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快逃啊!是魔……是魔物來殺人了!”

“爺爺,爺爺,娘,爺爺死了!”

“小寶,別哭,別回頭,用力往前跑!跑啊——”“救命,救命!誰來救救我們!”

夜色中,熊熊烈火燒遍了整座村莊,恐懼的人們迎著魔焰驚慌逃竄,在血色的映襯中如同憧憧的鬼影。

雙腿在力竭的狀態下拼命移動,頭腦幾乎已經無法思考,整個世界中彷彿只有慘嚎、喘息和骨骼與□□被撕裂時的悶響。

他摔倒在地上,惶恐地聽著身後的腳步越來越近,似乎感到魔那毫無人體溫度的冰冷手掌撫上了自己的後頸……*慕韶光猛然睜開眼睛,坐起身來。

修仙之人很少會被夢魘所困,但大概是由於周圍魔氣太重,今日才會難得夢見了童年時的一段模糊往事。

他定了定神,感到自己已然汗溼重衣,不由手支額頭,坐在床榻上微微喘息。

過了好一會,慕韶光才轉過頭來,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這並不是他在宗門時慣居的靜室,整個房間寬敞華麗,其中的一切佈置以黑紅色調為主,飾物花紋詭異而又怪誕。

一盞骷髏燈上的火焰在空氣中狂亂地跳動,一如他此時未能平復下來的心。

此處,是魔域。

“萬里寒荒,春風不度,是為合虛”,傳聞中的大魔頭魔神鳶嬰當年另闢蹊徑,由魔入道,兩千年前修至化神期,來到西荒合虛建立了自己的門派。

這裡終年紫霧瀰漫,難見天日,山河含煞,萬物不興,又是魔神所居,因此被外界稱為魔域。

慕韶光微微側頭,只見床榻對面的右側立著一面銅鏡,裡面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此時,他支在額前的手擋住了半張臉,銅鏡無法照出完整樣貌,但光是那半幅面容,便足以讓這世上所有的溢美之辭都黯然失色。

慕韶光看了片刻,手指慢慢展開,遮擋住了整張臉。

濃郁的魔息逐漸充斥整個房間,神秘詭異的花紋自頸部向上蔓延,面板失去血色,長髮微微卷曲。

當他再次抬頭時,蒼白的指尖從面上滑落,鏡中的已經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魔族面孔。

慕韶光生長於凡間,顯耀於仙道,深受魔之害,也一向厭憎魔,但如今來到這裡,卻正是與一名魔修做了交易,頂替對方的身份,當一名臥底。

緣由說來也不復雜,魔之道講究任性縱慾,漠視蒼生,仙之道則講心懷天下,無欲則剛,所循的“道”不同,自然勢不兩立,多年來各種大戰小戰數也數不清了。

原本雙方還能勉強維持勢力的平衡,直到後來魔修中出了一位化神期的大能,名叫鳶嬰,打破了這種局面。

這鳶嬰不僅實力可怖,而且性情頗為殘暴偏執,為了修煉魔功不擇手段,甚至以邪陣收取凡間怨靈,弄得百姓們哀聲一片,最終遭到修真界的一致對抗。

多方合力費盡周折,才終於將鳶嬰重傷,退回西荒合虛,又在外圍設下結界,這樣一來,仙門沒能徹底將他置於死地,鳶嬰也難以再輕易作惡。

直到前些日子,這個為惡多年的大魔頭終於一命歸西,令修真界的上上下下都鬆了一口氣。

可這口氣也沒鬆下來太久,一日夜半,修真界第一大派穹明宗法戒堂千燈齊明,忽遇惡靈入侵。

“仙君切勿動手,聽我一言!”

慕韶光作為穹明宗朝雲峰峰主,當時正在法戒堂冥思,因此他清晰地看見了那惡靈的樣子。

——那是魔。

眼角生著魔紋,在半空中飄飄蕩蕩,彷彿隨時都要消散,語氣倒是十分誠懇。

於是他沒有動手,而對方的下一句話就是:“我們來做個交易.”

“我看到了天機.”

慕韶光心頭一跳。

據此魔所言,他名叫唐鬱,乃是魔神六弟子之一,因為天生廢靈根,在門派中一向不太被人看得上,但就在魔神頭七的那一天,唐鬱忽逢機緣,在天機中看到了未來。

天機預示,魔神身體雖死,力量卻沒有消亡,而是散為碎片,藏進了六名他精心挑選的弟子體內。

這些人會相互爭鬥,殘殺,魔神就將在最後能夠勝出的那個人身上覆生,重獲無上力量,整個修真界都會因此遭遇浩劫。

穹明宗作為當年把魔神困入西荒合虛的主力,首當其衝,第一個全派覆滅。

天機預示的未來太過玄異,唐鬱起初還不敢相信,但這些日子以來,他親眼見證事情一件件應驗。

如果據此推測,唐鬱自己不僅很快就要被魔神的其他弟子殺死,甚至還會魂飛魄散,連輪迴轉世都再也不能了。

於是,他想到了這個向仙門求助的辦法。

“仙君,我將身份、樣貌與所見天機都贈予你,助你潛入西荒合虛阻止劫難發生,希望你化解這場劫難,只求不要讓我像預示中一般,魂魄損毀,不入輪迴……”“若有違約,天地不容,永不超生!”

