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聞朱壽鋐已至涿州,福王朱常洵聞訊,心緒難寧,猶如驚弓之鳥。
魯王雖兵力不濟,卻巧借曲阜孔家之威,孔胤植一族,千年衍聖,其聲望如日中天,士子官員無不仰望。
天時有崇禎之失人心,地利則福王坐擁近藩之便,而人和,則為魯王借孔家之力,盡收人心。
朱常洵揣度,魯王之急行軍,必有朝中內應,京城之門或已半開。
心中五味雜陳,煩躁難安,遂對左良玉疾呼:‘愛卿,速進之策何在?’
‘然,殿下,兵馬未動……’話未畢,朱常洵已斷其言,擲地有聲:
‘本王以重金為餌,十五日抵京者,人賞十兩,糧草無虞,士氣高昂,卿可辦否?’
左良玉見狀,不敢再言難處,唯諾領命。心中卻暗忖:
此等雜牌之師,非金銀所能長久激勵,飽暖之後,恐生他念。
然,君命難違,只得遵行。
繼而,朱常洵又對陳德榮發令,追加巨資於尤世威、曹文昭,限其二十日內抵京,否則後果自負。
此等手筆,令人咋舌,福王府似不惜傾其所有,以求速勝。
陳德榮深知,此不僅考驗銀兩,更試人心。
尤、曹二人若再遲疑,必遭反噬,自已亦難逃干係。
福王之意,明矣,書信若出,二人危矣。
令下如山倒,大軍次日即展新貌,疾行如風。
三日之後,保定、順天交界,沈、鄭及諸郡王部會師,三萬五千鐵騎,氣勢恢宏,朱常洵志在必得,勝券已握於手。\"
……
彼時,魯憲王朱壽鋐麾下鐵騎已至房山,距皇城不過咫尺之遙,兩日可至。
車內,朱壽鋐與衍聖公孔胤植對坐,年屆不惑的朱壽鋐,近日來卻彷彿春風得意,容光煥發,與前判若兩人。
其軍雖不過兩萬,沿途廣納郡王、將軍之眾,然朱壽鋐深信“得道多助”,朱家宗室數十萬眾,齊心協力,足以撼動朝綱,更兼私兵遍佈,不可小覷。
衍聖公之威望,更是讓大軍所過之處,官府望風而降,二人恍若置身於眾星拱月之境。
然,隨著京城漸近,朱壽鋐心中卻生出一絲不安,與福王朱常洵之慮相仿,他亦覺此行過於順暢,暗自忖度:
莫非民間威望竟至如斯?京畿之地,竟無一絲抵抗,實乃奇事。
“懋甲,本王近日心緒不寧,朝中暗線可有訊息傳來?”
朱壽鋐低語,目光深邃,望向閉目養神的孔胤植。
孔胤植緩緩睜眼,嘴角掛著一絲不屑:
“殿下,京城乃朝野核心,廠衛密佈,豈能輕舉妄動?靜候佳音為上,以免打草驚蛇。
至於那二人,孔府昔日之恩,他們自當銘記,反悔之事,不足為慮。
再者,老夫威望所在,朝中百官,誰敢不敬?”
世間無密不透風之牆,二人早有定計,非以力取。
“殿下憂慮,老夫深知。那暴君廢衛所,致兵備鬆弛,邊軍何以不入京勤王?”
孔胤植眼神一閃,似有深意。
他本欲倚重蜀王,奈何蜀遠曲阜近,恐被魯王強攜。
然此亦轉機,精明帝王非其所願,魯王登基,孔家自可水漲船高。
“或許,朝廷慮及建虜侵擾?”
朱壽鋐沉吟,提及福王朱常洵之言。
“非也,殿下忘乎前歲流寇之亂?建虜屢犯,朝廷未嘗不召邊軍?此中蹊蹺,耐人尋味。”
孔胤植笑而搖頭,一語道破玄機。
“確也,大明亂象已生,邊軍未至,朝廷意圖何在?本王心憂如焚,未見一兵一卒,實乃怪象。”
朱壽鋐眉頭緊鎖,憂慮之情溢於言表。
孔胤植聞言,放聲大笑,其中意味,耐人尋味。
殿下勿憂,京中百官豈是銅牆鐵壁,固若金湯?
“咦?莫非朝臣暗藏玄機,意在阻撓?”
朱壽鋐眸光一閃,興味盎然。
孔胤植輕笑,語帶玄機:“無論何種風雲,於我輩而言,皆是契機。”
“妙哉!本王入京,誓以仁德服眾,秋毫無犯。”朱壽鋐言辭鏗鏘,壯志凌雲。
“然則,福王緊追不捨,猶如附骨之蛆,殿下需未雨綢繆。”
孔胤植話鋒一轉,提醒道。
原本福王之師,遙隔七日之程,然近日哨報頻傳,距離日縮,大有並驅爭先之勢。
京城之下,兩軍若同時至,局勢微妙,鹿死誰手,實難預料。
更慮及福王或有內應,則變數更增。
“殿下寬心,吾有妙計。吾侄匿於福王軍中,略施計策,緩其兩日,非難事也。”
正議間,車外傳來一中年男子沉穩之聲。
魯王非孤軍奮戰,山東境內郡王、將軍如雲,皆繫心於殿下。
此時發聲者,乃朱汶冼,兗州鎮國將軍,昔日攜千騎來投,忠心可鑑。
“汶冼此侄,可堪大用否?既情深意重,何以投身敵營?”
朱壽鋐掀簾探問。
汶冼笑答:“殿下明鑑,侄兒實乃權宜之計。
福王昏庸,難成大器。侄兒府邸臨近,不得已而為之。”
大明宗室,枝繁葉茂,親王、郡王、將軍,層級分明,數量龐大。汶冼有親族於河南,亦屬尋常。
“善!若侄兒能阻福王兩日,待本王入京,必晉爾等爵位,共享榮華。”
朱壽鋐決斷果敢。
汶冼大喜,誓必書信催侄,竭盡所能,以延福王之行。
“華將軍,速遣使衡王、德王,告之本王允諾,令其速領兵赴宛城會合。”朱壽鋐復對侍衛統領下令。
“末將領命!”
華將軍應聲而去,馬蹄聲急,塵土飛揚。
朱壽鋐非無援軍,只因利益未洽,故遲遲未決。衡王、德王,亦欲亂中取利,衡王更欲青州、萊州入囊。
然此二王兵力薄弱,八千之眾,難成大器。若能與魯王合兵,方為上策。朱壽鋐此番應允,意在速決,以免夜長夢多。
\"歲月如梭,時不我待!聞福王叔邊陲亦布棋局,麾下雄兵已眾,若邊軍再添羽翼,則天下紛爭,鹿死誰手,實難預料。
本王心憂如焚,已無暇他顧矣!\"朱壽鋐慨嘆連連。
夜幕低垂,朱壽鋐屯兵宛平,此地乃後世豐臺之所在,距京城僅咫尺之遙。
得朱壽鋐之誓,鄰近的德王、衡王聞風而動,率部疾馳而來,匯聚於此。
是夜,朱壽鋐慷慨解囊,犒賞三軍,將營中珍饈悉數奉上,以壯士氣。
因明日黃昏,大軍或將直搗黃龍,兵臨京城城下,勢在必得。
朱壽鋐心潮澎湃,輾轉反側,直至夜半,方朦朧入夢。
夢中似有呼喚,漸近漸晰,虛實難辨,直至耳畔轟鳴,方覺有人推搡。
\"殿下!殿下速醒!大事不妙,敵軍壓境——四周皆是敵影,朝廷大軍已至,殺聲震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