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陽光隨性地灑在男孩兒挺拔的脊樑上,烏黑的頭髮上,始終彎著的滿是笑意的眉毛上,落在他俊逸的五官,和麥色的脖頸上。
而他整個人又像一個發光體,彷彿那光是他發出來的,既炫目又柔和,雲夢靜靜地在他身後,那光讓她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撞著,一下一下……她把臉低下去。
等她穩住心神,他們已經穿過某市的繁華鬧區。
拐過幾條街巷,停在一片相對安靜的學校門口,雲夢慌忙和雲哲跳下來,男孩子將摩托停在門邊的圍牆外。
“你們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說完,走向大門口旁邊的門衛室裡。
雲哲好奇,跟到門口,又折回來,嘴裡生澀地重複牌匾上的字“名……揚,名揚……學校……”“名揚學校?”
雲夢微微一怔,然後,有些驚愕的看著抬起頭,低聲道:“可能嗎?”
“姐,我識字的,不信,你過去看看.”
雲夢幾步走過去,只見寬闊的牌坊上一道橫匾,上寫著“名揚學校”幾個大字。
這一次,雲夢的眉頭再一次緊蹙住。
名揚學校是某省乃至某全國有名的私立學校,總校設在某省省會,分校則遍佈h省的各大地級市,並因地制宜開設小學到高中的各個年級。
學校裡設施齊全環境優越,不但配有華北地區最大的圖書室實驗室,還第一個配備了最具規模的微機室。
最值得一提的還是這裡最優秀的師資隊伍和在全國都遙遙領先的升學率,不說一般重點大學的,就單單考進清華北大的學生數量,就抵過省裡其他所有學校被錄取人數的總和。
這裡正是名揚在x市唯一的一所分校。
雲夢原以為,男孩子所說的可以免費讓雲哲上學的學校一定和她就讀的學校一樣。
灰頭土臉的圍牆,低矮殘舊的教室,凹凸不平的桌椅,散漫頹廢的學生,即使不是破破敗敗,也應該稀鬆平常。
可是很顯然這裡不是雲夢以為的模樣,,高高整齊的圍牆,圍牆裡起碼六七層高的十幾棟樓房,樓房上通透明亮的玻璃,以及那高高的嚴嚴實實的大門,再加上看上去有些奢華的大理石牌坊。
站在這高闊的大門外,雲夢和雲哲更加顯得單薄瘦小,也顯得不搭調的寒酸。
雖然雲夢的心裡一直存著一份支撐她堅強和自尊,她也一直堅信所有的外在物質都抵不過靈魂的內在素質,但是這一刻她的埋在心底的自卑竟突兀地冒將出來險險擊敗她的自尊。
她想到退縮,想到離開這高高的大門,離開這牢固的圍牆,離開這裡,按照他們原來的計劃,坐上一趟足夠遠的汽車,永遠地離開這裡······她的腳甚至遊移。
這時,大門開啟了,那個男孩子走出來,身後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既像是鞠躬,又像是有些駝背,臉上堆著笑,驚慌中似乎還有一些諂媚,那表情很是耐人尋味。
雲夢卻沒有心情研究他的表情,她的心被忽生畏怯佔據,她咬住嘴唇,緊緊的盯著男孩的眼睛,好像能從那裡得到力量和肯定。
“這位是陳叔,一會他帶你去面試.”
陳叔唯喏地點頭。
一時間,好像全無退路,雲夢咬住下唇,輕輕地點頭。
她轉身叮囑一下雲哲,鎮定一下心神,轉身隨著陳叔向校園走去,剛走了兩步,忽然他的手被男孩拉住,猛一用力,她一個不穩,直直的向男孩的懷中跌去,雲夢心跳驟快,頭暈目眩,慌忙中抬頭,他看到男孩閃著光芒的眼神,熱烈而激動,他的聲音幽沉如天籟之音“你行的,相信我.”
雲夢幾乎是倉皇著走進大門的,而更好笑的是陳叔更是惶恐,他好像是被什麼驚到了,竟然腳步有些踉蹌,一到教務處邊上的待客室,便讓雲夢等下,親自給雲夢倒了杯茶後,自己又踉蹌地去教務處尋負責面試的教務主任。
·······校園裡共錯落著十一棟七層高的樓房,分別是六座教學樓一座實驗樓和四棟宿舍樓,雲夢現在正在最中心角位置的那一棟教學樓裡底層辦公室裡,透過窗子可以看到整潔的校園裡種了許多花草和綠植,水泥的地面上一條條甬道上用碎石鋪就的許多名人格言和小詩,雖然已近深秋,但依然是曲徑幽通幽,花草猶綠。
在陳叔所去相反方向教學樓底層其中一間是個小型會議室,五十多歲的教務主任神色莊重的向幾位幹事佈置著什麼任務,約摸兩分鐘,走出來,再路過等候室時不經意地掃了一眼。
看到雲夢,皺了皺眉,然後,走了進來。
……很顯然,他沒有見到陳叔,雲夢的出現也讓他感到意外。
“誰讓你進來的?你找誰?”
