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沒有窗，看不到陽光不知道是什麼時間了。
柯楊靠在小鐵床上望著鐵欄外剛剛換班坐下的警員。
這裡除了肖楠和陳磊，他竟然一個人也不認得了。
十年前他在這裡工作過，此刻他卻成了被關起來等候問話的嫌犯！
辦公桌上的電話響，年輕警員聽完電話朝柯楊走來，拉開鐵門說有人要見他。
柯楊並不意外何芷來見他，按流程肖楠是該通知嫌犯家屬來談話。
“你們可以走了.”
肖楠對柯楊和何芷說完話轉身走進了旁邊的辦公室。
柯楊想問葉小寒是否找到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此刻不是他關心葉小寒下落的時候，既然左岸之死已經瞭解清楚了，葉小寒落網是儘早的事。
此刻他應該關心何芷，何芷怎麼會和他一樣也能看見死亡陰影了呢！
看見死亡陰影可不是什麼好事。
何芷看到葛婷的亡靈沒有被嚇到已經讓他覺得非常了不起了。
所有的銀行卡都被凍結了，口袋裡唯一的一張百元鈔票昨晚在芙蓉湖邊也不知所蹤。
估計是在他追葉小寒時掉在了水裡。
現在回雞谷山的路費都不夠，柯楊握著何芷的手，站在公交站牌前額上微微冒汗。
他心疼何芷跟他受苦，更心疼何芷這一世除了他依然無親無故。
“今天可以回雞谷山嗎？”
“對不起，暫時還不能，我們得留下來協助警方破案.”
“可是已經確定葉小寒是兇手了啊？”
何芷想豆豆了，離開這兩天心裡總覺得不踏實。
“今天說到鄭裕希拘禁你的事，我想趁熱打鐵查一查鄭裕希和石先生之間的關係。
這件事如果不解開，我想以後還會有麻煩.”
“可是你要怎麼查呢？”
何芷非常清楚他們眼下的情況，要錢沒錢要人沒人，柯楊失去了少東家的身份，吃飯出行都成問題。
“這個你不用擔心.”
柯楊似乎已經有了主意。
“我哪能不擔心！我想早點回去看著豆豆。
離開熟悉的城市到鄉下生活，我擔心她情緒不穩定.”
豆豆曾經得過抑鬱症，萬一再發病恐怕會很麻煩。
何芷心急如焚想回雞谷山村。
下午三點左右，接到柯楊的電話何芷溜出後門。
她以為柯楊會在後門等她，看到空空如也的小路上只有被風吹著搖頭的一排纖柳，正要撥打柯楊的電話，一輛迷彩吉普車緩緩開了過來。
柯楊以拍照的名義租了一輛迷彩吉普車。
錢是他找豪門母親偷偷借的。
辛穎當然心疼兒子被趕出家門，雖然知道老爺子是一片苦心，但也不能讓她兒子成為無家可歸的人。
柯楊指了指車後座下的一個雙肩包，雙肩包裡都是現金。
辛穎擔心被老爺子的人發現她的銀行卡有變動，只好把家裡保險櫃存放的現金都拿出來給兒子了。
到了家門口柯楊沒有下車，何芷一步三回頭地看著他，他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但是他不能和何芷一起回家，怕一旦走進家門就不想離開了。
他還有任務在身，要查鄭裕希綁架何芷很重要，要查葉小寒的下落也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他的手機接到了一個任務。
那是他做為一名國家安全人員必須要完成的任務。
手機裡還有一個隱藏的號碼，那是他的代號跟單線聯絡人電話號碼。
今夜子時有人要在穗城地鐵製造爆炸，他必須在爆炸前找到那個身帶炸藥的人。
地鐵安檢通道前的隊伍緩緩移動，柯楊走在隊伍中間。
此刻還有數百名和他一樣身份的人在地鐵各大樞紐站點尋找恐怖分子的珠絲馬跡。
“先生，請把你帽子摘下來.”