那淒厲的聲音彷彿依舊迴盪在耳畔:“……天地不容,永不超生……”——外面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慕韶光的沉思。

他道:“進來.”

走入房中的人是伺候唐鬱的侍從,他進門之後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衝著慕韶光行了個禮,低聲說道:“主人,剛才收到訊息,說是程五尊使因為與赤水盟的人衝突,被扣在了那裡。

赤水盟要求合虛派人過去接洽才肯放人。

其他人都不在山上,這事就報到您這裡了。

您看——”程五尊使……赤水盟……剛透過唐鬱預先設好的傳送法陣來到魔域,對周圍的一切,慕韶光原本還存著種虛浮的陌生感,這句話裡面的稱呼和提到的名字,宛如一條在黑暗中蜿蜒而上的藤蔓,終究將他扯入了這個全新的世界。

程五尊使,程欞。

魔神這六名弟子被稱為“魔之使者”,分別掌管合虛的六個方位,慕韶光此時冒充的唐鬱排行第三,程欞算是他的師弟,也是日後殺死唐鬱、復生魔神的可能人選之一。

他的體內藏有著魔神的力量碎片,而慕韶光此行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設法將那些力量從魔神這些徒弟體內取出、銷燬,阻止魔神的復生。

慕韶光道:“好,我去接他吧.”

他站起身來,房中幽暗的光影隨著這個動作自上而下地掠過,依次照亮他的眉眼、脖頸、衣襟、雙手,最終隱沒在拂動的衣襬間。

沒有像往常一樣發怒、咒罵,並且大聲抱怨為什麼這種倒黴事總是落在自己頭上,慕韶光平靜地推開門,走出了房間。

侍從怔了怔,心中掠過一種說不上來的異樣之感,連忙隨在慕韶光的身後,追了出去。

*西荒地域廣闊,魔氣充沛,不少魔族的族人世代居住在此,一些魔修的門派也從這裡的靈山間發源,在鳶嬰到來之前,他們的日子非常平靜。

不過,當鳶嬰在合虛建立了屬於自己的門派之後,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就都不得不俯首稱臣才能保命了。

如今魔神一死,不光是仙門,這些戰戰兢兢的魔族們也都鬆了一口氣,頭頂籠罩的陰霾散去,他們開始試圖找回一點過去的尊嚴了。

要是放在原來,就算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是絕對不敢扣留合虛門人的,何況此人還是程欞。

慕韶光到了赤水盟的山門之前,只見大門緊閉,門口空蕩無人,完全不像打算迎接遠客的樣子。

——下馬威。

慕韶光大致有些理解了,為什麼這個任務會被推到唐鬱的頭上。

可惜,他不是唐鬱。

慕韶光四下看看,彎腰從地上撿起一顆小石子,在手裡上下拋了拋,跟著瞄準之後甩手一扔!石子自他的手中激射而出,在山門上方的那座匾額上重重一擊,發出“咚——”一聲悠長巨響,迴盪山谷。

高峰上的巨鍾,發出同樣頻率的震顫,鐘聲傳向赤水盟的四面八方,以一種昭告天下的方式宣佈的遠客的來訪。

慕韶光的聲音伴隨著鐘聲響起:“合虛唐鬱依約而來,赤水盟徐天高何在?”

過了片刻之後,大門終於洞開了。

赤水盟的盟主徐天高率領他的門人們迎了出來,看到慕韶光在山門前負手而立,衝著他們從容一笑,問道:“各位好,程欞在嗎?”

“……”徐天高的表情十分驚疑。

赤水盟跟合虛派多年來比鄰而居,徐天高自然是見過唐鬱的,他對這個人的印象,還是數年前那個平庸懦弱、縮在魔神後面的人影,一時間差點沒有認出眼前的年輕人。

孤傲、從容、高貴。

他獨自站在山門前,身邊沒有任何下屬,身姿像一株挺拔的修竹,那平平無奇的面容上帶著些許淺笑,整個人身上有種說不出來的光彩,讓人一看就難以移開目光。

鳶嬰已死,合虛派明明失去了靠山,唐鬱作為他的弟子,為什麼會一改平日作風,如此囂張大膽地找上門來?這和預計的反應不同,難道……他們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底牌?徐盟主心思轉動,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熱情地迎上前去,連連道歉:“唐三尊使貴客到來,本門有失遠迎,實在是失禮了。

程尊使就在裡面,您若要尋他,還請隨在下移步吧!”

