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皇后自願死遁

小燕子到坤寧宮的時候，容嬤嬤早已等候多時了，小燕子心裡還有些驚訝，這是知道她要來啊。

容嬤嬤趕緊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行禮道:“奴婢參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吉祥。”

“起來吧，皇后娘娘呢？”

“娘娘在屋裡呢，貴妃娘娘請。”

容嬤嬤領著小燕子到門外的時候，就自行退了下去。小燕子進入屋內的時候，皇后娘娘正看著門口的方向，小燕子快走幾步來到皇后跟前。

“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吉祥。”

“這次的禮，本宮就受了，不然你心難安，我們姐妹以後就不必如此多禮了。”

“謝姐姐。”

小燕子這聲姐姐是發自內心的，雖然沒有皇后娘娘，也會有其他人那麼做但是在那一刻，皇后娘娘不顧產房血腥，給了她那樣的幫助，在那個時候，皇后娘娘的這些舉動就顯得彌足尊貴了。

“姐姐，我是來謝謝您的，謝謝您不顧產房血腥，讓我靠在您身上，平安生下孩子。”

“小燕子，本宮會那麼做，也不是完全沒有私心的，所以你不必太過對本宮感恩戴德，本宮怕你失望。”

“不會的，不管姐姐還有什麼原因，但在那一刻，您的舉動對我來說，就是有如神助。”

皇后笑了笑，把碟子裡的桂花糕往小燕子跟前推了推。

“嚐嚐吧，這是容嬤嬤自已做的，她的手藝比起御膳房的那些師傅也不差。”

小燕子笑了笑，捻起一小塊放入嘴裡，瞬間驚喜的看向皇后娘娘。

“姐姐，這糕點確實不錯，甜而不膩，清香可口，每一口都還帶有濃濃的桂花香。”

“確實比我以往吃過的桂花糕都還要好吃些。”

“你喜歡吃就好，想吃的話就跟本宮說，本宮讓容嬤嬤做了送過來，也全當是本宮和容嬤嬤為之前的事情向你賠禮道歉了。”

“姐姐，之前什麼事情？我已經全忘了，我們都應該面向未來。”

“好，面向未來。”

“小燕子，有件事，本宮不想再拖著了，只能告訴你，還望你在皇上面前替本宮求個情。”

“姐姐，您……”

皇后笑了笑，看了看窗外，臉上的表情是以往從沒有過的雲淡風輕。

“小燕子，本宮的前半生已經在這深宮之中耗盡了，後半生本宮想跟容嬤嬤出宮過些平淡的日子，這皇后之位，本宮該退位讓賢了。”

“姐姐，您……”

皇后拍了拍小燕子的手，示意她別起身。

“你不必緊張，更不用驚訝，這是本宮深思熟慮後的結果，這一生，在孃家的時候，為孃家而活，在宮裡的時候還是為了給孃家爭得榮耀而活，為了爭寵，為了皇后大權不落她人之手，本宮也做了很多錯事。”

“汲汲營營半生，本宮竟從未為自已而活過，到頭來，本宮又得到什麼了呢？孃家對本宮只有沒有盡頭的索取，皇上對本宮也是厭惡不已，十二阿哥還是個孩子，他不懂本宮的難處，本宮再多的難過心傷，也不能向他傾述。”

“所以，本宮想在後半生裡，為自已而活一次，本宮可以死遁。”

“死遁！”

小燕子看著皇后，眼裡有些疑惑，皇后娘娘這是要她去跟弘曆說，她要出宮，而方法就是死遁嗎？讓世人都認為她已經死了？

“不用懷疑，就是你想的那樣，這宮裡要說唯一讓本宮放心不下的，那便只有永璂了，本宮今天厚著臉皮跟你求一個承諾，求你幫本宮護著十二阿哥。”

皇后突然起身給小燕子跪下了，小燕子也咚的一聲跪下，並伸手試圖把皇后扶起，奈何皇后紋絲不動。

“小燕子，這個宮裡，只有你能護著他，皇上雖然是他皇阿瑪，但是他每天日理萬機，後宮之事，孩子教育又哪裡是他能顧得過來的，本宮把十二阿哥託付給你了，本宮不是一個合格的孃親，如果可以，本宮甚至想帶他一起走，可本宮知道，皇上不會允許的。所以，本宮只能把他託付給你了。”

