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道帶了幾分審視的目光。
右手提著西裝的男人只穿著一件白色襯衫,身姿挺拔,斯文俊美。
但他的氣質卻格外冷冽,整個人透著一股生人勿進的氣場。
特別是那雙狹長幽邃的眸子,在看人時冷酷矜貴的仿若天生便高人一等。
這個長相優越的男人蘇星遙並不認識。
在這之前他也完全沒有見過對方。
但在到對方第一眼時,他的腦海中卻自動跳出了一個名字——陸九敘。
一個被形容為瘋狂狠戾的瘋批大佬。
小說裡唯一的反派大boss,為數不多不慣著沈淮希的男人。
後期在他死了以後突然對以沈淮希為中心的主角團發起無差別攻擊,差點還把主角團給團滅了的商圈大佬。
蘇星遙記得書裡描寫的,人們提起陸九敘時用的最多的詞語是冷漠、暴戾、陰狠、歹毒。
所以他也先入為主的以為,對方會是那種看起來非常不好惹,一個眼神就能給人十足壓迫感的人。
可現在對方就站在自己不遠處,他的視線與對方在空中交匯時,心中產生的第一感卻是熟悉和親切。
就好像他們曾經認識一般,自動就帶了幾分好感。
蘇星遙覺得有些莫名。
但轉念一想,這大概是因為他們兩人都同病相憐,在劇情的影響下沒有理由的就被設定成了主角成功路上的墊腳石炮灰。
況且陸九敘還救過他,是他當之無愧的救命恩人。
想到這裡,蘇星遙迎著男人的目光,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來。
陸九敘在看到這個笑容後,眼底閃過幾分意外。
但他臉上卻看不出來什麼明顯變化,衝蘇星遙點了點頭後,不淺不淡的開了口,“醒了.”
“嗯,剛醒一會兒.”
蘇星遙接的無比自然,並沒有見到陌生人的侷促和疏離。
見陸九敘突然回來,張姨喊了一聲陸先生後,連忙起身給他倒了杯水。
“小遙醒了大概半個小時,林醫生也快到了.”
陸九敘嗯了一聲算是回應,把脫下來的西裝遞給張姨後,就在蘇星遙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傷口還痛嗎?”
他問蘇星遙。
蘇星遙輕輕搖頭,“不痛了.”
“你……”“汪汪汪,汪汪汪!!”
陸九敘原本要說的話被幾聲激動的狗叫給打斷了。
之前撞開門的小狗見蘇星遙一直沒有搭理自己,便從床底鑽了出來,搭起自己的小爪子放在床邊撓啊撓,然後又嗚嗚嗚的跑到床底下亂竄,發出各種聲響,試圖引起蘇星遙的注意。
陸九敘倒是沒有因為被小狗打斷對話而生氣,反到是給蘇星遙主動介紹起來。
“它叫落日.”
一旁的張姨也見落日黑漆漆的狗狗眼一直眼巴巴的盯著蘇星遙,便跟著搭了話跟他解釋,“這一個月落日天天都來守著你,今天看你醒了,估計有點激動.”
張姨的描述徹底勾起了蘇星遙的好奇心。
小狗狗竟然天天來守著自己?這到底是個什麼通人性的天使小狗。
於是他側頭將身體微微往外探,含笑垂眸朝正在床底下巴拉地板的小狗看了過去。
落日似乎也感受到了蘇星遙的目光,停下了動個不停的爪子,仰頭看向他。
剛才小狗跳的太快了蘇星遙並沒看清,只依稀記得是一隻黃毛小狗。
這次對方安安靜靜的望著自己,他也終於看清了落日的模樣。
然後他便笑容立刻就散了。
黑亮的眼睛,橙黃色的短毛,圓圓短短的小尾巴,右邊耳朵上小小的缺陷……有那麼一瞬間,蘇星遙以為自己眼花了。
蛋黃復活回來看自己了嗎?落日見蘇星遙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也乖巧的立起小短腿,重新趴在他的床邊,眯著眼睛做出一副你可以隨意rua我的姿勢。
蘇星遙看懂了它的邀請,手指也下意識的動了動。
對小動物的喜愛本能讓他想伸手去摸一摸落日的頭。
但是過去的種種可怕回憶給他的心理陰影又實在太深。
猶豫了好久,他還是沒敢將手伸出去。
這一細微的變化被陸九敘注意到。
他的視線往下,落在了對方抓緊被單的手上。
“身體不舒服?”
蘇星遙連忙搖搖頭,“不是.”
他將視線不捨的從落日身上移開,努力看向陸九敘的眼睛後,才重新開口,“落日讓我想起了以前養過的一隻小狗,他們長得真的好像.”
