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八點十五分。
天際宛若鋪展了一層幽邃的灰藍綢緞,細雨如織。
街燈昏黃,將一切染上了一層朦朧而神秘的色彩。
一輛橘黃色的巴士,緩緩行駛著,最後穩穩地停在了酒店正門前。
橘黃色的車身在雨幕與燈光的交織下,閃爍著微光。
陶舟端坐於一樓休息區那略顯陳舊的沙發上,指尖輕輕跳躍在膝蓋上,每一次敲擊都似乎在無聲地計算著什麼。而他的目光正透過酒店大堂的落地窗,緊緊鎖定在那輛巴士上。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異常緩慢。
八點三十分整,一聲清脆的開門聲響起。
隨後,巴士低沉而悠長的鳴笛聲劃破夜的寂靜。
顯然,這是巴士司機在示意眾人上車。
陶舟並未急於起身,他仍舊保持著坐姿,靜靜地觀察。
隨著“叮”一聲輕響,電梯門緩緩開啟。四男一女,五名住客腳步輕快地從電梯中走出。
陶舟的目光在五人身上逐一掠過。他注意到,這五個人無論是衣著還是走路時的站位,都呈現出一種團隊的高度默契。
他的眉頭不自覺地輕輕揚起,心中暗自思量:【這五個人是一夥的,而且絕對不是新手。】
五人組在酒店旋轉門前稍稍做了停留,便徑直邁向了夜色中的巴士。
巴士的燈光在他們身上投下斑駁的影子,為這幕場景添上了幾分神秘與詭異。
大約又過去了幾分鐘,酒店大堂開始變得有些熱鬧,被選中的住客們逐一現身。
他們或穿著厚重的外套,或手持雨傘,哆哆嗦嗦地走出酒店大門,然後依次緩緩登上巴士。
陶舟靜靜地坐著,精準地記下了這一刻的每一個細節。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自己的手錶上。
八點五十分。
在確認不會再有其他住客出現後,他緩緩起身,衣物在他指尖輕輕拂過。隨後,他邁開步伐,朝著那輛未知的巴士走去。
踏上巴士的臺階,車內的燈光在他臉上勾勒出一抹複雜的輪廓。
他快速掃視了一眼車廂,最先上車的那五名住客已經坐好,其中兩個人正在低聲交談,顯得相當自在。
其餘三人中,一位閉目養神的中年男人引起了陶舟的注意。
即便是在休息,那個中年男人周身也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場,那是一種沉澱了歲月與故事的沉穩與尊貴。
令他稍感意外的是,之前與他有過接觸的靳磊並不在車上。
“看來,靳磊並沒有他外表看上去那麼老實。”陶舟心中暗暗嘲諷。
可當他將目光轉向巴士司機時,心跳陡然加速。
因為他看見,司機座位上,此刻正端坐著一個真人大小的陶瓷玩偶。
而那個玩偶,正側頭,盯著陶舟笑。
玩偶的面板,白得近乎透明,空洞的雙眼,如同深淵般凝視著陶舟。
那笑容,陰冷而詭異,儼然能直達人心最深處的恐懼。
陶舟的心跳如鼓,每一次搏動都伴隨著一股強烈的寒意,從脊背直衝頭頂。
他努力平復著內心的波瀾,但那份震撼卻如附骨之疽,難以驅散。
他轉身,選了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巴士緩緩啟動,車輪與地面摩擦的聲音,在車廂內迴盪,與窗外的雨聲交織成一首詭異的交響樂。
陶舟靠在椅背上,眼睛不自覺地瞟向周圍其他酒店住客。
但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更加不安。
那些乘客,他們或低頭沉思,或閉目養神,對前方那個擺弄方向盤的玩偶司機似乎視而不見。
【難道...只有我才能看見那個玩偶司機?】
這個念頭如同毒蛇般纏繞著他,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無援。
夜色如同被深墨渲染過的畫布,沉甸甸地壓在地面上。
遠處,微弱的閃電在雲層中若隱若現,伴隨著低沉的雷鳴,給這個夜晚增添了幾分不祥的預兆。
狹窄公路上,兩旁的樹木在黑暗中顯得異常高大,它們的枝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
巴士的燈光在黑暗中劃出一道明亮的光束,照亮了前方的道路。但光束之外,依然是一片漆黑的未知領域。
巴士緩緩駛入西郊,最終在一座獨棟別墅前停下。別墅在漆黑的夜色中顯得尤為突兀,好似一座被遺忘的城堡,矗立在荒野之中。
外牆上,斑駁的藤蔓在夜風中輕輕搖曳,發出陣陣悽清的低吟,為這座別墅增添了幾分淒涼與神秘。
車門轟然開啟,陶舟跟隨其他乘客走下了巴士。
一股刺骨的寒風迎面撲來,攜帶著荒野的寒意與未知的恐懼,讓每個人的心頭都不由自主地一緊。
四周,除了遠處偶爾傳來的蟲鳴,再無其他聲響。
陶舟環顧四周,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片茂密的樹林與無邊的黑暗。
這片樹林,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異常陰森,彷彿隱藏著無數不可告人的秘密與危險。
車門在此時悄然關閉,車輪的滾動聲漸漸被夜色吞噬,直至消散在無邊的黑暗中。
“這裡……怎麼感覺這麼陰森?”