慕韶光道:“是有些失禮.”

緊接著,他微微一笑,又說:“請.”

徐天高滿心驚疑,親自引著慕韶光進了一處廳堂,推開大門。

慕韶光進門之後,一眼就看見了程欞。

他此時還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模樣,容貌十分出眾,膚色白皙,薄唇星目,一頭火紅色的長髮高高束起,簡直俊美到稱得上是漂亮了。

但與這容貌相反的是,程欞的身形十分彪悍,此時正抱手坐在一把椅子上,破破爛爛的衣服裡露出半邊肌肉發達的胸膛,帶著種英姿勃發的悍狠。

雖說是因為傷了赤水盟的人被扣在了這裡,但程欞從頭到腳透著股囂張勁,沒有一點階下囚的樣子。

包括聽到有人來接他了,他也是滿臉輕蔑之色,嗤笑一聲,才轉過頭來。

“唐鬱?”

程欞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著慕韶光,微詫的神色從他臉上一閃而過,隨即不屑道:“你來幹什麼,看熱鬧還是找死?”

他理直氣壯,絲毫沒有給別人惹了麻煩的自覺。

畢竟程欞心裡很清楚,這個窩囊廢會過來,只有兩種可能,要麼就是幸災樂禍,想看熱鬧,要麼就是因為門派中別人都懶得管,這人最沒用最廢物,才會被推出來。

憑著唐鬱那點膽子,大機率是後者。

所以他可一點都沒想領情。

在此之前,作為根正苗紅的正道人士,慕韶光與魔修之間除了互毆基本上沒有什麼別的交流,心中也一直對他們成見頗深,這似乎還是第一回不以動手為目的的見面。

他感到,如今換個身份,看待事情的觀念也確實會有些微變化——討厭魔修,真不是偏見,實在是因為他們真的很欠揍。

慕韶光沒有理會程欞的挑釁,徑直在他對面坐下:“為什麼會和赤水盟的人衝突?”

程欞懶洋洋道:“告訴你能怎麼樣?一個沒有靈根的廢物,如果我說想要了這些人的命,你還要來幫忙嗎?”

他滿臉笑意,眼中卻帶著惡意的嘲弄。

慕韶光神情微妙,右手捏著左手的手指關節,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唇角。

這兩人一見面就劍拔弩張,看上去簡直比面對外人的時候顯得更厭煩,更敵視。

當一個房間裡沒人說話的時候,大家都會有點尷尬,徐盟主沒奈何,反倒成了那個打圓場的。

他權衡片刻,主動回答了慕韶光的話:“說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今日程尊使在山前的林子裡捕獵妖獸,赤水盟中有幾名不懂事的弟子恰好也在那裡,沒注意搶了程尊使的獵物,兩邊就衝突起來。

程尊使痛下殺手,將其中兩人打成重傷,還一定要取他們的性命.”

程欞得勝之後還要殺人,赤水盟的人正好也對合虛早有諸多不滿,於是集結了不少人手對他圍攻,將他帶了回來又不好處置,這事就僵持住了。

也難怪程欞的態度依舊如此囂張。

徐盟主道:“我們不得已冒犯,將程尊使請到此處做客,希望能有個妥善的解決之道……”說到這裡,慕韶光的目光忽然微微一抬,盯住了他的臉。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如映冰雪,剎那間竟有種攝人心魄的凌厲感,讓徐盟主一下子沒敢說下去,愣了愣,結結巴巴地道:“怎、怎麼了嗎?”

慕韶光道:“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早在三百年前便已有規矩,各界都不得擅獵妖獸.”

妖獸往往擁有十分強大的力量,甚至一兩隻就可以毀滅一個村莊,好在它們大多有自己固定的棲息地和食物,很少會在凡間出現,又因為大多性情溫和,所以和普通百姓往往井水不犯河水。

但隨著一些修士們開始以捕獵妖獸為樂,將它們從原本所住的地方逐出,妖獸流離失所,又因為受傷和飢餓變得暴躁易怒,傷人的事情也開始頻繁發生。

除非妖獸出現主動攻擊的行為,否則不得擅自捕獵,這已經是整個修真界達成的協議。

只不過對於西荒一帶的魔來說,協議算個屁,快活最重要。

在對方的注視下,徐盟主卡了一下,正不知如何回答,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喧鬧——“師弟,站住!裡面還有貴客在,你鬧什麼?”