是真的真的很像。
除了落日的後腿沒有殘疾外,它就連右耳朵上的小缺口,幾乎都跟蛋黃一模一樣。
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相像的兩隻小狗。
蘇星遙解釋完後,心裡還不能平靜下來,便沒有再說話。
這個話題其實沒什麼好聊的,所以他也沒有期待陸九敘會回應自己什麼。
可下一秒,他卻聽到對方耐心的給他做了解釋,“它是我去年撿回來的.”
蘇星遙瞬間明白了陸九敘話裡的意思。
他在委婉的詢問自己,有沒有可能落日是自己曾經養過的那隻小狗。
並且看他的態度和意思,如果是自己的小狗,他還會還給自己。
對於陸九敘的體貼蘇星遙感激的看向對方。
但卻沒有接受他的好意。
“應該不是同一只.”
說話時,他的眸色暗了下來。
“因為蛋黃……它六年前就已經不在了.”
長長的睫毛動了動,蘇星遙將眼底的難過掩飾了下來。
“因為一個意外……在雨天……被車給撞了.”
艱難的說明白了原因後,蘇星遙的腦海中卻抑制不住的又漂浮出了當初的場景。
大雨中蛋黃的屍體、沈淮希假惺惺的道歉……以及……家裡所有人對他的責怪。
——“一條殘疾的狗而已,死了就死了,淮希又不是故意的,你做這幅樣子給誰看?”
——“早就跟你說了小希對狗毛過敏,讓你不要把這狗帶回來你非要養.”
——“你別這樣看著小希,你這狗把他給嚇慘了我都還沒說你呢……”他的狗因為沈淮希死了,最後捱罵的依舊還是他。
……“抱歉.”
一道低沉的聲音將蘇星遙從回憶中那些吵吵嚷嚷的責怪中拉回來。
他看向面前的人,發現原來是陸九敘再跟自己道歉。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蘇星遙趕緊笑了笑,“沒事,這件事本來也是怪我粗心.”
他當初就不該那麼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的家人,把跟他相依為命的蛋黃獨自放在家裡。
陸九敘沒有接話,只定定的看著蘇星遙。
他能很明顯的感覺到剛才對方情緒的低落。
但不知道為什麼,從來冷心冷臉的他,對這個陌生人卻有幾分不忍。
短短几秒鐘的時間,蘇星遙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
他重新露出笑臉,朝落日招了招手。
“你好啊落日.”
見蘇星遙終於肯親近自己了,落日小聲嗚咽了幾聲控訴他剛才對自己的忽視。
不過蘇星遙笑的實在太好看,落日根本沒能傲嬌幾秒,便立刻趁熱打鐵將腦袋趴到了蘇星遙的手背上,還用下巴輕輕的蹭著他的面板開始撒嬌。
沒有誰能抵擋修勾的撒嬌賣萌,蘇星遙也一樣。
終於他還是忍不住微微的動了動手指,輕輕回應著落日對自己的示好。
落日享受的閉起了眼睛,結果還沒呆幾秒,就被一個人給打擾了。
“睡美人,你終於醒了.”
笑嘻嘻的聲音極具穿透力。
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跟著一個走路帶風的醫生一起來到了房間。
說話的便是站在最前面的醫生,他長著一雙桃花眼,眼睛微微勾起,透著恣意和風流。
“喲,咱們的陸老闆今天竟然也在~”他側頭朝身邊的小護士問了一句,“查查今天是什麼黃道吉日.”
護士們被他調侃陸九敘的話給逗的發出陣陣輕笑。
陸九敘那張冰冷的臉在笑聲中也難得生動了起來,淡淡的回了對方一個“滾”。
林承意被罵也不在意,繼續無法無天的開著玩笑,“特地回來喚醒睡美人的哇.”
蘇星遙第二次聽到睡美人這個稱呼,這才反應過來對方這是在說自己。
反駁的話被壓在喉嚨間,開口之前他發現對方好像有一點說的也沒錯。
自己確實昏睡太長時間了。
不過幾秒後他還是認真的給對方糾正了這個稱呼,“林醫生,我叫蘇星遙.”
他淺淺一笑,眉眼也彎彎,“不叫睡美人.”
林承意愣了一下。
周圍的護士們也因為蘇星遙的這個漂亮的笑容看的愣在了原地。
陸九敘在聽完蘇星遙的話後,給了林承意一個眼神,並警告他,“別亂說話.”
林承意訕訕一笑,這才明白過來,“知道了,蘇星遙是吧.”
沒等蘇星遙回答,陸九敘便替他開了口,“對.”
