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劍派。

凌雲壁下的農舍外的雪道上,一個身著單薄衣衫的少年邊跑邊叫喊著什麼。

農舍裡屋,家居簡易,陳舊梳妝檯上僅放有一面銅鏡。銅鏡之前一個衣著青灰麻衣的大漢正在專心致志的給身前閨女梳著辮子。

畢竟是個男人,再巧的手,梳的辮子能好看到哪裡?但歪歪扭扭的辮子卻讓少女笑容滿臉。

父女正是暖心時刻,屋外叫喊聲卻忽而傳至。少女慌忙打斷大漢手中忙活著的動作,將那頂瓜皮小帽緊緊扣在頭上後,急忙跑出屋外。

屋外氣喘吁吁的少年,邊喘著粗氣邊含混不清的叫嚷。

“辮兒,醒了,醒了!”

被擾了好事的少女生氣的呵斥道:

“臭東戈,你叫喊個甚!”

東戈深吸了口氣平息了一下說道:

“不是..辮兒,是張劍懷的朋友醒了,那個少年…”

聽此訊息,少女看了眼一同隨她走出屋外的老爹。

老爹也是溺愛又准許的微笑點頭。

得了默許,少女便拽著莽撞的撞見掌門還有些不知所措的東戈飛奔而去。

獨守空屋,李夢來站在屋外看著遠去的兩個身影,莫名其妙的嘆息著:

“女大不中留呀!”

感慨過後,似想起什麼,轉身拴好房門出門而去。

太白草堂,還是滿院落雪。

一處正堂內,蕭寒虛弱的躺在病榻之上,佩刀大漢袁叔忙裡忙外的收拾著瑣事。

忽而,兩個身影疾馳而來,踉踉蹌蹌的闖進房內,帶動著一身風雪。袁叔幫著虛弱的蕭寒依靠起身,然後端起給蕭寒擦拭過的臉盆毛巾走出屋外。

屋內三人,突顯沉默。

蕭寒首先打破僵局感謝道:

“謝謝你們!”

玉川似乎並不買賬還略帶怨意道:

“救你的是張劍懷!不用謝我們,當然你也可能沒機會謝謝他了!”

寥寥一句卻讓蕭寒聽出些許不忿。

蕭寒自嘲一笑虛弱的回道:

“我聽袁叔說了我昏迷後發生的事情,沒想到是他。他真的能為一個只是幾天交情的人連命都不要!”

少女玉川激動道:

“他的確是個笨蛋,笨到拿自已的性命去換別人的命!”

東戈拽著激動的玉川的衣角。他也知道那天要擋在了他們幾人的前面得需要多大的勇氣。他和玉川早已將那小乞丐當作了自已的朋友,可此時玉川的話確實有點過激!

虛弱的蕭寒再次開口。

“我也非常感激他!如果當時我清醒的話,我絕對不會讓他那樣做!”

少女玉川看著平淡語境的蕭寒,卻不由升起無名討厭之情,於是再次質問道:

“你就不想再說些什麼?”

蕭寒將目光投向眼前憤怒的少女。

“你想要我說些什麼?”

聽到此言,玉川瞬間就要發作。

一旁的東戈見勢慌忙拽住即將發作的玉川。

與此同時一直守在門外的袁恆進來解圍道:

“兩位少俠,我家公子傷愈初醒,還需靜身休養幾日,不便過多打攪,若不改日再來?”

“都是因為你,張劍懷才會被人捉去的!”

“都是因為你,才會引來那個兇惡之人!”

……

玉川憤恨的甩下幾句話,奪門而出。

東戈對著病榻之上的蕭寒,替失去理智的玉川抱歉一笑也追身而去。

兩人離去,蕭寒也發起了呆。

袁恆搓著雙手,安慰著蕭寒。

“劍懷小哥,能交上朋友是個不錯的人。”

見蕭寒仍是發呆的沒個反應,便也就自行離去,留蕭寒獨自一人房中安歇。

他知道剛才的少女想要聽什麼,無非是豁上性命也要救回小叫花兒子之類的話,可是他是個不善於承諾的人,因為他兒時的承諾一一破碎了。況且他若當時清醒,知道那老兒的實力之強悍,定也會做出隨他而去的選擇!

太白草堂之外,少女憤恨的踩踏著腳下積雪。

“氣死我了,這個傢伙竟然是這個態度。”

東戈忙安慰著:

“辮兒,你別生氣!”