今夜地鐵安檢等級比過機場安檢還要嚴格，有人不滿因為安檢程式複雜致使出行速度降低嘮嘮叨叨。
被要求摘下帽子的青年氣鼓鼓地把頭頂的棒球帽扔進安檢機器。
棒球帽在傳送帶上歪歪斜斜地進入掃描區，機器發出嘀嘀的報警聲。
站在青年身邊的兩名保安緊張地抓住了青年的手臂，青年氣得大叫臉色鐵青。
等在安檢機出口的一位黑衣女士聽見報警聲嚇得臉色一片慘白。
這時操作機器的地鐵女職員朝黑衣女士招手示意她的皮包用問題。
發現抓錯了目標兩名保安朝黑衣女士走過去。
拿起有問題的紅色小包，將女子帶到了一旁安保室。
棒球帽被擋在機器出口的皮帶簾下發出刷刷聲，青年抓起棒球帽戴上嘟囔著朝閘口走去。
很快黑衣女子從保安室裡走出來，對於朝她行注目禮的人群翻了翻白眼，背上紅色小包踩著高跟鞋快步入閘消失在電梯口。
女子的紅色小包裡發現了一些怡情助興的情趣用品，虛驚一場。
站臺上對開的地鐵交錯上滿著人潮洶湧。
柯楊憑著職業敏感掃描著一張張可能是罪犯的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切都似乎安然無恙。
其他站點也都傳來同樣的情況。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就算情報有誤也不能放鬆警惕。
柯楊挺了挺脊背，這時手機響。
看見肖楠的電話號碼，他接起電話目光依然專注地盯著進站的人流。
“找到葉小寒了，她死了。
另外在湖裡打撈的屍體確認是葛婷，死亡時間和何芷說的一致.”
“葉小寒怎麼死的，在哪死的？”
“這個不方便透露給你。
你不要離開穗城，隨時隨地接受我們的傳喚。
關於葛婷的死如果何芷還有隱瞞請你告訴她，不用顧忌什麼，警察辦案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聽到肖楠的話柯楊苦笑，他正在抓壞嫌疑犯，肖楠也把他當成了嫌疑犯。
“好吧，我會盡量配合……”
正說著話，突然看到緩緩下降的電梯上有個穿皮衣的男人被一團灰濛濛的霧氣包圍著。
柯楊馬上結束通話了手機朝那個穿皮衣男人走去。
男人的一隻腳邁向地面，另一隻腳還在電梯上，突然被衝到面前一道閃電似的身影給鉗住，不等他反應過來，突然覺得身上一涼，衣服和褲帶被扒了下來。
如果換做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應該大罵對方是神經病，男人卻只是悶哼一聲，確定掙脫不開以後，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柯楊。
“敢跟我搶女人！”
柯楊狠狠地說道。
“原來是為了搶女人！這年頭女人不用搶，誰有錢有勢誰是大贏家.”
看熱鬧的人發表完自己的意見紛紛散去。
聞聲趕來的安保人員將柯楊和皮衣男人一起帶到了附近警局。
凌晨兩點，一道人影悄然出現在芙蓉湖邊。
他久久凝望著湖水好像在等人。
聽到有車輛由遠駛來，他轉頭望向湖岸大道盡頭。
一輛白色轎車衝出夜色漸漸露出清晰的輪廓。
肖楠下車走到柯楊身邊，先是尷尬地笑了笑，然後向柯楊道歉。
“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是國家安保人員，在葉小寒的案子上不該懷疑你……”
“肖楠，我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氣場.”
不等肖楠道歉的話說完，柯楊說道。
肖楠怔住，一時沒明白柯楊的意思。
“我可以看見一個人的靈魂，有些還能與他們對話.”
柯楊的話一出口就把肖楠給驚住了。
肖楠望著柯楊瞠目結舌說不出話。
“擁有這種能力其實我也很意外。
不過這個能力讓我可以偵破許多案情。
我知道葛婷是怎麼死的。
不過具體物證需要你們去查證.”
“好，你把你瞭解的告訴我.”
肖楠不得不選擇相信柯楊。
如果換個人說這樣的話她一定以為對方是個瘋子。
“葉小寒不是車禍死的，她是被人故意撞死後製造成意外車禍死亡.”
“啊，葉小寒……”
肖楠的思路有些跟不上柯楊的思路。
葉小寒死了，無從查證她是怎麼從芙蓉湖落水又出現在芙蓉嶂別墅附近被車撞死的。
“車禍現場在這裡……”
柯楊朝前走了十幾米，一棟別墅院門前停下。
“葉小寒水性極好，她怕我抓她去警局問罪跳湖想逃走。
跳湖以後她發現湖底地形複雜不宜遠遊，於是便潛游到山邊藉著夜色又溜回到這棟別墅.”
