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興奮的程亮騎著馬跑到河埂不遠處,便從馬上跳下來,馬也不栓,提起袍子就往河灘上跑。

李大牛光著膀子站在河埂上,手中拉著一根粗粗的麻繩,隨著號子聲響起,他雙臂的肌肉高高隆起,手中的繩子蹦的筆直。

“敢問這位小兄弟!”

李大牛轉頭看去,見是一個五十來歲的老丈,自己不認識,肯定不是李家莊子的,就不客氣的說道:

“敢問個屁,趕快幫忙拉繩子,等下王大哥教他們造下一架水車,你再跟著學就是了,你這老丈還算靈醒,有幾個莊子的叫他們來學都不來,餓死活該,快拉!”

程亮愣了一下,隨即接過繩子,嘴巴里也跟著喊“一二三,預備,起!”。

等整個水車立起來,李大牛放下繩子,活動著手臂對程亮說道:

“好了,這下用不上我們了,基座那裡也站不下這麼多人,我跟你說說,看好了,接下來就把水車抬到基座上,把中間的轉軸卡進凹槽裡就行,記住了,那根轉軸一定要最好的鐵木才行,基座也要裝正了,不然水車會倒,等下你再下去看看怎麼水車,學會了就趕緊回去教村裡的人造,別耽擱了!

隨後就看到跑過來站在程亮身邊的崔彥,又接著說道:

“你們村就來了你們倆?不是讓多來幾個人的嗎?是不是以為我們吃多了騙你們?真是小人心思!”

程亮也不惱,搖搖頭想一臉黑線的崔彥示意,笑著問道:

“聽小兄弟這話,這造水車的法子誰來都教,免費教?”

李大牛指指前面圍著的人,說道:

“對啊,這些都是來學的!”

程亮心中大定,接著問道:

“小兄弟,這是哪位先生教你們造的?可否領老夫去見見,實不相瞞,老夫家那邊的莊子有幾十萬畝地遭了災,有了這水車,這些莊稼就有救了,老夫代莊戶們當面謝謝這位先生!”

李大牛這才認真看了眼程亮,笑著說道:

“還是你這老丈的話聽著舒坦,不過學會造水車要緊,王大哥就是我們莊子的,莊子最東邊的那戶就是他家,以後再來道謝也不遲,趕緊去學!”

程亮鄭重的拱拱手,把崔彥拉到一邊,低聲說道:

“老崔,你在三原縣時間長,和縣裡各個莊子都熟一點,我在這裡看著,你趕緊回去讓人去各個莊子叫人來學造這個水車,剛剛那個小兄弟的話你也聽到了,一定要快!”

崔彥點點頭,轉身離開了河灘。

這時候王鐵柱已經帶著人在造下一架水車了,程亮和其它人一樣,默默的圍在邊上,聽著王鐵柱說話,也許是說了太多話,王鐵柱的嗓子有些沙啞:

“都記住了,這個水車一定要做成圓的,越圓越好,這個轉軸和連桿一定得用最結實的木料,不能省……”

以程亮的閱歷很輕鬆就能看出王鐵柱應該就是李大牛口中的王大哥,可他怎麼看都看不出來這個壯實的中年漢子是能設計出水車的大賢。

一百多個人在河灘上,不到兩個時辰,太陽都還掛在遠方的山尖,河灘上又立起了一架水車,這臺水車王鐵柱幾乎沒有動手,李家莊子裡的人也早就學會了,動手的全是其他莊子的人。

王鐵柱看著第三天水車緩緩轉動,綁在輻條上的大竹筒把水從十多二十米高的地方倒下來,比弟子兄弟倆造第第一架還好些,便大聲說道:

“這水車怎麼造大傢伙也學會了,還有不會的,就在這邊繼續學,學會了的,就趕緊回去造水車去吧,如果還有來學的,也讓他們在這學就成了,我得回家休息去!”