陸九敘留下這個字後便離開了。
林承意也戴上了手套,開始給蘇星遙做檢查。
他嘴上玩笑歸玩笑,但專業上卻一點不含糊。
雖然跟蘇星遙溝通時滿嘴跑火車,但這通檢查他卻實實在在做了一個多小時。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重生,蘇星遙的身體恢復的挺快。
按照林承意的醫囑,他這段時間都有到樓下散步。
於是在散步的過程中,他發現陸九敘的這棟別墅是真的很大。
不僅面積大,綠化也做的特別好。
別墅裡種滿了各種花草樹木。
特別是多頭玫瑰和芍藥,花匠在院子裡栽培了很多,每一株都很用心在打理。
蘇星遙覺得很神奇。
按照陸九敘那種冷漠的性格來看,他應該是對花草不感興趣的。
可偏偏他又花了大力氣在別墅裡請人種了很多玫瑰和芍藥。
以他的高冷人設來做這種維和的事情,實在是讓蘇星遙覺得很新奇。
當然讓他覺得違和的事情也不止這一種。
就比如陸九敘這麼喜歡這些花,可平時卻基本上不來這裡住。
又比如他隻字不提救自己這回事,也沒在自己醒來以後將他請出去,而是預設他可以呆在這裡養傷。
陸九敘這個反派大boss,實在是有點意思。
正在散步的蘇星遙,視線突然被一片西瓜紅的芍藥給吸引住。
前幾天他走到這裡芍藥還是鐵蛋花骨朵,沒想到這麼快的時間便已經開了。
他走到芍藥面前停下來,朝旁邊的花匠問道。
“師傅,這花叫什麼名字?”
花匠告訴他,“這是落日珊瑚,荷蘭的品種.”
蘇星遙點點頭,蹲了下來仔細看著面前的花。
他兒時走丟後其實有被一家人給收養過,雖然他很不想去回憶曾經那段被收養的慘痛經歷,不過那個地方種的芍藥卻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記憶中。
那時候學校旁邊有一家人很有錢。
小時候他每天上學放學路過那戶人家時,視線就總會被院子那些會變顏色的芍藥所吸引。
因為這個芍藥的顏色特別神奇,花瓣的顏色會由西瓜紅漸漸變成鮭魚色。
每一朵芍藥都如同定格的落日般,詩意又浪漫的綻放著自己的生命。
曾經年幼的他並不知道這是什麼品種,只知道每年四五月份,就要去那戶人家門口看一看。
直到後來養母去世,養父對他和姐姐動則打罵的艱苦生活讓他喘不過氣來,他才逐漸忘掉了那抹點亮了自己童年的西瓜紅。
但他卻沒想到,幾年後的今天,自己能因為一場意外在陸九敘的別墅裡再看到這種芍藥。
而且他也終於知道了它的名字。
落日珊瑚。
和花色一樣美麗的名字。
蘇星遙正準備安靜的欣賞會兒芍藥,張姨卻拿了一個東西塞到他手中。
“之前一直給你收著我都忘了還給你.”
她遞到手中的是之前隨著他一起滾落山崖的手機。
張姨見蘇星遙盯著自己的手機看,略微抱歉的解釋道,“我這年紀上來了記性就差,平時看你也沒說玩手機,竟然都忘了這回事.”
“沒事.”
蘇星遙笑笑。
其實張姨不需要給他道歉。
他是真的不需要這部手機。
在這裡養傷的幾天,遠離了手機後他反而更加愜意。
閒暇時散散步看看書曬曬太陽,然後跟落日玩一玩,再跟花匠學學怎麼種花。
這是這麼多年來他唯一難得悠閒自在的時光。
暫時還不想看手機的蘇星遙便將手機隨意的仍到了桌上充電。
等到跟花匠探討完關於落日珊瑚的種植和養護後,他才將手機開機。
意料之中的。
手機收到的資訊寥寥無幾。
哪怕他前前後後已經失蹤了一個多月也沒人來關心過他到底怎麼了。
蘇星遙看著手機的資訊,除了各種廣告和垃圾資訊外,絕大多數都是他落下山崖那天下午經紀人給他發來的。
內容幾乎都在罵他。
不過對方在那天晚上的某個時間點以後,也停止再發過來了。
似乎被人打過招呼,直接放任了他的消失。
蘇星遙清理著手機的內容,根本懶得去仔細看經紀人罵了自己什麼。
他可以不玩手機,但是卻不可能一輩子都不碰手機。
所以他低頭看向螢幕,在通訊裡認認真真的尋找起來,將以前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的電話和微信,一個一個給全部拉黑。
但手機就像是故意在跟自己作對一般。
蘇星遙才剛拉黑到溫寧姝,一個多月沒有動靜的微信,就突然跳來一條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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