柯楊指著別墅裡面，目光堅定。
肖楠不敢相信葉小寒逃出別墅竟然去而復返。
“如果我猜得不錯葉小寒在跳湖時腿部受到撞擊受了傷，手機也掉落湖裡。
她無法馬上離開別墅區，只能先潛伏下來休息.”
“那她怎麼又跑出別墅被撞死了？”
“因為她發現有人拋屍，而且她認識拋屍的人.”
“是誰？”
肖楠的心隨著柯楊的講述激起一波又一波的震盪，從警十幾年來，還是第一次遇見如此環連環套中套的案件。
葛婷的再婚小丈夫高福田是葉小寒的同鄉，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
高福田初中畢業以後外出打工，在葛家的修車行從學徒做到分店店長，並最終取得老闆娘的信任和喜愛，與其結婚完成人生逆襲。
葉小寒寒窗苦讀，一心要追隨符崑崙到大城市工作生活實現人生夢想。
一次偶然相遇，高福田人生贏家的巨大改變讓她刮目相看。
那次相遇高福田豪氣地請葉小寒在穗城最貴的酒店吃飯，席間高福田談起符崑崙，藉著酒意笑話符崑崙不如他實際，追求富婆還想搞情調。
那些高知有錢相貌不錯的富婆非常難搞，她們喜歡符崑崙的年輕和六塊腹肌，出點小錢娛樂一下還可以，讓她們動結婚的念頭想要分家財幾乎不可能。
高福田的話讓葉小寒的心裡極度不適。
她雖然恨符崑崙為了財富對她始亂終棄，但是符崑崙從來沒有像高福田這般無恥下作，把女人分成三六九等。
嘴裡說著醜老婆的種種不堪，手裡卻大把大把地花著醜老婆的錢。
兩個人自那次相遇不歡而散以後便沒再聯絡，這時在湖邊看到高福的身影，葉小寒跛著腳出去想看個究竟。
當她走出別墅院子，突然不知從哪衝出來一輛黑色轎車直接將她撞倒在地碾壓，然後又拖到車裡扔到外面的馬路上。
“太不可想像了，我要怎麼才能相信呢？”
辦案講證據，肖楠當然不能聽完柯楊的放就否定已經偵辦的工作。
“葉小寒告訴我的.”
“……”
死者親述死亡經過，還有比這個更精確和神奇的嗎？
肖楠啞口無言定定地看著柯楊。
半個小時以前，柯楊檢視葉小寒車禍死亡現場，腦海中不停出現各種畫面，耳邊也不停響起一抹若有若無的聲音，似乎是葉小寒在向她傾訴死亡經過。
把腦海裡的一幅幅畫面串聯起來，他立刻來到了芙蓉湖邊。
“你是說撞死葉小寒的司機是蓄意謀殺？為什麼？根據我們的調查葉小寒的社會關係很簡單，除了在學校教書，她基本都在租住的公寓待著。
符崑崙和焦瑞鳳結婚以後她才開始流連酒吧，而且也只固定在愛琴海一間酒吧.”
“沒錯！所以我們要調查肇事司機.”
肖楠不能告訴他的資訊，柯楊從其他渠道打聽到了。
不過資訊量到底不如肖楠掌握的詳細。
“肇事司機叫石野村，今年四十二歲，肇事車輛是一輛黑色奧迪……”
“黑色奧迪，石野村？”
柯楊的大腦中靈光一閃，馬上對肖楠說何芷到芙蓉嶂別墅來找他的時候曾經坐過一輛黑色奧迪。
黑色奧迪多走了一截路，把何芷送到了芙蓉嶂山後。
何芷是從葛婷家的農莊後院翻山進入芙蓉嶂別墅的。
“這麼說載何芷的車就是撞死葉小寒的車！是巧合還是蓄意？”
如果黑色奧迪司機故意等在王家湖邊大宅附近，接上何芷又故意繞路，再趕到芙蓉嶂小區撞死葉小寒，一連串的動作銜接流暢，好像預先排練好的。
“對了，石野村就是這棟別墅的業主。
他從何芷手裡買下別墅進行改造以後，只是偶爾過來看一下，從來沒有住過.”
肖楠頓了一下，嘴角微微抽搐又說：
“我說的何芷不是你太太，是我以前的一個朋友，她把這棟別墅賣掉，我以為她會從此驅除惡運過上幸福生活，沒想到她……”
肖楠語聲哽咽沒有再說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