在我和皇上的庇護和寵愛下，小公主一定會平安幸福地長大。我怎麼也沒

想到，這麼小的孩子，也會成為後宮鬥爭的犧牲品。

她還那麼小，連話都不會說，只會衝著我笑。突然那天半夜，我和皇上剛剛忙完，

本打算只去看一眼早已熟睡的小公主，卻看見她滿臉青紫，再也醒不過來。

伺候的婢女瑟瑟發抖，說只看見皇后和婉妃來過。

皇上震怒，下令將皇后和婉妃抓起來嚴審。不出三日，她們便供認了罪行。朝野震

驚，皇上以此為由問罪了她們的母家，下獄抄家，雷霆手段之下，不過一個月，朝

廷便換了一番天地。至於她們二人，皇上念及情分，只打入冷宮。

我總覺得此事疑點重重，想要當面質問她們，但皇上卻以怕我見了殺女仇人更傷心

為由，直接把一切都處理完了。

之後他宣旨封我為皇后，皇后和婉妃家族雖然倒了，帝師張正卻帶頭反對，他在朝

中頗有威望，又是皇帝老師，自然從者如雲。進言稱我並無子嗣，且出身不明，還

想拿我當初是先帝妃子的事情做文章。可皇上如今大權在握，早已不再隱忍，下令

抄了幾個死諫的大臣的家，便力排眾議，要為我舉辦封后大典。

我還沉浸在喪女之痛裡，無心做任何事。

這段時間，皇上除了處理朝政以外，其餘所有的時間都在陪我，安慰我。

“語兒，小公主已經走了，你要保重身子，過兩天就是你的封后大典了，來看看朕

命人給你做的鳳袍你喜不喜歡。”

我沒搭話。

“你要是不喜歡，朕命內務府再做一套新的給你，可你總要告訴朕，你喜歡什麼樣

的啊。”

“臣妾的孩子屍骨未寒，我這個做孃的怎麼能歡天喜地地受封。難道臣妾真的像傳

言一般，為了當上後位，害死自已的女兒，踩著她的屍骨當上皇后？”

“別胡說，是誰亂嚼舌根，朕殺了他。”

他將我擁入懷中，輕撫我的背。“死者已矣，都是朕沒保護好你們母女，朕虧欠你

們的，會用一輩子來彌補。”

我感到頸間一陣潮意。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眼淚。小公主走之後，外人看他一切

如常，未表露出一絲傷心，只有我知道每每夜半，我思念小公主輾轉反側，他也總

在半夜驚醒，口中還念著孩子的乳名，有時還會在夢中喃喃著自已對不起她。

喪女之痛，他身為父親絲毫不比我少。

我抬手抱住他，我們如同這世間最平凡的一對夫妻一般抱著互相安慰。

10

封后大典那天晚上，趙天鴻喝得酩酊大醉。他身子一直不大好，多年來又忙於朝

政，平時幾乎滴酒不沾，那天卻有些放縱。

“小狐狸，等了這麼多年，你終於是朕的皇后了。百年之後，你也會和朕合葬，我

們永遠都會在一起，沒人能把你從朕身邊奪走了。”

“皇上你喝醉了。”

“朕沒有，朕清醒得很。你別以為朕不知道，你當年勾引朕，就是為了活命，對朕

根本沒有半分情意。若別人能救你，你也會選別人的。“

“臣妾沒有。”我無力地反駁。

“小騙子。”他點了點我的額頭。又自顧自說道。“朕不該理你的，你只會給朕帶來

麻煩。可是朕捨不得，捨不得錯過你。朕更害怕，別人保護不了你。”他又突然正

色看著我，“朕問你一句話，你如今，對朕，有沒有真心，哪怕是，一點點。”

真心，我從沒思考過，一直以來，我都是順勢而為，權衡利弊為自已做出當下最好

的選擇。至於我的心，我從沒問過自已。

他見我不答，大手一揮，“罷了，違心之言，朕不想聽。”他將我強勢摟入懷

裡，“朕還有時間，朕不信收服不了你這個小狐狸。”