“放開我!”

“別亂來,盟主說……”“砰!”

吵嚷聲中,大門已經被撞開了。

這個意外算是救了徐盟主,慕韶光移開目光,朝著門口的方向看去,徐盟主只感覺那種窒息一般的壓迫感驟然一輕,趕忙悄悄呼了口氣,也跟著扭頭。

只見幾個穿著赤水盟統一服飾的少年闖了進來,目光和語氣中都充滿了敵意。

“你們不用質問盟主了!今天和程尊使衝突的就是我們幾個,原本還要再加上安師兄和冷師兄,但現在兩位師兄都已經被打成重傷,生死不明.”

為首的少年說道:“這本來就是私人衝突,與門派無關,合虛派與其以勢壓人為難赤水盟,還不如讓我們之間做個了斷,一切責任由我等承擔!”

他們的聲音中有著激憤和仇恨,受到合虛派壓迫多年,老一輩或許還恐懼於鳶嬰的威名,年輕的魔修們骨子裡的桀驁叛逆卻已經讓他們按捺不住了。

程欞聞言,不怒反笑:“你們要……與我做個了斷?”

“勇氣可嘉.”

他站起身來,雖然靈力剛才已經被赤水盟的人合力禁錮住了,全身的骨骼卻發出“噼啪”的微響,居高臨下地嘲弄道:“可惜有勇無謀的人容易早死.”

“你說什麼?!”

眼看雙方又要打在一起,徐盟主連聲怒喝“住手”,卻沒人顧得上聽他的話了。

程欞一把扣住了一名少年的手腕,手臂上的肌肉暴起,悍然一擰,竟似打算要生生將對方的骨頭擰斷。

他臉上帶著殘忍的微笑,像是十分享受以暴力令人臣服的過程。

那一瞬間,程欞的神情竟與天機預言中殺戮修士的模樣極為相似。

慕韶光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彷彿穿透時光,看見相貌已經變成了成熟男子的程欞提著他手中那柄血紋寬劍,刺透了一名修士的胸膛。

幾滴鮮血濺上他雪白的面龐,他並不擦拭,而是就著這鮮血露出了一個充滿挑釁的邪惡笑容。

魔,往往冷酷、偏執,缺乏最基本的情感和道德觀,這也是仙門一定要阻止魔神復生的原因。

而慕韶光在來之前早已知道,要從這些人身體中取出潛藏的魔之力量毀掉,殺是不行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得到魔頭的眼淚。

不管這淚水是因悔恨還是痛苦,或者僅僅被辣椒濺到了眼睛,只要弄哭他們,都可以。

慕韶光嘆了口氣,道:“放手吧.”

他的語氣並不強硬,甚至帶著些隱約的厭倦與疏懶,但在說出這三個字的同時,他已經從座椅上起身,移步,剎時如一片飛羽般輕飄飄出現在幾人之間。

慕韶光握住程欞對面那名少年的手臂,示意道:“程欞.”

那被他抓住手臂的赤水盟少年愕然抬眼。

慕韶光身形清瘦,跟剽悍囂張的程欞比起來,看起來簡直斯文的近乎柔弱了,站在一起時,對比更加鮮明。

就連周圍赤水盟的人都紛紛微皺了眉頭,對這種徒勞的勸架實在難以抱有什麼希望。

程欞更是不屑,嗤笑了聲:“你也配來指使我?你算什麼東西!”

“……”慕韶光微微一笑,一聲不吭地低下頭,理了理袖子。

程欞就煩他這副窩窩囊囊的廢物樣,意猶未盡,正要再說,忽然聽見周圍一聲短促的驚呼,跟著胸口傳來一股巨力,竟是重重一腳,將他整個人當胸踹飛了出去!——“砰!”

這一腳用力之大,讓程欞生生撞翻了好幾張桌椅,隨即轟隆一聲砸在牆上,又滑落在地,身後的牆面上頓時出現了兩道巨大的裂痕。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

死寂中,慕韶光彎腰,單手抓著程欞的衣領,將他一把從地上揪起來,往牆上一按,使兩人視線平齊。

程欞大概這輩子都想不到自己會挨慕韶光的打,目光中滿是震驚:“我說你……”這句話的後半句,再次被劈面而來的一拳狠狠砸回了肚子裡,只聽肢體碰撞的悶聲接連數響,慕韶光一下接著一下砸在程欞的臉上,直到徹底將他砸翻在地。

程欞好歹也是個名聲響噹噹的魔頭,只是因為被封了功力,又實在沒想到對方竟然會這麼做,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懵了。

慕韶光甩開手,居高臨下地注視程欞片刻,將他一腳踢開,輕描淡寫道:“我算你師兄.”

“懂了嗎?”

程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