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
宋濂漸漸等的有些不耐煩了,他敲響了太平間的門。
少頃,趙桐從裡面開啟一條縫,“什麼事,宋隊。”
宋濂見他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問道:“沒有,我想跟你們李組長聊聊,他現在方便嗎?”
“不太方便。”
“他在幹嘛?”
“他,現在有點忙。”趙桐的解釋非常牽強。
但宋濂並沒有要強行闖進去一探究竟的意思。
他們這些帶隊的都知道調查組是個什麼樣的組織,他們專門對付的,就是那些邪乎的,不同常人的,犯下滔天罪行的,罪大惡極的犯罪分子。
其他的,就算是你主動押過去一個因為衝動殺人的兇犯,他們也不會感興趣。
而現在,他們之所以對董秋感興趣,一定是因為什麼特別的理由才對。
這個理由是他宋濂就算問出口,人家也一定不會回答的。
他又何必自討沒趣呢。
這時,屋子裡突然響起了一聲短暫而模糊的聲音。
吱溜~
宋濂一愣,以為自已聽錯了呢,太平間都是密閉的環境,怎麼可能有昆蟲的叫聲。
難道是誰的手機裡的聲音?
而反觀趙桐,則是不自覺的朝裡面看去。
他似乎是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也來不及解釋,立刻就關上了門,將宋濂隔在門外。
宋濂看不到裡面的情況,但是接下來他卻聽到了一系列碰撞的響聲,期間還包含著幾個人的悶哼。
這裡面就有剛才趙桐的聲音。
是打起來了嗎?
他們內訌了?
這種打鬥的聲音持續了大概一分鐘左右。
隨後裡面就又安靜下來。
宋濂貼著門扉,試圖再聽得更仔細一些。
但尷尬的是,就在他做出這樣的動作的時候,門竟然從裡面再次被開啟了。
迎接他的是李東昇本人,他此時已經重新穿上了自已的西裝,從他的身上也完全看不出任何打鬥的痕跡。
他看了一眼宋濂,竟然面無表情的直接走了。
宋濂還想著要不要和這位組長同志聊聊工作的上的事。
結果完全被冷暴力了。
這個悶騷的傢伙,這大熱天的穿成這樣也不嫌熱。
真是個怪胎。
跟在李東昇身後的是趙桐三人。
他們三人的情況好像不太好,趙桐是衣衫不整,右胳膊裸露的地方血糊糊的,肯定是受了傷。
還有一人更慘,他的胸前是一大片血跡,虛弱的樣子肯定不是裝的。
他在趙桐和另一名專員的攙扶下才能勉強支撐身體,看起來情況很不樂觀。
“他這是……”宋濂雖然不喜歡李東昇那副自大的模樣,但這畢竟也是兄弟單位的人,最起碼的關心還是有的。
趙桐淡淡的回答道:“沒事,我們帶他回去治療。”
“可這就是醫院啊……”
他們同樣沒有聽宋濂說完話就走掉了。
宋濂鬱悶不已,這些人怎麼回事。
自已好歹也是警隊的一個小隊長,他們再怎麼不把自已放在眼裡,至少也該裝的客氣一點吧。
還有,他們剛才在裡面幹嘛了?
這裡是太平間,是醫院存放屍體的地方,他們要是在這裡胡來,自已是完全可以到上級那裡去打報告的。
屍體雖然不算是人了,但最基本的,不能鞭撻屍體,不能侮辱屍體的規矩還是要有的。
他看向屋子裡,那一瞬間,他驚的說不出話來。
透過半開的門扉,他看到的是散亂得到處都是的人的殘肢斷臂,有一隻手掌就落在門口的地方,另外還有一顆眼珠連帶著模糊的淋巴肉就掛在一張歪斜的病床把手上。
其他的就更別提了,宋濂只覺得腸胃裡面翻江倒海的,他忍不住劇烈的嘔吐起來。
宋濂也算是身經百戰的老刑警了,可是這樣一幅地獄的景象實在是超出了他忍耐的極限了。
就在他嘔吐的這段時間,一行三人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他們統一穿著誇張的防護服,全身上下就只有兩隻眼睛還裸露在透明的頭套裡面。
他們沒有理會狼狽不堪的宋濂,而是直接小跑進了太平間,然後關上了房門。
宋濂萬念俱灰,他感覺自已的價值觀和世界觀同時受到了挑戰。
那些斷臂殘肢不可能只來自一個人的身體,李東昇,李東昇他們果然在停屍間虐待屍體。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不是自詡正義的執法者嗎?
他們怎麼能做出這種齷齪事。
他緩了好一陣,總算是冷靜下來,他提醒自已要堅決維護正義,捍衛人民的權益,他要舉報李東昇,舉報他濫用職權,虐待屍體。
他再次推開太平間的門,他打算現場取證,用來指控李東昇。
這裡的一切都是物證,還有門口的監控以及外面醫務人員,他們都可以證明。
這件事一定不能善罷甘休!
可是,當他重新推開太平間的時候。
他就凌亂了。
因為他看到的那幅地獄的景象,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這裡依舊是太平間,依舊是整齊的,乾淨的,充滿消毒液味道的地方。
那些斷手啊,眼珠子啊,還有各種碎肉啊。
統統不見了。
那三個人呢?
那三個人也不見了。
宋濂茫然無措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這裡分明就是一個完全符合5S標準的停屍房,乾淨又衛生,整齊又規矩。
他的腦袋徹底不聽使喚了。
他在想難道是自已剛才出現了不該有的幻覺了?
是因為最近工作壓力太大,還是因為最近連續喝了好幾頓大酒?
他雙手捂著腦袋,無比矛盾而又糾結。
突然,他想到了一個人。
準確的說,是一具屍體。
董秋。
他人呢,他在哪?
躲在醫院花壇裡的裴悅然一直在觀察住院樓,這裡的位置很好,不光可以觀察住院樓的情況,而且還是離開醫院的必經之路。
她沒有走,她雖然被辭退了,但是她的人生信條就是永不言棄,她倒要看看李東昇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現在臨近正午,正是陽光明媚,熱死個人的時候。
她又為了隱蔽,特意找了個草叢躲著。
此時不光是汗流浹背,身上各處也是奇癢難耐,估計是被蚊蟲叮咬的。
醫院的蚊子一向是比別的地方來的兇狠的。
這一點裴悅然是有經驗的。
可是她沒有辦法,她只能像自已視為偶像的邊境官兵一樣一動不動的巡視或鎮守“國門”。
好在是李東昇並沒有讓她等太久,只是一個小時而已……
看到李東昇再次出現在樓前,她看不出對方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但隨後跟上來的趙師兄可就不太對勁了。
他好像受傷了。
他手裡的箱子還在,不過又多了一樣,是一個不透明的保溫桶。
什麼情況,裡面裝了什麼?
裴悅然立刻衝了過去,她要攔下李東昇的座駕,好好跟他說道說道。
然而她正跑了一半呢,一個不小心就撞到了一個戴著頭盔的男人,她倒還好,對方直接摔在地上,手裡拎著的飯盒撒了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裴悅然暗罵自已太不小心了,只顧著奔跑,完全沒有留意周圍的人,“咦,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