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湖之上,湖水炸起,湖面木棧早已被強勁的劍意削割倒塌,散落在冰面皆碎的冰湖裡。

李夢來跟焚京兩人,即是勝負已分,見此冰湖盡碎的場景,也是雙雙飛至還湖岸。

看著被削去一半的靜心崖畔,看著被劍意威勢衝撞倒塌的劍神舊居,看著被兩人造就的這慘淡場景,李夢來不禁心生躊躇。

本是來有求於人,這可倒好。雖是出手在焚京逼迫之下,但這也不是理由呀。這還讓他懇求之事如何開口?

可是此之境地又有何法,李夢來只能硬著頭皮一臉堆笑向他身旁的小師叔焚京一揖作禮。

“哎呀呀!都怪我,明天我就叫人來把劍神居所翻修一新!”

“還得感謝師叔您劍下留情啊。”

李夢來想著本著伸手不打笑臉,不管錯在不在自已的先認錯,然後再將來因全盤托出。

可怎料想焚京不僅開口的說話了,還讓李夢來震驚的看到了他倒是很自然的睜開了他那雙灰瞳。

“我做了個決定!”

焚京沒有緣故的睜開眼睛,雖除了瞳孔顏色與常人不同。但他就是這近乎常人的動作,讓李夢來震驚不已。因為他是焚京,是修煉靜字劍訣閉目封口的焚京,且不像那次窺視王修後的震驚睜眼,而是在沒有緣故中睜開了他的那雙灰曈。

震驚中李夢來認定他的反常一定是他所說的決定。但會是什麼決定?該不會是與他今日的來因有關吧?難道是那個少年?

浮想聯翩過後,李夢來先是收起一副震驚且的錯愕表情,試著扭轉局勢的脫口出了來此的目的。

“小師叔,你先別決定,我先跟您做個買賣!”

李夢來邊說邊堆笑著從懷裡掏出了因方才比鬥而被湖水有些沾溼的古舊手札

“您若不收那個少年為徒,這寶貝兒你先看,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說著就將古舊手札推在焚京眼前

本想著焚京見到手札必會是有些激動表情,若他想要也就有了條件交換的籌碼。可不曾料想焚京灰白瞳孔似是適應雪色的看著手札上的赫然四字後,仍是一副淡漠樣子問道:

“《洗水劍經》?你哪弄來的?”

李夢來慌忙推薦著自已的籌碼。

“小師叔,從哪兒弄的你就別管了,但是我敢打保票絕對保真!”

“小師叔怎麼樣?這買賣划算!”

不等他說完,焚京卻推開了李夢來寄上來的《洗水劍經》。這個舉動也使得想著做買賣的李夢來看著手中的手札疑惑難解。

他知道對於他跟焚京他們這種已然各自為道的武道大宗師們來說,《洗水劍經》這種珍貴古籍再好再珍貴,也不能像入道之時的那般可以藉助其扶搖直上,進境迅猛。《洗水劍經》對於李夢來也已是毫無用處,因為他以是劍氣近境界,圍堵他的只有自已心境跟自已的道,所以昨夜他才會將《洗水劍經》隨手丟給秦勉,所以單心言管他要夢劍手札他才會毫無表情,而管他要白雲釀才會讓他心痛的如割他肉。

但《洗水劍經》的一些劍道感悟跟心境的解讀對於焚京來說卻值得借鑑一二的。而這借鑑的一二,有時也是苦修之中遇到瓶頸時的指引和破境契機。正如此時半步劍氣近之遙的焚京。所以對焚京來說這也是彌足珍貴的寶貝兒。

可是此時焚京卻是對如此珍貴的古籍置若罔聞視若無睹。讓李夢來一度懷疑此時如常人睜眼的焚京是否影響了腦袋。

但若是這樣,他的買賣籌碼可就失去了價值,也是懊惱著所求之事也再無妄想。

焚京沒有理會還在失意憂愁之中搜尋思路的李夢來,而是繼續淡淡的說道:

“我決定了,我要下山!”

