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淺帶著夏燚上了馬車,一路上她都很沉默,似是有無盡的心事。

想起君禾說的那些,夏燚心中還是有些擔憂的,又忍不住問她:

“你是否賣了商會?又為何與越家斷絕關係?”

越清淺輕輕嘆了口氣:

“沒辦法,動不動就逼著我嫁人,我在這家裡的地位就跟個商品一樣,日子混不下去。”

說罷,她換上笑臉,毫不在意得說道:

“區區七千萬兩的股權,扔了就扔了,換你一條命值得。”

夏燚心中滋味難名,他沒想到居然還會有人這麼在意自已的命,不禁目光灼灼的看向越清淺。

誰知這時越清淺卻說道:

“別這麼看著我,怪瘮人的,如今你雖自由了,但我也破產了,付不起你的工資,所以你可以養好傷再另謀高就。”

夏燚翻了個白眼,而後鄭重說:

“你以為我是個忘恩負義之人嗎?”

誰知越清淺聞言噗嗤一聲就笑了:

“難道你想跟著我被餓死啊?”

看她露出個可愛促狹的笑容,夏燚滿眼的無奈和寵溺,而後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忘了君安,我殺人養你。”

夏燚很是認真的說著,卻見越清淺突然收斂了笑容,而後不屑的白了他一眼:

“不能夠。”

夏燚就知道不可能,他爽朗的笑了笑,笑罷便久久無語。

他暗想現在的越清淺已經一無所有,必定是要吃苦了,做了這許久的千金大小姐,想必由奢入儉很難。

這時馬車停駐在一座宅邸門前,越清淺攙扶夏燚走下馬車,卻見門前牌匾上書:

“鏡園”二字。

這時一個胖嘟嘟的丫鬟開門迎了出來,她一見越清淺便笑的見眉不見眼:

“小姐,您可終於回來了,你咋沒有回府?先來了這邊?這還沒完全收拾好呢。”

“青團快過來幫把手。”

青團答應一聲連忙過來攙扶夏燚。

“小姐,這不是夏燚嘛?他怎麼了?怎麼傷成這樣?”

夏燚苦笑一聲,越清淺也沒回答這個問題,只說道:

“小孩沒娘,說來話長。”

這時三人已經繞過了拱門來到前院,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一大片的人工湖中偶爾浮上幾條錦鯉,岸邊栽種著剛剛冒出新芽的楊柳。

豪華嶄新的亭臺樓閣,現代與古意結合之下的胡桃木房屋,在桃花林中若隱若現,一條條鋪滿光滑鵝卵石的道路在嫩綠色的草坪上縱橫交錯。

夏燚不禁傻眼,他剛才還在想要如何保證越清淺的生活質量不下降,如今看來倒還提升了許多。

“你哪來的錢買這樣的豪宅?”

越清淺兩手一攤沒解釋的意思,還是由青團說道:

“小姐在雲州時就買了這個宅子,裝修了很久了,花費了不少人力物力。”

夏燚對越清淺佩服的五體投地。

“原來你當初你就知道要跟家裡斷絕關係了?”

越清淺面色複雜,咂了咂嘴說:

“今天高興了讓你嫁人,明天不高興把你禁足,這樣的日子你會興高采烈的過下去嗎?我這是給自已留條後路,你看看,如今派上用場了吧。”

夏燚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看來他又小看了越清淺這個女人。

這時又聽得越清淺問道:

“紅袖呢?怎麼不見她?”

青團聞言撓了撓頭說:

“紅袖還在府裡呢,要叫她過來嗎?”

越清淺點了點頭:

“往後我們就住在這裡了,我記得紅袖的賣身契在老越那裡吧?為她贖身,多少錢都贖。”

青團點頭應是,幾人朝著屋內走去。

*

皇城,雍景帝御書房內除了君安說話的聲音,再無半點聲響。

君安正將賑災的詳情一一稟報給雍景帝,聲音低沉,語速緩慢。

而雍景帝正低頭看著手中的奏報,不時的點點頭。

可以看得出,雍景帝心情很是不錯,他沒想到,這次居然花了這樣少的錢救出瞭如此多的災民。

“伯瑜,你這次做的不錯,這些可都是實打實的政績,你用實力讓那些質疑你的人閉了嘴。”