少女玉川終是踩踏累了,對著遠方雪山大聲咆哮道:

“張劍懷,你個大傻子!”

身後東戈嫉妒道:

“小叫花子有那麼好嗎?倘若當時沒他,我也會站在你的前面的!”

“其實他也沒說錯,他那時候的確昏迷不醒的”

東戈說完即以後悔。

“辮兒,我不是那個意思!”

“哎呀,疼疼疼。”

“辮兒,等等我…”

“辮兒,你去哪?”

少女玉川一聲氣憤。

“練劍 !”

“既然他不想救,我去救好了。”

身後東戈隨後道:

“等我,我也去救!”

……

太白飛虹劍堂,單心言溫文爾雅獨坐窗前座榻之上,看著屋外飛雪繞繞。

弟子菩月端來一盞清茶和幾份小食遞上桌前。

單心言看著菩月隨口問道:

“那少年醒了?”

“今日剛醒!”

“恢復的如何?”

“氣海受損,修為毀了!”

“可惜呀,可惜,畢竟當年葉神煩也是身死道消……!”

“師傅,我……”

單心言看著菩月欲言又止的樣子,端起清茶輕啄一口。

“我知道,但是咱們劍堂有你就夠了!”

“師傅……”

還沒等菩月開口,單心言示意她看向窗外。

透過窗外,菩月看到一個人踏雪而來,簡單青灰麻衣,抄著雙手,疾步且狼狽的躲著風雪,正是掌門李夢來。

菩月迎向正門。

李夢來見菩月出來迎他,也是打起招呼。

“呀!菩月也在,你師傅呢?”

菩月幫忙拍打去李夢來身上雪花。

“掌門,師傅在裡面。”

待拍打幹淨後,菩月引著李夢來來到單心言所在的客室。

見著窗前安逸飲茶的單心言,李夢來一副羨慕的表情說道:

“哎,有個女人在身邊就是好!”

菩月低頭微鞠。

單心言直翻著白眼的嫌棄著李夢來的粗俗,又假正經的說著。

“呦,掌門親自登門,不知有何要事?”

李夢來哪兒是個正經人,一擺手直接脫掉靴子盤坐上榻。

菩月欲要將李夢來靴子放置安好卻被李夢來制止。

看著善心言一副不用管他的表情,菩月也是一笑後隨即轉身去準備茶點,不再打攪二人。

李夢來開門見山。

“兩個事!”

“第一個,那個少年醒了,你知道了吧?”

單心言淡然道:

“也是剛剛知道,怎麼了?

李夢來解釋起來。

“之前不是菩月看中那個少年了嗎!”

單心言早有預料的問道:

“你是想要我這放棄?”

李夢來不多廢話,點了點頭。

善心言看著李夢來活像是在看一個自已送上門來的大冤種,裝作為難的說:

“唉!這事兒呀,你得自已跟菩月說!”

李夢來一聽,慌忙求救。

“別啊,菩月就聽你的,我這掌門不好使!”

單心言再次裝作為難。

“你讓我怎麼開口?總得掏點好處吧!”

李夢來無賴的看著單心言。

“這可就傷感情了!”

單心言置若罔聞,不吃這套。

李夢來無奈翻起白眼。

“好好好!你說!”

單心言豁然開口。

“你的那個小本本拿來借鑑一下。”

李夢來一拍大腿。

“害!我以為什麼呢!”

似是遇到知已的李夢來壞笑的說:

“平常假正經裝的挺累的吧!說!喜歡什麼風格的,我這裡全乎兒!”

李夢來一副沾沾自喜的大方表情卻招致單心言一頓臭罵。

“好你個狗兒子,讓劉叔知道,肯定還會找你夜飲三千杯的!”

李夢來當即求饒道:

“別別別!有話好好說!”

善心言直截了當。

“夢劍手札!”

李夢來疑惑的看著他。

“之前給你,你都懶得看,為何現在又要…?”

單心言一臉不屑。

“我是懶得看,但這是給菩月的補償!”

李夢來再次不正經的說道:

“這是應該的,我還可以手把手的教!”

單心言怒目圓睜。

“討打!”

李夢來連忙求饒!