“是陳叔領我來的,他讓我在這兒等教導主任.”
雲夢恭敬地站著,覺得怎麼站都不對勁。
“陳翔?找我?什麼事?”
老者示意雲夢坐下,然後十指交叉神色平靜的問,他的鼻樑很高,在鼻樑上架了一副眼鏡,探究的目光從鏡片上射出來,顯得有些犀利。
“我,我來應聘……”雲夢說明來意,她的心怦怦直跳,緊張得手都無處安放。
讓她更緊張的是對方眼裡的異樣,有些吃驚,有些質疑,甚至有些不屑,為什麼不屑?難道自己來應聘有什麼不對?然而,下面的對話讓她覺得這種不屑很是理所應當的。
“哦,應聘?你是博士還是碩士畢業,都不是吧,看年齡你也不像.”
“……”“那麼,你是哪所大學畢業,清華,北大?”
“我……”雲夢的聲音低下去。
“中山或者南開?”
“沒……”“沒有什麼?”
“我,沒有上過大學.”
雲夢的聲音低下去,低到腳下發光的大理石地面上,然後彈起來,咣咣地反到她的臉上。
“什麼?你沒有上過大學?這……這……這個陳翔真是胡鬧……他是哪根神經搭錯了,敢把你帶到這裡來?”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他的至近親戚,想來我這裡走後門的。
他以為,跟我是老同學就可以讓我為他徇這個私嗎?他真是糊塗,我是學校的普通管理者,也是一名參與者,老總把這個位置給我,就是把責任交給我,我必須嚴格,公正的執行我的職責,我要對得起老總對我的信任和委託。
不徇私是我最基本的準則.”
主任說得有些激昂,甚至站起身有些莊重地看了看牆上相框裡的名人名言。
他是董事長欽點的主任,正直無私,嚴格以身作則的形象自然要立得妥妥的。
再說了,現在是立冬時節,學校哪有招聘這個意向。
……再明白不過的意思,雲夢的臉臊得通紅,她低著頭站起身說了一句打攪了便準備離開。
“等一等.”
那位看上去有些駝背的門衛按原路折回來,在視窗晃了兩下,匆忙的推門走了進來走到主任面前,伏到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主任一臉的正氣極速消失,緊接著變成難以置信。
“你再說一遍.”
老陳再次耳語。
這一次,主任的目光迅速掃向門口,同時神色變得緊張而侷促:“是他這樣說的嗎?他來了嗎?”
“他走了,不過他是這樣交代的.”
老陳用恭敬的目光望了雲夢一眼,又諂笑了兩下,然後走了出去。
主任重新調整了一下面部的表情。
他笑起來,笑的燦爛而鄭重:“對不起,我剛剛想起我們這裡有一個職位正適合您,我真誠的代表我們學校歡迎您。
還有您那位弟弟可以免費進入相應的班級學習.”
“您說什麼?”
雲夢有一種做夢般的感覺,她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主任重複了一遍,他的笑意更濃,臉上的肌肉快速的向鼻樑處聚攏。
怎麼回事?雲夢真的像做了一場夢。
剛才主任和門衛的聲音很小云夢根本沒有聽清。
她不知道是什麼影響了主任的決定,但有一點她很清楚--------她被錄用了,她有工作了,從今往後,她和雲哲可以住在學校,他們有了容身之所。
再不用寄人籬下,看別人的臉色,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這個結果正是她想要的,不是嗎?她緋紅的臉頰湧上興奮的喜悅,她邊鞠躬邊由衷的道謝。
主任有些尷尬地客氣了連句,說了幾句場面上的話,然後拿起桌上的電話,吩咐後勤處的小麗過來幫著他將雲夢的住宿安排下。
雲夢走出教務處時,兩位穿著校服的老師正往學校的宿舍搬嶄新的被子和一些生活用品。
雲哲跟在他們身後,手裡提著一大包零食。
看到雲夢,他奔過來興奮地告訴雲夢是剛才那位大哥哥給他們買的東西。
“他人呢?”
雲夢雀躍的心突突的跳著,像要跳出來,將盈滿的喜悅與那個"“大哥哥”分享,看向雲哲的身後,望向四周,入眼茫茫卻不見男孩兒的蹤影。
“他走了,他說他還有事,他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雲哲說著,遞給雲夢一張紙。
雲夢將紙開啟,這是一張速寫,上面畫著幾朵雪花,雪花之中,走著一個女孩兒,她像一位純潔的公主,正嫵媚而生動地接著雪。
雲夢跑到路旁,眺望遠方,眺望路的盡頭。
路上什麼也沒有,除了十月的冷風,連一個背影都沒有。
雲夢茫然地立在校門口,任憑一種難言的失落湧上心頭,一種莫名地惆悵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