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時開始!”魏源一聲令下,身後大屏上的一小時倒計時便開始跳轉。

大家都是專業的演員,在閱讀劇本和背誦臺詞方面還是有一定水準的。

臺下兩兩一起,相互對著答案。

“導演,南門這裡有位時先生要進來。”魏源的對講機裡忽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好,我知道了。”

魏源將時予已經抵達南門的訊息告訴了落晚瓊。

“我去接他。”

落晚瓊丟下一句話就轉身朝南門而去。

好在南門距離二人進行演員選拔的地點並沒有很遠、很繞,落晚瓊輕易就能找到地方。

南門口只有時予一個人站在那裡,他的打扮像個翩翩的紳士,盡顯儒雅之風,只是掛在肩上的女士包包讓其多了幾分賢惠的感覺。

“阿予!”

落晚瓊朝時予奔去。

還沒等時予反應過來,落晚瓊就已經撲進了他的懷裡。

這是他曾幻想過無數次的場景。

時予被摟住了腰肢,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的他遲鈍地抬起手擁住落晚瓊。

但他知道,落晚瓊其實是更喜歡自已奔向她,去主動靠近她的。

“瓊哥,你怎麼這麼開心啊?”時予低頭看著懷裡的落晚瓊,不禁發問。

“當然是因為你來了。”落晚瓊不假思索道。

時予一下紅了耳根,他故作正經,鬆開落晚瓊問:“你說我來了之後就會知道答案,可這裡……也不像是會有的樣子啊?”

時予四下望了望。

“急什麼,跟我走。”落晚瓊拉著時予,朝裡面走去。

走在途中的落晚瓊回頭看了眼時予,瞧著他還揹著自已的包,又覺得與他這一身裝扮過於不搭的她伸手想把包拿回來:“把包給我吧,你揹著太奇怪了。”

時予不樂意,側開了身子,落晚瓊沒能拿到。

“你還有工作要做,揹著會不方便的。”

落晚瓊拗不過他,只能放棄,繼續拉著他往前走。

到了地方後,落晚瓊將時予帶到魏源跟前:“魏導,這位是我男朋友,時予。”

又向時予介紹:“阿予,這位是導演界的頂尖人物,魏源。”

兩人握手問好,魏源同時又趕忙否認落晚瓊對自已的介紹:“別別別,落老師你這麼講就太抬舉我了,受不起受不起。”

魏源壓低聲音,用另一隻手半掩著嘴靠近時予:“她一個人抵得上在場的所有人,憑她這身份地位還這麼抬舉我,真是折煞我了。”

時予笑了笑,他知道落晚瓊很厲害,但沒有往魏源形容的那種高度去想。

“我算是知道你怎麼在場這麼多帥哥都不看一眼了。”魏源刻意表現出上下打量時予的動作來,玩笑著對落晚瓊說,“你男朋友這姿色,可是一點不比他們差呢,要不要考慮當明星啊,我可以捧他的。”

落晚瓊抬起手輕擊了一下魏源的胳膊,把他推開了些:“你可別給我動歪心思,他是我的。”

落晚瓊刻意加重了最後四個字的語氣,一個字一個字地念了出來。

魏源大笑:“好好好,不動你的人。”

時予在一旁聽著不好意思地側過了頭去,卻怎麼也掩蓋不了面頰已然泛紅的事實。

餘光瞥見大屏上的倒計時已經過半,魏源又正經起來:“時間差不多了。”

落晚瓊也轉過頭去。

半小時已過,螢幕倒計時自動暫停。

“一會兒直到第二輪選拔結束,你都只要認真聽,認真看便好,我想給你看的東西就在這次選拔的內容裡。”落晚瓊讓時予把頭低下,湊到他耳邊告訴他待會兒該做的。

時予點頭應下。

落晚瓊鬆開時予的手,站到了臺子的中央。

眾人見落晚瓊站定,紛紛向她面前聚攏。

“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是你們解讀臺詞的關鍵,請務必仔細聽好。”

樓裴放下臺詞,忽而注意到站在落晚瓊身後的時予。

時予當然也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樓裴。

他是誰……為什麼會和我長得這麼像?

兩人心中產生了同樣的疑惑。

目光交匯,樓裴竟朝時予露出了笑容。

時予知曉此人笑容的不善,但看到面前的落晚瓊後便沒有做出反應,隨即撇開了目光。

“你們手裡的這份臺詞,來自《勿念》的第二版結局,是我在十年前重新撰寫的。在這段故事的前面,女主身患重度抑鬱的姐姐在自已姐夫忌日的這天自殺,女主甚至沒能見到姐姐最後一面。”

“女主的父母老來得子才有了女主,只是在她出生不久後兩人便離了婚,兩人都不願撫養女主,是姐姐和姐夫將女主養大的。姐姐的突然去世令女主瞬間便失去了最後的親人,遭受巨大打擊的女主也因此患上了應激障礙,被迫住進精神療養院。可沒過多久,病情開始惡化,又查出了重度抑鬱。病痛交加時,女主回想起曾與男主的約定:她答應過他,會在這週六——也就是今天,與他在瓊花樹下見面。因為他說,想告訴女主一些事情……”

起初時予聽著還覺得一切正常,因為這確實符合小說的寫作。

可直到他聽到那相約瓊花樹下的約定,才開始發覺落晚瓊所說的這一切可能並不只是來自小說的創作,而是極有可能是根據現實所改編的。

只是哪裡改了,哪裡又沒有改?