剛好此時菩月端著茶點來至,看著此時座塌兩人的莫名其妙,也是摸不著頭腦。

見到菩月,兩人各自收斂。

菩月遞上茶點,李夢來卻又忙說:

“再來杯茶吧,菩月。”

菩月看著李夢來身前已有的一盞茶,會意的再度離開。

單心言指著李夢來氣不打一處來,決定讓他付出慘痛代價。

李夢來似是預感到了什麼,怎知單心言還是應然開口。

“你後院藏著的白雲釀!”

李夢來拍桌而起!

“過分了,過分了!我自已都捨不得…”

單心言示意著李夢來坐下。

看著單心言得意忘形的樣子,可終究是求人辦事還理虧於人,無奈之下也只能答應。

“行,但就只給一罈!”

單心言頓時變的得意忘形。

得意之後,又詢問道:

“要把那少年交給小師叔?”

還在肉痛糾結的李夢來回複道:

“不是!”

單心言詫異。

“你要自已上手?”

李夢來不屑的說:

“我才不像你們。”

李夢來看著疑問表情的單心言很快給出了答案。

“是秦勉。”

單心言驚訝又不解。

“秦勉?”

李夢來淡然道:

“昨晚他來找的我,酒後上頭就答應了他。”

單心言好奇的問。

“那小師叔那裡怎麼說….?”

李夢來委婉的看著單心言。

“這不是來……”

單心言立即打斷道:

“你想都別想,我才不會跟你去!”

李夢來裝著一副悲秋的樣子。

“都說心言最會做人……!”

單心言看都不看他。

“打住,甭說什麼,我也不會去。”

知道李夢來軟磨硬泡的功夫,單心言說完隨即下榻,將李夢來的鞋子塞進他的懷裡,拽下榻來就往外攆。

李夢來苦苦請求著。

“那你得教教我,怎麼開口呀?”

單心言邊推邊瞪著李夢來。

“小師叔話都不說,怎麼開口我哪兒知道!”

李夢來哀求的叫喚著。

“心言,心言?”

“別推..”

單心言閉耳不聽,繼續攆人。

“掌門大人,我這裡還有事就不留你吃飯了”

剛好此時菩月端著一盞熱茶而來,見此滑稽景象不知發生什麼。

李夢來求助無望,掙脫單心言推簇。

“還有一事,還有一事!”

單心言沒了耐心

“有屁快放!”

李夢來委婉著說:

“借身衣服穿。”

單心言菩月雙雙莫名。

李夢來解釋道:

“明日新弟子入門儀式,你知道我以前…,所以也就沒怎麼置辦身像樣的衣服。”

單心言驚訝的看著李夢來好奇的問道:

“你要……?”

李夢來也看著單心言,算是預設。

“對,我決定了!”

單心言示意向還在端著茶盞的菩月。

菩月回過神來放下茶盞,會意的進入內室。

單心言看著此時與以往有些不同的李夢來。

“你怎麼想到要……?”

李夢來撓著腦袋。

“沒怎麼想,就是總不能老是跟以前一樣。”

單心言再次疑問道:

“是因為昨夜酒局?劉師叔的話?”

李夢來堪堪而笑。

“有那麼點關係吧!”

單心言忽轉認真的看著李夢來。

“我支援你!”

李夢來看著認真起來的單心言再次道:

“話說,小師叔那裡,你?……”

單心言慌忙收起剛才認真表情。

“我還有事,就不留您了……”

說完又推搡起李夢來。

“哎,哎…心言,心言…!”

“別推,別推。我還沒穿上鞋!”

李夢來才不聽他廢話。

“衣服,我一會兒讓菩月給你送過去,好走不送。”

咣噹一聲,李夢來已被關在門外。

“哎……心言…?”

看著緊閉的房門,李夢來慌忙穿上鞋子後也只能無奈的一副生無可戀表情。

再望向那座高聳的雪崖,想起那個枯坐雪涯的身影。也只能硬著頭皮,愁苦的躲避著風雪朝那崖上而去。

屋內,單心言會意一笑,剛好被抱著衣物出來的菩月撞見。

“你說咱們這個掌門,既然都決定要自已上了,還要拉我墊背。”

“這人呢,總得要扛起自已該扛的東西!”

“呃,對了,還得要你跑一趟。”

一旁菩月微笑點頭。

等院內人影以去,單心言再次開啟房門,也看向剛才李夢來看向的那座雪涯,調笑的問道:

“你說,一個不會說話,一個不說話,兩人見了面,能幹什麼?”

菩月只是淺笑不語。

單心言自問自答道:

“哈哈!應該是一出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