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月之後,滬城已經正式進入了秋天。
別墅院外精心種植的法國梧桐樹葉已經徹底變黃,樹枝上的球球緊密地包裹著絮,秋風吹過,那些絮便隨著風在空中絮絮飄灑。
溫楚欽對這種樹有過敏反應,每逢春秋兩季,他的鼻炎便會發作,根本不敢邁出家門半步,只能窩在家裡,怨聲載道,不停地詛咒著這些樹。
在打了一個大噴嚏以後,溫楚欽恨聲對祁桉喊道,“祁醫生,你快去把門口這幾棵破樹都挖了!”
祁桉聞言不禁失笑,他搖了搖頭道:“這麼大要我怎麼挖?”
“我不管,你快去想想辦法。”溫楚欽崩潰道。
祁桉端著水杯走到他身邊,迅速塞進他嘴裡一片藥,然後把水同時遞到他手中。
他伸手接過水杯,仰起頭,咕嚕咕嚕兩口就將藥片嚥了下去。
直到藥片入喉,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皺了皺眉頭,看向對方問道:“這是什麼藥?”
看到他對自已這般毫無防備的模樣,祁桉心中不禁泛起了些許暖意,然後存了幾分逗弄他的心思,於是故意拖長了聲調說道:“大郎該吃藥了的那種藥。”
溫楚欽聞言瞬間炸了,佯怒道:“好啊,你敢謀害親夫?”
祁桉也毫不示弱,欺身上前靠近他,聲音低沉,嚴肅道:“恩?誰是夫?”
溫楚欽後面還在隱隱作痛,他氣勢稍弱了幾分,小聲道:“你是,我就是逗逗你而已。”
祁桉對他的回答十分滿意,於是便暫且放過了他,伸手拿起放置在門口的噴壺,然後朝著院子走去。
因為溫楚欽的過敏體質,院子裡的花園除草與澆水以及修剪的工作便全部落到祁桉一人的頭上。
他們並不習慣有其他人入侵自已的私人領地,所以沒有僱傭亂七八糟的庸人,前世的兩年裡也是一直如此。
想到前段時間阿欽被藥物支配的那個夜晚,對方一整晚同他絮絮念念地說了許多話。
然而對方次日一早,卻斷片了,把自已說的話忘的一乾二淨。
從始至終只有祁桉一個人記得那天他們說了什麼話,發生了什麼事。
祁桉後面也並沒有再跟他提及自已同他一樣,也已經回來的事情,他擔心阿欽會因為他的變化而對他失望,如果他已經不是之前的自已,阿欽還會不會愛他?
思及此處,他放下了心中的顧慮。
過去的便讓它過去,除非阿欽親自來問他,否則他不願意再去勾起對方痛苦的記憶。
他走到院子裡,只見院子裡滿是法國梧桐飄落的落葉,層層疊疊,幾乎鋪滿了整個地面。
看到這個景象,祁桉不禁覺得一陣頭痛。
他無奈嘆氣,操起角落裡那把掃帚,一下一下地掃了起來,不知過了多久,才清掃出來一片乾淨的地方。
然後他放下掃帚,伸手拿起一旁的噴壺,清澈的水淅淅瀝瀝地灑落在花盆裡。
這是一種在秋天也能盛開的花,名叫仙客來,有著輕微的毒性。
仙客來得到了水的滋養,恢復了原本嬌豔的顏色。
院子裡已經煥然一新,祁桉滿意地欣賞了一會兒,剛準備回去,便聽見隔壁三棟別墅那邊,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祁桉定睛看去,原來是搬家公司的人。
半個月前,那個私闖民宅的拆遷戶郭津已經聽話地將三棟賣掉,迫不及待地搬離這個是非之地,之後這棟別墅便空了下來。
如今看來,似乎是搬來了新鄰居。
他清晰記得前世,三棟住著的人是一個全職畫家,聽聞是被某個有錢男人圈養的金絲雀,也幾乎不怎麼出門。
因此祁桉也很少見到這個鄰居,更不清楚他背靠的男人是什麼人。
他懷著幾分好奇的心情,朝著三棟的方向看去,緊接著,便瞧見一輛限量版勞斯萊斯穩穩地停在了門前。
戴著白手套的司機從駕駛位下來,恭敬地將後面的車門拉開,隨後,從車裡面走下來一個身形略顯瘦弱的青年。
這個青年瘦的彷彿隨時可以被一陣風吹走,他肩上揹著巨大的畫架,腳步略有些虛浮,身上的衣物也照比他的身材大出許多,顯得非常不合身。
這副模樣與祁桉前世記憶中的人差別很大,在他的記憶裡,三棟的這個青年似乎被保護的很好,偶爾見到,也能從對方眼裡看出一種不諳世事的天真。
而此時,確像是了無生機,還有幾分頹然的喪氣。
對方敏銳覺察到了他的目光,轉過頭來朝四棟這邊看過來。
與祁桉的目光對上的瞬間,青年有些愣住了,他掩飾地低下頭,快步走進了別墅裡。
見狀,祁桉心中不禁有些疑惑,然而,還不等他多想,身後便傳來了溫楚欽有些不悅的聲音。
他趕忙回到屋子裡,臉上滿是疑惑,有些不解地看著面前的人。
“你剛剛在看什麼呢?”溫楚欽眼神中帶著幾分審視。
祁桉鬆了一口氣,原來這人是吃醋了,他馬上解釋道:“我剛剛看見三棟好像是搬來新鄰居了。”
“哦?是什麼樣的新鄰居?”溫楚欽語氣有些酸溜溜的,“居然能讓我們祁醫生看的出神了。”
祁桉笑著貼了上去,拉著溫楚欽的手臂,語氣軟軟地道:“我只喜歡看你,不要生我的氣嘛。”
“那你剛剛在看什麼?看的那麼入神。”溫楚欽有些不滿。
“沒有。”祁桉搖了搖頭,繼續道:“我只是覺得那個人有點奇怪,才多看了幾眼。”
溫楚欽蹙眉問道:“哪裡奇怪了?”
“那人看起來非常瘦,像是些營養不良似的,很可能還有心理疾病。”祁桉答道。
溫楚欽也覺得有些莫名,但他並不覺得這是祁桉的職業病犯了。
前世,他也曾與那個鄰居碰過幾次面,然而那人的樣子完全不像祁桉所描述的這般,甚至恰恰相反。
之前,他並沒有注意過這個微不足道的鄰居,對方也極少出現在他的生活裡,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任何奇怪的事情都會讓他草木皆兵。
看來,今後他也得多留意一下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