落晚瓊的整段陳述都沒有一絲表情,她就像是在背誦稿件一般熟練:“最後,女主在搖擺了很久之後偷偷跑出了療養院,她強忍著病痛來到了約定的地點,卻未敢上前,只是遠遠地躲在圍牆後面。男主已經在樹下等待著了。女主看到男主,心中頓然傷感,可幾經考慮後女主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

眾人聽得很認真,生怕漏掉一點重要的資訊。

“好了,我能向你們提供的資訊便只有這些,至於人物的心理是怎樣的,應該如何表現,就只能靠你們自已去思考了。”

落晚瓊說完後轉過臉去看魏源。

“接下來,有五分鐘的提問時間,但晚老師作為回答者只能說是或不是,各位可以開始了。”

一個扎著髮辮的女演員率先舉起了手:“請問晚老師,女主離開是不是有男主的原因?”

“是。”

“請問男主是不是對女主發生過的這些事一概不知?”

“是。”

“女主是不是猜到了男主想對她說的?”

“是。”

“男主是不是也知道女主對他有意?”

“不是。”

“男主是不是不完全知道女主家中發生的這些變故?”

“是。”

……

落晚瓊回答的每一個是與不是都化作了一顆石子落入了時予的心湖當中,如重錘般重重地敲打在他的心牆上,將他心中的城堡砸得粉碎。

“時間到,請各位繼續進行臺詞記憶,半小時後我們前往正式的拍攝場地。”

眾人目前所在的是古代拍攝的區域,要進行表演的瓊花樹在正東方向的現代校園區。

那棵瓊花樹是兩年前新移栽過來的,不比《勿念》中所描寫的那一棵。

“瓊——”

“晚老師,能幫我解讀一下這句臺詞嗎?”

在時予開口前,樓裴搶先了一步叫了落晚瓊。

落晚瓊聽到聲音,邁下臺徑直朝樓裴走去。

“這部分臺詞應分為兩個場景,主要表現的是女主的表演能力……”

落晚瓊不過一米六八,站在一眾身材立挺的演員中顯得分外嬌小了些。

尤其是當她開始給樓裴講解時,幾乎所有人都圍了上來。

落晚瓊沒有透露有關表演的任何提示類資訊,僅僅是分析了這張劇本臺詞的分層結構,以便於演員們能夠更好地區分場景。

時予老實站在臺上,透過人群注視著落晚瓊。

“你還沒有看到她真正想給你看的東西呢。”魏源往右偏了偏身子,低聲道。

魏源有觀察提問期間時予的反應,但他清楚落晚瓊讓時予來看選拔絕不會只是想讓他聽這麼幾句問答而已。

魏源重新站定,將手背到身後。

時予似乎並沒有反應。

他依舊目不轉睛地凝注著前方的落晚瓊。

他願意靜待落晚瓊向他講述,用她所想的方式,去講述那他不曾參與過的十一年。

等到落晚瓊解析完後,圍繞在身邊的人群也漸漸散去,依著分組各自繼續對臺詞。

落晚瓊從樓裴身邊徑直走過,特意選了個時予看不到表情的角度:“你這麼做最好是有個合適的理由。”

落晚瓊藉助周圍的人群假裝被阻,進而停頓了一下。

她刻意把控了聲音的大小,讓自已的這句話只有樓裴能聽得到。

樓裴原本自然的笑容在聽到落晚瓊這句話的時候僵了一瞬,隨後又立刻露出一副得逞的表情。

落晚瓊聽見了時予叫自已的聲音,只是他還沒有叫出口便被樓裴給打斷了。

當她被聲音引去時,便瞧見了樓裴露出的那僅一眨眼功夫的得意的笑。

這是人在刻意做了某些行為——也就是壞事後得逞會產生的表情。

“魏導,我去那邊的椅子上休息一會兒,等到時間了麻煩叫我一下。”

落晚瓊扶著腰走到魏源面前,話語中已經是顯而易見的疲憊了。

看到落晚瓊的狀態,魏源的表情也為她捏了一把汗:“你這個樣子看起來可不太好啊,快去休息休息,快去快去。”

落晚瓊點點頭,朝長椅的方向去。

她的左手扶著後腰,走得不快。

瞥見落晚瓊艱難地往椅子那走,時予趕快跑到落晚瓊跟前攙住她:“是累了嗎?”

“老毛病了。”落晚瓊擺手,“腰部勞損,久站不得。”

時予小心扶著落晚瓊走到休息區坐下,自已則坐在她旁邊伸手給她揉腰。

時予全程都沒再說話了。

落晚瓊轉頭看著時予垂頭低落的模樣,只一眼便知道他到底在憂心什麼。

“我不過是腰有些疼。”落晚瓊撫上時予的臉,輕輕揉了揉,“沒什麼事的。你剛才叫我,我聽到了,但樓裴故意打斷你我才走過去的,我不會因為他忽視你的,放心。”

落晚瓊對時予微笑著,揉著臉的動作沒有停下。

時予的腦袋往落晚瓊的手心倒了過去,似是十分貪戀她的觸控。

兩人就這樣一直在椅子上坐著,疲倦了的落晚瓊靠上了時予的肩。

腰部傳來的按揉力道很適宜,讓落晚瓊不自覺便合上了眼。

螢幕計時截止的提示音響起。

落晚瓊被吵醒了。

腰部的疼痛已然緩解了很多,她坐直身子,閉上眼又仰起頭,慢慢做了兩次深呼吸讓自已恢復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