“姐姐您先起來，您怎麼能跪我？”

“小燕子，我現在是以一個母親的身份求你，求你在這宮中照拂我的孩子一二。”

“我答應您，只要我在一天，十二阿哥就會平安無事，誰也動不了他。”

“姐姐，我們都起來，好嗎？這樣跪著還挺累的。”小燕子俏皮的說著。

“好。”皇后的眼裡隱隱有著淚光。

“小燕子，如果可以，本宮想盡快。”

“姐姐，這個事，我要回去跟皇上說一聲，我並不能全權做主，但我會盡我所能助你完成心願。”

“好，我等你訊息，姐姐就不留你了。”

小燕子看著眼眶泛紅的皇后，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在小燕子離開坤寧宮後，容嬤嬤走了進來。

“皇后娘娘，您……”容嬤嬤欲言又止。

“我跟小燕子說了我的想法，她答應了，說只要有她在一天，十二阿哥就沒人能動，我相信她。”

“其實我也想過把十二阿哥帶在身邊，可皇上又哪裡會同意，再加上跟著我，他或許也不願意，在皇宮裡他接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他說他要做皇阿瑪的幫手，為皇阿瑪分憂，我又怎能自私的帶著他離開，只有在宮裡他才能實現他的理想。”

“容嬤嬤，以後就我們二人了，出宮之後，你也別叫我主子了，到那時，你就是我的孃親，我是你的女兒，我是你從小照顧著長大的，你這一生都在為我奔波操勞，而我的親生孃親，卻從未為我考慮過，從出宮那天起，原來那個皇后就已經死了。留下的只是你的女兒。”

“我們就先適應著各自的新身份吧，出宮後，我們就是母女了，那一天我感覺不會太久。”

皇后走到窗戶邊，望著窗外的那棵海棠樹微笑了一下。

“弘曆，我放下你了。惟願來生不再相識。”

養心殿

小燕子從坤寧宮回來後，就徑直去了寢殿，坐在椅子上發愣，乾隆回來，她都沒有發現。

“燕兒，怎麼了？不是說去坤寧宮謝謝皇后嗎？怎麼回來就開始發呆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乾隆將小燕子一把抱起，自已坐在椅子上，把小燕子放在他腿上坐著。

“皇后娘娘說她想出宮，而且是以死遁的方式。”

“死遁的方式？乾隆也很驚訝，她爭了這麼久，鬥了這麼久，如今竟然主動要求自已以死遁的方式離宮。確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你怎麼想的？會同意嗎？”

“我沒有不同意的理由，雖然說出來顯得我很無情，但是，她這麼一來，確實給我省了不少事。”

“你是說……”

“對，國不可一日無君，同樣也不可一日無後，她主動退出，我才好不費吹灰之力，讓你坐上那個位置，和我光明正大的以夫妻相稱。”

“她這麼一來，我對於她是有愧的，但是我要給你一生一世一雙人，那勢必就會犧牲一些人，這後宮我遲早會散盡。而她是一個最好的開頭。除了永璂，其他的要求，我都可以答應。”

“皇后娘娘確實挺了解你的，她說你應該不會放永璂離宮，她跟我說把永璂託付給我了。”

“你答應了，還承諾只要有你在一天，你就會護著他一天，任何人都別想動他，是不是？”

“弘曆，你真厲害！我就是這麼跟皇后娘娘說的，呵呵，其實我也沒那麼厲害，還得靠你，我敢在這個皇宮橫著走，也沒人敢惹，那不還是全靠有你這個皇上給撐腰嘛！”

“所以，你可不能讓我出洋相呀。”

“沒良心的小白眼狼，我什麼時候讓你出過洋相？哪次不是把你護的好好的。”

“小白眼狼也是你自已養成這樣的，只能你自已受著了。”

小燕子靠在乾隆的胸膛上，雙手環著他的腰身。腦袋在他的胸膛上磨蹭著。

“燕兒，我去趟坤寧宮，你別等我，自已去吃點東西，早些休息。”