一個年輕女人顫抖著聲音問道,她臉色蒼白,眼中滿是恐懼和不安,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手臂,試圖以此抵擋那股陰冷的氣息。
“確實。”她身旁的男青年附和道,“這裡好像很久沒有人來過了,有種被遺忘的荒涼感。”
陶舟沉默不語,緩緩靠近別墅。
他抬頭望向別墅的屋頂,只見一片烏雲籠罩在上空,閃電不時在雲層中劃過,照亮了別墅的輪廓。
“真的要進去嗎?”年輕女人顫抖著聲音再次問道。
“我們別無選擇。”這時候,一個男人聲音響起,低沉而決絕。
陶舟側頭,循聲看去,立馬認出說話的,正是五人組中那個貴氣的中年男人。
此時,那個男人筆直地站著,身姿挺拔,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平靜。他身後的三男一女,面對別墅的詭異氛圍,同樣表現得冷靜而從容。
中年男人微微頷首,再次出聲道:“走吧。”他的這句話像是對身後的四人說的,又好像在對所有人說的。
跟著中年男人的步伐,眾人緩緩向別墅花園的大門靠近。
中年男人伸出雙手,穩穩地抵在了那扇看似沉重的黑色鐵門上。隨著他雙臂的用力,鐵門“吱呀”一聲,緩緩地向內開啟。
一股陰冷至極的氣息瞬間撲面而來,讓在場的每個人都宛如置身於冰窖。
中年男人卻好像對此毫不在意,率先邁步走了進去。他身後的三男一女則是緊隨其後,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遲疑。
其他人見狀,雖然心中充滿了恐懼與不安,但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陶舟刻意放慢了腳步,走在隊伍的最後,他的眼神在四周遊離,儘量不讓自己成為任何人的焦點。
眾人沿著花園石子鋪成的小路來到別墅的前門。前門此時虛掩,似乎一直在等著他們的到來。
中年男人上前,毫不猶豫地再次推開那扇門,走了進去。
穿過一條被昏黃光線輕柔包裹的長廊,一間巨大的客廳呈現在眾人面前。
看得出,這間別墅很是奢華。客廳貫通兩層樓,前面左右兩方均有通往樓上的樓梯。
沙發靜默地排列著,每一道線條都透露出匠人的精心雕琢,卻在這空曠中顯得格外孤寂。
高檔的大理石地磚,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幽冷的光澤。
三個巨大的水晶吊燈讓這間客廳別具一格。
中年男人的手在牆壁上緩緩移動,貌似在尋找著某種秘密的印記。
最終,他的手指輕輕一頓,準確無誤地按在了那個幾乎與牆面融為一體的開關上。
隨著“咔嚓”一聲輕響,水晶吊燈瞬間亮起,客廳的每一個角落也隨之變得清晰起來。
中年男人在掃視完四周環境後,轉身對眾人說道:“大家暫時休息一下,但是我勸各位~不要亂跑。尤其...不要跑到別墅外面。”
告誡完眾人,中年男人便一屁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五人小隊成員間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便十分默契地分散至各個角落,各自探索起這座別墅。
其他住客見狀,懸著的心也全都落下。那位先前還面露懼色的年輕女子,此刻步伐輕盈地朝樓上走去,顯然她對這個別墅的結構很感興趣。
而之前那名男青年則是十分好奇地推開了客廳旁邊的一扇門,然後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陶舟此時一臉嚴肅地倚靠一處牆角。他的目光在眾人身上快速掃過。