君安有些意外的抬了抬眼皮,這還是第一次聽自已的父皇喚他的表字,以前都是“安兒”這種對小孩的稱呼,看來這次確實是一舉獲得了他的認可。

他神色淡然的給雍景帝跪下道:

“多謝父皇誇獎。”

“我兒平身。”

雍景帝笑著捋了捋鬍鬚,而後看向君安那一雙清澈而深邃的黑眸。

君安的眼睛復明對雍景帝來說是第二個驚喜。

雍景帝他有這麼完美而優秀的嫡長子,何愁現在的太子不完美呢?

“伯瑜啊,這次你做出這樣的政績,又到了年紀,父皇準備為你封王,日期姑且擬定為下個月十三。”

君安聞言,剛剛起身不久又再次下跪神色十分嚴肅的說道:

“雪崩之事乃母后指使,讓無數百姓喪生其中,兒臣著實無顏受封,還是請父皇收回成命並將兒臣貶為庶民。”

雍景帝輕輕嘆了口氣心裡卻在暗暗點頭,此次皇后要殺君安,君安又以此反擊,如此一來便跟皇后一黨勢成水火,扶植起來便沒有後顧之憂了。

“你是個好孩子,可惜啊你母后不配有你這樣的兒子。”

說著雍景帝親自扶起他:

“你是你,她是她,沒人可以影響到你的地位,而且就是因為你,她才得以繼續做這個皇后,伯瑜可明白朕的意思?”

君安抬了抬眼皮,他當然明白雍景帝的意思,這些是他運作很久想要的結果,只不過沒將皇后徹底拉下來是有些遺憾的。

想來這次皇后娘娘的報復會來的異常激烈些吧。

“兒臣明白,父皇請放心,兒臣定會好好規勸母后。”

雍景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而後便說道:

“有事沒事往你皇祖母那跑跑,她一手拉扯你長大,如今老了自是希望兒孫繞膝。”

說到這裡雍景帝微微一頓,便又道:

“朕有意讓你迎娶張家嫡女張雪喬為王妃,也好開枝散葉,相信太后也是樂見的。”

君安一聽這話心裡就是咯噔一下,他先前還疑惑,雍景帝將戍邊多年的張雪喬傳進京是何意,原來在這裡等著他。

他幾乎沒有猶豫,再次叩首道:

“兒臣此生非越清淺不娶,請父皇收回成命。”

雍景帝聞言沉下臉來,但卻並不意外君安的態度,聽說這次是越清淺不顧一切在雪原中拯救了君安的性命,但這不代表越清淺配給君安當正妃。

“明國公那個嫡女並不好駕馭,並且明國公這個人陰晴不定,不是易與之輩,而張家不同,他們要更為忠誠一些,這是朕給你選的最為平坦的一條路。”

雍景帝說的很直白,君安都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但他對婚姻一事向來執著,便說道:

“兒臣明白父皇的一片苦心,但兒臣有自已的考量,若是一定要迎娶張雪喬。兒臣亦不願為王。”

雍景帝一雙虎目滿是詫異,他不相信君安衡量不出來孰輕孰重,也不相信君安不明白他對明國公府的心思。

而他卻如此堅決,甚至不惜放棄王位。

雍景帝盯著君安良久,從他身上可以看到很多自已年輕時候的樣子,而那時他的選擇更加少,錯過的更加多。

“朕希望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畢竟,他對你寄予厚望。”

雍景帝的語氣意外的平和,君安不由得抬頭看了看他的臉色,但讓他失望的是,他的父皇向來喜怒不形於色,他一時間摸不準雍景帝的心思,只能點頭答應道:

“兒臣定會深思熟慮。”

而雍景帝點了點頭,也知道君安是在敷衍自已,但他認為這個兒子實在太符合他的期望,還是不想逼迫他。

“好了,朕有些乏了,你退下吧,給你的賞賜朕都讓人送去漓若苑了,朕去看過,你的漓若苑著實逼仄了一些,便先委屈幾日,下月便可以搬進王府了。”

君安點頭應是,終於得以起身,跪這麼久倒還真讓他有些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