“呃……我知道，我等會兒去永煜永旭房裡跟他們待會兒。

“我送你過去，再去坤寧宮。”

“不用，在這養心殿裡，你難道還怕我丟了不成？去做你的事兒吧，我自已知道安排。不用擔心我。”

乾隆知道再說也無用，就沒再堅持，轉身去了坤寧宮。

坤寧宮

“奴婢參見皇上，皇上吉祥。”

“皇后呢？”

“回皇上的話，皇后娘娘在後院。奴婢這就去叫皇后娘娘。”

“不必了，朕自已去，讓閒雜人等都退下去，不得靠近後院，否則格殺勿論。”

“是，奴婢這就吩咐下去。”

後院，皇后站在那株海棠樹前出神，渾然不知乾隆已經來到她身後，乾隆看她對著那株海棠樹出神，眉頭都不由得皺緊了，這株海棠樹他記得，是在她入主坤寧宮後，跟他提的一個要求，讓他跟她合種一棵海棠樹。

他當時沒有多想，不過就是一棵樹而已，現在想來這棵樹對於她來說意義是不同的，可他的心早已歸屬於燕兒一人，對於燕兒以外的人，他無身也無心。

“朕以為你已然想通了，既然決定要走，那這棵海棠樹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皇后閉了閉眼睛，強壓下心裡的酸楚，果然他的溫柔與愛意從來都只給一人，而那個人不是她。等她再轉過身的時候，臉上堆著的都是明媚的笑容，就像她懷揣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剛剛嫁給他的那時候。那時的她也是笑的這麼明媚又陽光。

“臣妾參見皇上。”

“起來吧！”

“謝皇上。”

“皇上，想必是小燕子把臣妾的話帶到了，皇上可否允准臣妾所想？”

“除了永璂，其他的朕都可以答應你，你想去哪裡，朕也可以安排。但是你一旦走出這個皇宮，那這裡將永不會再有你的存在，永璂的皇額娘也在你決定踏出宮門的那一刻永歸地下。”

“朕不可能讓他知道自已的皇額娘還活著，從此以後你就是一個死人，即使永璂在你眼前出現，你也不能認他。”

皇后強忍著淚意，開口說道:“臣妾自然知曉，從臣妾踏出宮門那一刻起，十二阿哥的額娘就不再存於這個世間了。”

“皇上，臣妾還有一事相求，請容許容嬤嬤跟臣妾出宮。”

乾隆皺了皺眉，抬眼看向皇后。

“朕以為，你會跟朕說護住永璂。”

“臣妾確實也想這麼說，但永璂有小燕子護著，臣妾很放心，臣妾也相信她，不會讓永璂受委屈，今生臣妾跟他的母子緣分已盡，還請皇上念在我們夫妻一場的份兒上，多多照拂十二阿哥，讓他平安度過此生就好。”

“他是朕的兒子，朕自然會對他好，你不用為他操心接下來的日子。你要去什麼地方？朕可以給你派幾個人沿途護送。”

“謝皇上好意，臣妾和容嬤嬤自行離去就好，從此以後山一程，水一程。還望皇上珍重。”

“你……”

乾隆第一次正視這個妻子，她好像不似他想象中的那般。

“皇上，今日已經是月中了，臣妾想盡快離開。”

“馬上就是新年了，你確定要在這個時候離開？”

“臣妾確定，臣妾想在新年來臨之際，做一個全新的自已。”

“那近些日子你可把永璂留在身邊相處一段時間，朕會宣常壽來坤寧宮為你治病，這個月底，你終因“病入膏肓”藥石無醫，從此你將不復存在，你可還能接受？”

“臣妾能接受，謝皇上成全。”

乾隆沒有再多言語，轉身準備離開。皇后跪在地上說道:“臣妾恭送皇上。”

她低著的頭，久久沒有抬起，直到乾隆走出她的視線範圍，她才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氣一般，歪倒在地，眼淚也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皇上，這是臣妾最後一次以夫妻身份跟您相處了，今生今世臣妾心中愛您愛的無法自拔，臣妾知您心中從未有過我的位置，但是臣妾依然希望您身康體健，萬壽無疆。”