一個細節引起了他的注意——301房間的那個男人,竟未出現在這別墅內。
【奇怪!】
陶舟心中升起一絲疑惑。
他清晰地記得,那個男人是出現在巴士上的,而且就坐在了第三排左邊靠窗的位置。
【難道他沒有下車?】
陶舟心中自問,但立刻否定了這個念頭。
【不,不可能,車開走的時候,我確認過,車上沒有人。】
【還是說,他下車後,沒有進這間別墅?那他會去了哪裡?】
正當陶舟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五人組中的女子匆匆走向中年男人,手中緊握著一個古樸的木盒。
中年男人接過木盒,輕輕掀開,一瞬間,他的眼神變得異常明亮,像看到了什麼令人震驚之物。
“諸位,接下來,我們將進行房間的分配。請各位耐心等候。”中年男人站起身,聲音沉穩而有力。
他將手伸進木盒,拿出一把鑰匙,鑰匙末端繫著一個吊牌,吊牌上則寫著一些字。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吊牌,然後念出了一個名字:“於諾諾。”
話音剛落,一個身材高挑,長相清純的少女從人群中站了出來。她略顯羞澀,當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竟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到”。
這聲清脆的應答在安靜的客廳中迴盪,眾人笑聲此起彼伏。
於諾諾羞紅了臉,快步走到中年男人面前,從他手中接過了那把鑰匙。
【那個木盒裡裝的居然是房間鑰匙,而且每把鑰匙還繫著寫有住客名字的吊牌。】
陶舟心中的好奇如同被點燃的火焰,越來越旺盛。
“裴夢茹...”
“皮雲龍...”
中年男人又連續叫出了幾個名字,這些鑰匙吊牌上的名字,無一例外都是眾人的真實姓名。
房間分配得很快,每個人的名字像是細碎的拼圖,逐漸在陶舟的腦海中拼湊出一幅複雜的人際關係圖,卻唯獨少了中年男人的那部分。
雖說中年男人的名字是一個謎,但是陶舟在領自己鑰匙時,還是從對方的談話中,知曉了男人被他們稱為朱老。
“朱老?”
陶舟低聲重複著這個稱呼,這樣的稱謂,在陶舟心中種下了第一顆疑惑的種子。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男人。恰巧,男人的聲音這時再次響起,如同古鐘般渾厚。
“現在房間都已經分配完畢。請大家按照鑰匙上的指示,找到自己的房間,然後好好休息。”
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眾人應聲而動,腳步聲與鑰匙碰撞的輕響交織成一首奇異的序曲。
陶舟低頭凝視著手中的鑰匙,鑰匙末端繫著的吊牌,一面寫著名字,另一面則清晰地標註著樓層和對應的房間號。
那“三樓七號房”的字樣在昏暗中閃爍,如同某種宿命般的召喚。
【307】,這三個數字如同烙印,瞬間啟用了他心中那段塵封的記憶。
那年高考,他以數學滿分的成績驚豔四座,但是由於某些原因,陶舟其他科目的分數是一塌糊塗,這也導致他最後高考總分停留在頗具戲謔意味的307分。
也正是因為總分原因,使得“陶舟”這兩個字沒有出現在當年的高考狀元榜中。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某種預示?或者這一切都是某個電視臺爛編劇寫的草臺真人秀劇本?】
陶舟的思緒如同脫韁的野馬,在懷疑與不安中狂奔。
他抬頭望向那個看似普通的木盒,心中的好奇與恐懼交織成一張複雜的網,緊緊束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