不久後，我生下一個皇子，一出生就被封為太子。

兩年後，我又生下一個女兒，我生孩子的時候大出血，差點沒了性命，等我醒來皇

上握著我的手說再不讓我受生育之苦，我們兒女雙全，足矣。

他對女兒極盡寵愛，我知道他是把對她姐姐的愛都放在她身上，作為對她姐姐的彌補。

可我覺得不夠，這麼多年了，這件事始終像一根刺紮在我心頭，尤其是我去冷宮見

了昔日的皇后和婉妃，她們都矢口否認害死我的女兒，反而咒罵我蛇蠍心腸，為了

權力連親生女兒都能犧牲。

於是我派人暗中調查此事，可多年來一直受阻，所有相關的人都彷彿人間蒸發了一

般，似乎背後有一隻手操控著，讓我找不到真相。

趙天鴻的身體這幾年也越來越差了。先帝后是戎馬伕妻，他出生時本就先天不足，

彼時天下未定，自小他也沒被精細地養著。後來雖然養尊處優，但他從太子起便每

日殫精竭慮，身子更是每況愈下。

但他是個事事皆由朕裁奪的君主，軍國大事絕不容許大臣染指裁定。所以之前他身

體不舒服時，都讓人把奏摺放到我宮裡，最初是讓我念給他聽，他給出旨意後我做

硃批，漸漸地他會問我的意見，讓我代為批閱。

近來他身子愈發虛弱，連上朝議政也有些力不從心，他下旨讓我與他一同臨朝，垂

簾聽政。朝野震驚，但在他的威懾下無人敢言。

有一天，張正進宮拜見。他是皇上的老師，於情於理都無可指摘。但近來朝中反對

我臨朝的聲音都出自他的門生，他突然進宮，只怕是來者不善。

可我相信趙天鴻，並未放在心上，更何況我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當年侍候小公主的宮女在小公主死後不久就失足落水而死，我一直派人暗中聯絡她

的家人，這本來不是一件難事，可她的家人似乎就此人間蒸發一般，我幾次派人探

訪都無果，這次總算有了點眉目。我迫不及待宣了派去的心腹來查問。

“這宮女一家被人改了籍貫，送到了邊陲之地，遠離京城，和親戚都斷了聯絡。”

“這麼大手筆，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是誰在暗中幫他們？”

“是...\"

“快說，是皇后還是淑妃？”

“是，皇上。”

彷彿晴天霹靂，我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奴才暗中查訪，這些都是皇上派人做的，還給了他們家裡一大筆錢。奴才還審問

了給那個宮女驗身的仵作，他說看著不像失足，倒像是自殺。他本上報給內務府，

最後卻被警告封口。”

“難怪...此事若洩露絲毫，你知道後果。”

“奴才不敢。”

我心中多年的疑竇突然全部解開了。、

難怪皇后和婉妃明明一直不認罪卻直接被抄家，難怪我去冷宮之後她們兩個就莫名

病死了，包括我和我的孩子在內，不過是趙天鴻手裡的一把刀，幫他剷除世家權臣

勢力的刀。

“皇上，您下旨讓皇后聽政，如今皇后勢力漸長，未免牝雞司晨，禍亂朝綱，還請

皇上三思啊！“

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御書房，正好聽到張正的話。

“此事朕已有定論，老師無需多言了。”

“皇上，紅顏禍水，為了江山社稷，不可不防啊。”

“老師別忘了，誰才是這江山的主人！”

“臣不敢。”

“皇上果然是威震朝野，無人敢不拜服。”張正走後，我出言諷刺道。

“語兒，你來了。這些奏摺和朕一起看看。”

“臣妾不敢，萬一哪天皇上聽信了牝雞司晨之言，臣妾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胡說什麼呢。”