說完朝著人群揮揮手,擠開人群往外走。

人群沉默了一下,隨後人群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者整了整身上的麻衣,然後雙掌相疊,高高的舉過頭頂,然後朝著王鐵柱深深的彎下了腰。

有一個,兩個,三個,最後整個河灘的人都彎腰行禮。

王鐵柱滿是鬍鬚的黑臉浮起開心的笑容,受了一禮後拱手還了一禮,便大步往前走去。

先到自家的地裡看看莊稼,妻兒不在,五十畝地已經全部澆透了,妻子和大兒子大半天的時間肯定是澆不完的,不用說,肯定是有人幫忙了。

雖然已經幾乎一天一夜沒休息,但王鐵柱走回家的時候,腳步依然很輕快,嘴裡還哼著小曲。

以前一直覺得小兒子跳脫了些,總是忍不住動手抽,沒想到這次立了大功了,這下方圓幾個莊子,誰不念自己的好?小兒子娶婆娘應該也不用愁了吧?

回到家,看到楊氏在廚房裡燒火,便也走過去幫忙。

楊氏朝著外邊揮揮手,不耐煩的說道:

“笨手笨腳的,去叫大郎二郎起來洗臉吃飯,快去!”

過了一會兒被叫醒的王寧打著哈欠來到了院子裡,見王鐵柱正在往院子裡搬桌子,上去搭了把手,隨意的問道:

“爹,水車造的怎麼樣了?”

王鐵柱笑著說道:

“西口那邊又造了兩架,第三架還是其它莊子的人造的,都教會了,還是兒子你說得對,這水車的法子是要給他們,他們都對著爹行禮呢,爹這輩子就沒這麼高興過!”

王寧笑著說道:

“放心,兒子以後爭取讓你多高興幾次!”

“哈哈,那感情好!”

院子裡涼風習習,一家人圍坐在桌子邊上,桌子上的晚飯很豐盛,沒人一大碗麵片,粗瓷碗比王寧的頭還大,楊氏還在哥倆每人的碗裡放了一個雞蛋。

除了面片,桌子中間還有一盆肉湯,湯裡隱約還能看到肉。

王寧穿越過來的這段時間,第一次聞到油腥,口水不受控制的嘴巴里打轉,連忙夾了一大塊面片塞嘴裡。

楊氏拿起勺子給王寧舀了一大舀肉湯,又給王安舀了一勺,說道:

“大郎、快吃啊,坨了就不好吃了,快吃!”

一家四口正吃的香,院子外面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王鐵柱愣了愣,起身去拉開門,見是一個身穿袍子的老頭,問道:

“老人家,您是找我?有什麼事嗎?”

在河灘呆了一個下午的程亮笑著點點頭,說道:

“冒昧上門,確實有事想和先生聊聊!”

王鐵柱嚇了一跳,苦笑著說道:

“老人家您有事就進來說,剛好我們在吃晚飯,您要是不嫌棄就跟我們一起吃一頓,可千萬別叫我先生,我可擔不起!”

程亮也不推辭,跟著王鐵柱進了門,楊氏早就起身讓開了位置,還去廚房舀了一碗麵片,拿著筷子過來,笑著說道:

“老人家,這邊坐!”

程亮也真餓了,再加上心中大事已解決,端起碗稀里嘩啦吃了一大碗。

等王家父子都吃完了,程亮才站起身來朝著王鐵柱躬身行了一禮,王鐵柱嚇了一跳,連忙側身讓開,連聲說道:

“哎喲,你這老丈怎麼這麼不懂事,我這都好吃好喝招待你了,幹嘛還做這等讓我折壽的事……”

程亮起身,笑著說道:

“受得受得,老夫是三原縣的縣令,姓程名亮,今日得了先生的水車之法,又吃了先生的一碗飯,豈有不謝之理。”

王鐵柱頓時嚇的兩股顫顫,結結巴巴的說道:

“縣、縣令大人,小的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