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派名震西南,弟子不計其數,陳修乃是青城派年輕一代弟子中的第一高手,威名遠播,“青城松長青,劍氣修萬鈞”說得便是陳修。青城派弟子,向來以雷霆萬鈞的劍氣聞名,陳修雖是年輕一代弟子,但傳言他驚才絕豔,早已青出於藍,更勝業師,只怕在青城本門之中,也只有掌門碧波真人跟個別長老在他之上。

陳修飛身上臺,一身青袍隨風搖曳,高手風範與眾不同。他向前輩們行了禮後,調轉劍身,“噗”的一聲,劍鞘在陳修隨手一遞下,插進了演武臺的地板中,即便是將寶劍插入這堅石所築的地板中,也需功力精純,更何況是毫無鋒韌的劍鞘,這一手功夫,當真驚世駭俗。陳修揹負雙手,面色冷峻,臺下呼聲雷動,陳修不禁微微有些得意。

凌陽見陳修氣度不凡,大戰將至,疏無半點緊張之態,對趙大夯道:“這人是個高手了,跟剛才那個很不一樣。”

趙大夯看那陳修面無表情,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樣,暗暗啐了一口,道:“裝模作樣的,臭架子大,你能幹過這個人麼?”

凌陽道:“我哪知道?又沒見過他動手。”

趙大夯道:“你不是見他把劍插在地上了麼?”

凌陽白了趙大夯一眼,“地又不回還手也插他一刀,這能看出個什麼?不過這人盛名之下,多半有些本事。”

“這人很有名麼?”趙大夯不在江湖之中,對江湖之事所知甚少。

凌陽答道:“何止有名,可說是名震西南,不少人說他是西南之地,年輕一代中的第一高手。且看看他如何對付對手。”

凌陽話音剛落,演武臺西側,厲摩緩緩走到臺上。他一身絳紅色長袍,烏黑長髮也用暗紅的綢帶繫了,映得本就極白的臉上似毫無血色,倒跟大病初癒一般。厲摩劍眉朱唇,目似朗星,稜角分明,英氣勃勃。這樣一個長得極俊的少年英俠,卻微微皺著眉,不帶一絲笑意,總讓人覺得眼神中透露陰冷狠辣,被他目光一掃,便如寒芒在背,忍不住有顫慄之感。

趙大夯見了厲摩模樣,搖頭長嗟,道:“凌大鼻子,你們這些武林中人,這回是來比武來了,還是來選美來了?一個比一個繡花枕頭俏模樣,你看這人,真叫個秀色可餐,比剛剛那個不經打的繡花枕頭,還要生得好看多了。”

“怎麼?你連男的都要迷上了麼?等會到我上去,你就得說,來了個更好看的是吧?”

“就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已,你連剛才不經打那個都不如,你看看你那對眼睛,睜破了眼皮,比不過人家半個眼睛大小,你還跟我自誇俊俏。”趙大夯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比劃著凌陽眼睛大小,滿臉不屑。

凌陽笑笑不去跟他爭辯,他也知道,以相貌而論,自已原本就算不上俊美,充其量只能說長得溫和親切。

演武臺上,厲摩左手提著兵刃,他也不向尊長施禮,右手一動,電光火石間,已拔了兵刃在手。那兵刃奇奇怪怪,似刀非刀,似劍非劍,又似劍一般筆直細長,但又只一側有刃,這樣的奇門兵刃,似乎只在東南邊陲之地聽過有人使用,彷彿是仿古樣式的“唐刀”。

厲摩橫刀在手,也不進取,神色安然,四周遭無物,閉上了雙眼。

陳修見厲摩在演武臺上站著,竟敢閉上雙眼,完全沒把自已當回事,當真氣人太甚,他心中怒極,便要出手將厲摩狠狠教訓。但陳修終歸是聲名在外的高手,不欲讓旁人覺得自已攻敵不備,大聲喊道:“厲兄,小心了。”伸手在插在地上的寶劍劍柄上一撫,長劍徑自彈了出來,飛在空中十餘尺高,金戈之聲如虎嘯龍吟。