“臣妾只怕，到時候會比先皇后和婉妃還要慘。她們倆鬥了半輩子，怕是到死也沒

想到，是被自已的夫君算計了吧。”

“你說什麼呢。好端端地提那兩個賤人幹什麼。”他目光躲閃，我更信了自已的猜想。

我沒理他，自顧自說了起來，“說起來臣妾和她們有什麼不一樣，等哪天沒了利用

價值，只怕下場會比她們還慘。“

“你都知道了？”他語氣很肯定，畢竟夫妻多年，沒人比我們更瞭解彼此。

“臣妾真沒想到，都說虎毒不食子，皇上連自已的親骨肉都下得去手。皇上坐在龍

椅上的時候，可曾想過，那下面也有你親骨肉的屍體。”

“夠了，宋玲語，你沒聽說過'一登九五，六親情絕‘。朕雖然身在皇位，可卻被朝

臣掣肘，朕需要一個契機。”

“皇上的契機就是靠拿我們的孩子的命去博嗎？她還不足兩個月就死在自已親生父

親的手上。皇上夜夜不得安眠，是不是也夢到了她在找您哭訴，質問自已的父親為

何如此狠心？“

“別說了，她，她會諒解朕的。”趙天鴻彷彿陷入了回憶之中，痛苦地閉上了眼。不

過一會兒功夫，他又神色如常，那股俾睨天下的霸氣又回到他身上。

“皇后，你別忘了，是誰把你一步步抬舉到今天這個位置，是誰給了你一人之下的

權力。朕能立你，也能廢了你。你最好別忘了自已的本分。”

“皇上說得不錯，臣妾所有均是您所賜，臣妾會牢牢記住您的教誨，沒齒難忘。”。

11

那日之後，我和趙天鴻關係降到冰點。宮人們怎麼也想不明白，以前如膠似漆的帝

後為何突然離心離德。

趙天鴻似乎病得愈發嚴重，整日纏綿病榻，湯藥不離口。

我聽完太醫的稟報後內心無一絲波瀾，如今我將全部身心都放在權力爭奪上，趁機

扶持培養自已的勢力，對以張正為首的，趙天鴻的心腹一再打壓。

一日，聽聞他吐了血，又暈倒了。我正在聽幾個心腹大臣議政，聞言就要趕去皇上

寢宮。

一個心腹跪下攔住我。“娘娘，如今皇上怕是大限將至，娘娘要早做打算啊。“

“你這話什麼意思？”

“臣聽說，張首輔一直在暗中密謀廢后之事，怕是背後有人授意啊。”

我愣了一下，他果然還是他，到底是要對我下手了。

我走到皇上寢宮，聽宮人彙報說今天下午張正大人來過，勸皇上效仿漢武帝，去母

留子，又看到書案上赫然放著一道詔書，是廢后的旨意，只是還沒有加蓋玉璽。我

在心裡冷笑。

宮人送來煎好的藥，我接過後，攥了攥手心的裝著毒藥的瓶子。

“娘娘，為長遠計，與其任人宰割，不如先下手為強，臣等願誓死追隨皇后娘娘。”

我耳邊響起剛才在御書房中大臣的話。

“皇上，該喝藥了。”我用勺子把藥送到趙天鴻唇邊。

我好久都沒有這麼近距離看著他了，如今的他病容憔悴，但君王威嚴依稀可見，他

漆黑的眸子緊盯著我。

“皇后是希望朕活著呢，還是希望，朕活不成呢？”

我心一緊，手一抖，勺子裡的藥撒了出來。

趙天鴻搖頭笑了笑，似乎是自嘲。“很好，朕教給你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狠毒，如

此朕便放心了。”

我睜大雙眼，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他突然用手撫上我的臉，這個動作他從前做過無

數次，卻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別怕。”他聲音很輕，似乎是在安慰我。

我倒吸一口涼氣，把碗裡的藥一飲而盡，然後把空碗展示給他看。

“讓皇上失望了，臣妾還是沒能學會如皇上一般的鐵石心腸。”