“如有來生，臣妾不願再與您相識！”皇后望著乾隆離開的方向，把這些話暱喃著說出了口。

“娘娘，您快起來，地上涼。”走進來的容嬤嬤看到皇后坐在地上，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皇后跟前將她扶了起來。

“容嬤嬤，這個月底，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裡，去過全新的生活了。”

“好，奴婢陪著您，您要去哪兒都可以，奴婢都跟著娘娘。”

“容嬤嬤，別在奴婢奴婢的了，我們倆都要學著改口了。”

“娘。”

“哎，好…好…”容嬤嬤已是淚如雨下，她的小姐啊，這一生都在為別人而活，如今終於可以為自已而活了，她這把老骨頭也替她高興啊！

養心殿

乾隆回到養心殿的時候，小燕子也剛從孩子房裡回來，兩人正好打了個照面。

“你回來了？餓了吧，去吃點東西吧。”

“好，你陪我一起。”

“嗯，陪你一起。”

第二日，太醫院常壽挎著藥箱匆匆跑向坤寧宮，久久都沒有出來，再出來的時候，他滿面愁容，至此，皇后重病的訊息不徑而走，這些日子十二阿哥更是日日陪伴在皇后身側，幾乎是寸步不離。

“永璂，皇額娘不在後，你要聽皇阿瑪和貴妃娘娘的話，要好好學習，將來做個對大清有用之人，皇額娘把你託付給貴妃娘娘了，以後對貴妃娘娘要像對皇額娘一樣尊重孝敬，千萬不要聽有心之人的挑撥。在這個宮裡，貴妃娘娘是你可以全身心信任的人，你明白皇額孃的意思嗎？”

“皇額娘，兒臣明白，請皇額娘放心，兒臣定不讓皇額娘失望。”永璂知道，他很快就會再也沒有皇額娘了，他緊緊抓著皇后的手，他多希望皇額娘能陪在他的身邊，可他知道皇額娘有自已的日子想過，他作為兒子不想阻攔皇額娘，他們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其實他什麼都知道，只要皇額娘能開開心心的，接下來的日子，他可以自已一個人過，他可以的。

“好……好……皇額娘相信你，要記住皇額娘說的話，要好好孝敬你皇阿瑪和貴妃娘娘，記住了嗎？”

“兒臣記住了，皇額娘，您放心，兒臣會的。”

“那就好，你也下去歇著吧，皇額娘也累了。”

“皇額娘……”永璂還是沒能忍住眼淚，他不想離開，可又怕皇額娘難過。

“去吧！”

“那皇額娘，您也早些歇著，不必為兒臣操心，兒臣會謹記皇額娘教誨，做一個對大清有用之人。”

“皇額娘，兒臣告退。”

十二阿哥永璂跪在地上給皇后磕了個頭後，轉身離開了，皇后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睛裡有不捨有心疼，也有無可奈何，她不是一個合格的孃親，如有來世，希望他能遇到一個全身心愛著他的孃親。皇后的眼淚順著眼角滴了下來。

與此同時，走出去的十二阿哥卻在心裡默默告訴自已——皇額娘，如有來世，兒臣還願做您的兒子，只是我們都不要再託生在這帝王之家了。

當天夜裡，皇宮響起了喪鐘聲，皇后娘娘薨逝了，這段時間皇后病重的訊息頻頻傳出，眾人心中雖早有準備了，但如今皇后西去，也還是讓人感到唏噓不已。最讓人感動的是皇后身邊的容嬤嬤也殉主跟著去了，皇后進宮時她陪著，皇后離去時她也陪著。這場主僕情分也傳為了一段佳話。

在皇后薨逝的當晚，兩個身著宮女服飾的女人跟著出宮為皇后喪儀之事採辦的隊伍出了宮。從此皇后死於深宮之中，而外面某個不知名的小山村多了一對兒相依為命的母女。

皇后的喪葬事宜由乾隆親自主持，眾人都不明白，皇后活著的時候，帝后不合，皇上甚至連看都未曾多看過皇后一眼，為何皇后死後，皇上卻是親自主持喪葬事宜，這著實令人費解，但是不管事實真相為何？都不是他們可以置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