厲摩仍不睜眼,一動不動,陳修暗道,這人憑地古怪,物極必反,厲摩這般樣子,反倒讓陳修不敢大意了,他有心要打得對手無招架之力,一出手便不留餘力,長劍挽了個劍花,捲起一圈青光,一抖劍尖,青光化作一條絲帶一般,飄飄然向厲摩而去,陳修卻暗暗將勁力凝在劍身上,先前這道青光,乃是佯攻之招,只待厲摩抵抗還擊之時,後續雷霆萬鈞的劍招便招呼上去,克敵制勝。

青光飄至厲摩身前,厲摩既不睜眼,亦不閃避,那青光將及厲摩身體之時,紅影一閃,眾人尚未看清發生何事,厲摩身形已挪到了陳修面前,兩人面對這面,兩張臉相距不過一尺。陳修見厲摩身法如此之快,本就有些驚訝,厲摩那未曾睜眼的面孔上,似有寒光逼來,讓陳修心中驚懼,他從未遇到如此敵人,竟還沒出招,就嚇得自已內心產生了畏懼,驚怒之下,聚滿真力的長劍奮力橫揮過去,要將對手斬成兩段。劍光一閃,青色劍氣破空而出,直奔向演武臺外,臺下觀眾不及閃避,眼見要傷及無辜,一個黑衣老者飛身而下,雙掌一揮,將那道劍氣抵擋下來,眾人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陳修盛怒之下,全力揮出的一劍,險些誤傷旁人,這時見有前輩高人出手擋下,才放寬了心。轉念一想,登時覺得不對,長劍明明斬向對手,怎生揮了個空?對手人哪裡去了?大驚之下,冷汗沾溼衣衫,四下張望,見厲摩閉目立在身前十尺之處,雖還是那副樣子,但此刻陳修眼中,只覺這人如鬼魅一般可怕,生平與人對敵,便算對手遠遠強過自已,總還有機會見招拆招,這敵手卻猶如跗骨之蛆,就這麼一動不動,又如影隨形,陳修心神慌亂,大叫道:“你,你究竟是人是鬼?有本事便明刀明槍的戰一場。”

厲摩也不答話,紅光再一閃,厲摩已閃身到陳修身後,倒持兵刃,用刀柄點了陳修背上一下,道:“你話太多了。”

臺下人雖都未看清厲摩如何閃動,但厲摩以刀柄點在對方背上,自然也能用刀刃傷敵,這一下,顯然是厲摩已經勝了。

陳修如何不知道自已已輸了一招,但如此落敗,只感生平絕學尚未使出,輸的不明不白,心中不敢,大喝一聲,一躍至半空之中,窮平生之力,揮劍連斬,數十道劍氣縱橫交錯,自半空劈落下來,陳修心道,你便是身法再快,只要尚在這演武臺上,便避不開這天羅地網般的劍氣。

那數十道劍氣鋪天蓋地而來,厲摩避無可避,嘴角微一冷哼,睜開了雙眼,臺下剛擋住陳修險些誤傷觀眾劍氣的黑衣老者大喊道:“厲摩,別傷了他性命。”

厲摩雙眼睜開之後,眼中殺意傾灑在周圍,所有看著厲摩的人,都不寒而慄,他將橫刃凌空一劃,一道紅光奔向上空,直衝陳修,紅光衝破陳修的劍氣網,似擊碎蛋殼朽木。陳修舉劍抵擋,長劍也如翠玉薄瓦一般,應聲而碎,厲摩將刀刃向地上一揮,那道紅光才散去了。陳修衣衫破碎,終於撿回了一條小命。

厲摩收刀入鞘,也不理會目瞪口呆的人們,徑直走下了演武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