第二天上朝，張正向我發難，說我軟禁皇帝，把持朝綱，是一代妖后，朝中許多大

臣彷彿商量好了一般，群情激奮，要將我誅之而後快。

我一手提拔的朝臣此事拿出張正勾結黨羽，結黨營私的證據，奏請要將張正一黨下

獄抄家。

雙方你來我往，爭執不下。

“娘娘，您雖代皇上上朝，但若要定老臣的罪，還是要請皇上的聖旨。您，只怕還

沒有這個權利。”

“誰說皇后沒有這個權利。”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久不上朝的趙天鴻在宮人的攙扶

下一步步向我走來。我下意識上前扶他坐在龍椅上。下面朝臣跪了一片。

“皇后奉朕的旨意代朕執政，便有權決定一切。”趙天鴻停頓了一下，似乎很疲

憊。“首輔張正，不敬皇后，實則是藐視於朕，此為罪一，編造謊言，動搖朝綱，

此為罪二，結黨營私，欺壓良民，此為罪三，數罪併罰，交予大理寺查辦，抄家。”

他說完起身，卻站立不穩，直直倒在龍椅上。

12

“皇上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了。”太醫進言道。

“一群廢物，治不好皇上，本宮讓你們都陪葬。”

“語兒，朕有話對你說，你讓他們都出去吧。”趙天鴻醒了過來，聲音依舊無比虛弱。

我摒退眾人，坐到他床前，握住他的手。我和他之間，愛恨糾纏了半生，說不清是

何種感情。但我絕不希望他死，他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好到一路抬舉，將萬

裡江山與我共享，好到直至生命最後一刻，哪怕揹負刻薄寡恩、不重恩師的罵名，

也要替我料理好前朝之事。

“別哭了，你不是恨朕嗎？朕要死了，你該高興才是？”

“不，我也想恨你，可我做不到。太醫告訴我，你之所以病得這麼嚴重，是因為當

年我落水，是你跳下去救了我，才落了病根。你為什麼從來不告訴我。”

“陳年往事，還提它做什麼。朕為你做的事，從來都沒後悔過。只有小公主的死，

朕一直覺得虧欠了你，但也沒辦法彌補了。朕最近，總會夢見她，不過朕應該馬上

就能見到她了。”

“皇上這輩子，最不虧欠的人就是臣妾了。”我哭著搖頭。若是沒有我，他這一路，

會走得容易許多。

“小狐狸，朕知道你有野心，好在朕是皇上，所以朕樂意成全你。這天下，是朕最

後送你的禮物，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朕也可以，安心地離開了。”說完，

他的瞳孔一點點渙散，最後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皇上駕崩後，留下遺詔，太子繼位，但在新皇成年前，軍政大事皆由我裁奪。

我用盡全部心血來治理江山，皇帝一天天長大，看向我的眼神由依賴崇拜逐漸變得

蠢蠢欲動，我看到他的野心，彷彿從他身上看到當年他父皇的影子。

一晃過去了很多年，我已是垂垂暮年，早已還政於皇帝，在後宮頤養天年。

回想我這一生，我似乎也活成了當年先皇的樣子，曾站在權力之巔，也為了保住這

權力殺了很多人，包括我的親人。站在他的位置上，我也漸漸理解了他當初的不易。

可即使他在最艱難的時候，也從未想過捨棄我，再艱難的路，他也沒有放開那雙握

住我的手。

憶及往事，我最懷念的還是和他攜手治國的那段時光，那才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他曾經問我愛不愛他，我沒有回答，是因為我當時自已也不清楚。

直到有一天，我睡眼朦朧，恍惚中看見他向我伸出手，眉目一如當年溫柔。“小狐

狸，朕想你了。”

我情不自禁迎上去，想把藏在我心底多年的答案告訴他。

我一直，愛著你，生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