他雖是淡然一句,卻讓李夢來聽清楚他的話後,且確認他的話後如遭晴天霹靂。

對於這句淡然之話,李夢來起初還在憂愁思慮著就少年一事該如何回覆秦勉的並未聽清,也只是無心他想的隨口一句回覆。

“啊行,都依你。”

等懵懂之後,李夢來才驚訝反應的回過神來再次確認的詢問著。

“小師叔,你剛才說的什麼?”

焚京深吸一氣,後淡淡重複著。

“我要下山!”

李夢來大驚的不知所措,接連著確認沒有聽錯的連續問詢著。

“您要下山?下山作甚?為何呀?”

焚京聽此三問仍是淡然回覆道:

“去看看一山一雪後面的世界!”

李夢來看著他的臉,聽著他的話卻又無法理解。

曾經,劍神曹技八遊歷世間前給他留了一句寄語:‘快慢皆靜一修心,一山一雪任浮生’!

這麼多年修行靜字訣他,以他的悟性早就悟透了那個‘靜’是什麼。是心靜自然萬事萬物皆靜。就像那天王修所說的。他的閉目封口皆僅僅的一種迂腐形式。而幾天以來的心靜,也讓他做出了摒棄這些形式的決定,他也不再需要這些東西去強制自已的心,所以他睜開了眼,看盡了山雪。

既然心以靜,他也該去看看師父於他所說的浮生了。

而在他下山之前,他也要放下心來,那就是見識一下李夢來劍氣近的境界。雖然是偽境的劍氣近但是方才過後,他知道了即便偽境也不是他的玄境大自在宗師僅差他半步的境界所能比擬的。那半步之距也讓他明白了又如此之遠。

但此時他可以放下了,有了李夢來的劍氣近,他就可以的放心下山而去,去感悟師父口中的浮生。

此時的李夢來不能理解,也不知如何挽留言辭的胡亂說著。

”那個少年呢?你不是想讓他做你徒弟嗎?“

焚京決心已定也是淡然道:

“那少年交給你了,我想過,我教不了他什麼東西,或者說我還沒準備好做一個師父!”

“我要先學著去看這世界,再去看那浮生!”

焚京說著,灰白瞳孔也是看向了前方的天空。

李夢來想要再次挽留,卻見焚京灰白瞳孔中閃爍的微光又不知該不該挽留,只能詢問著。

“那你何時出發?”

焚京灰白瞳孔看著天空。

“要趁早,這就下山!”

李夢來驚訝。

“這麼急?”

焚京收回視線,留戀一遍這雪山飛雪,最後將目光投在李夢來身上。

“我怕,走慢了,這裡的一切我會捨不得,畢竟這是我家,畢竟這麼多年了。”

“不說了,走了!”

焚京說走就走,不讓李夢來再有言語。

看著遠去的身影,李夢來只能高喊著。

“小師叔!咱再想想?”

而遠去的焚京,也只敢留下了一個背影,卻沒有說話。

見挽留無望,李夢來只能再次高聲叮囑道:

“若是想家了,就回來看看!”

……

焚京背影一點一點消失在風雪中。望著消失的背影,原本是來為少年一事而來的他,現在少年的事妥,可他卻高興不起來。

隨著焚京背影消失,他的眼神也落向了身前那汪碎冰浮沉的湖水中,心中突然也多了些許惆悵。不覺的讓他想起單心言曾在他耳畔念過的一句詩:‘舊處故人身不見,雪上空留亂迷蹤’。

惆悵過後,李夢來似覺得身上的擔子又重了幾分,他只能還返鬱氣的對著天空伸了個懶腰。

一勾銀色彎月,不知怎的竟掛上了未黑的天空。他突然想到了王修那日臨走說的話,他心裡呢喃著:

“受的的雲開,見月明!”

回想起劉驥那夜侃侃酒話,回想起那人的人生起伏,回想起祁連祖易的一心求死,回想起他帶來的那句‘生為太白之劍,埋骨秦川風雪’。

他的眼神閃爍交錯於那勾銀月,心境卻靜止如湖中之水,隨後周身劍氣鼓盪,飛雪如遇勁風而起。

這天,太白掌教,李夢來劍氣近偽境自得修復,心境扶搖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