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劍派後山,一處幽靜別院。
這裡的幽靜比別處,更甚,因為這是太白劍派的草藥之所——太白草堂。
草堂內雪滿蓋地,僅有一條婉轉的石鋪小徑,因需來來回回之人經過才被清理的雪落即化。大雪蓋滿庭院,小徑悠揚婉轉。在這大雪天也顯得別具風雅。
草堂內圍,圍繞其中一間閣室的房簷之下,一位體格健壯的中年大漢,腰後彆著腰刀依偎在這處閣室門前的門柱上。
大漢一副大病初癒的樣子,背對著閣室,卻又十分注意著閣室內裡的動靜。眼神恍惚的看著院中的雪一片接著一片下得悠哉悠哉,卻被擔憂心情牽扯的不曾有心思欣賞。
閣室門口兩旁的圍欄上,坐著兩個來回甩著憂愁腦袋的少年少女。一個衣衫單薄,一個瓜皮小帽。
簷下三人同時臉色寫滿憂愁,都在等待著閣室內傳出的每一丁點動靜。
這幾日,正值太白劍派選拔弟子。聽來去匆匆的太白師兄師姐們說,今次劍會,門派內收下不少資質優秀的新人。傳的最多的,當是有個巴蜀涪城來的少俠,資質超群,境界快要比鄰五鏡。劍派內不少長老和大師傅們都對其傾慕有加,給予厚望。
本該愛湊熱鬧的年紀,少年少女兩人卻不知怎的就少了去湊熱鬧的興致。
要說原因,那便是那天那個叫王修的可惡老頭走後,這個叫蕭寒的少年被送進草堂的這間閣室內。
記得剛送來時,還有太白草堂弟子進進出出的忙活個不停。可是沒過兩天,可能是少年性命救回來了後,進出的草堂弟子就少了許多。
而今天,更是冷清的不見有任何人出入。若不是菩月長老臨走時發下話來,不準任何人進入叨擾,尤其是特意點名少女玉川和東戈兩人。三人也不至於在這裡眼神互瞪,嘆息不止只能細聽著閣室內的任何動靜。
終是少年東戈安奈不住的問道。
“還要多久呀?辮兒?就在這乾等著嗎?”
玉川看了一眼東戈。
“我有啥辦法?菩月姑姑都發話了,他要不張劍懷的朋友,我才懶得...”
玉川直性,但也還是覺的有些不妥的把後面半句話咽回了肚子裡。看了眼一直靠在房柱上恍惚失神著的大漢哀嘆一聲。
“誰讓他是張劍懷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
“張劍懷夠朋友,我們也得夠朋友!”
一旁的東戈羨慕道:
“辮兒,你對他真好!”
玉川愣神道:
“誰?”
東戈回答道:
“小叫花子呀!”
玉川看著東戈。
“我對你不好嗎?不然我怎麼會每次都給你帶冰糖葫蘆!”
東戈解釋道:
“那不一樣!每次你都是把那個最大的吃掉了再給我!”
玉川怒氣由生。
“好個臭東戈,你個沒良心的!”
“哎~哎!……痛!”
……
嬉鬧過後,兩人看著下雪的天空。
“也不知道,那個小叫花子怎麼樣了?”
“別提那個大笨蛋!”
........
十六峰某處,一方雪窟深處的冰坑中。
又是一天一夜過去。
一個突出的雪層突然翻起一人,正是身著破爛衣裳,臉色煞白用沉默對抗怪誕老頭王修的張劍懷。
他照常先是用不多的清醒在心中暗自問候著那個可惡老傢伙的祖宗十八代,而後又眼神遊離向他丟掉的那‘蘑菇’的位置。
這不知是他第幾次在飢寒交迫中醒來,也不知是他第幾次開始動搖。憤恨過後只得抓起旁邊的一把積雪填進嘴裡,來清醒自已的頭腦。
只是這次當冰雪入口化成雪水下嚥時,喉嚨傳來一陣陣刺痛。他知道這種刺痛感,因為那次他也是承受著這種刺痛才爬到了那棵枯樹下,才等到蕭寒和袁恆。
他不知道這次還能等到誰,但他想絕對不會是這個可惡老頭兒!
“那就結束吧!”
他拖著快要凍僵的身體,緩慢的撥開雪層,翻找起那塊大個兒‘蘑菇’。
“臭小子,差點沒熬過你!”
冰壁上打坐靜修的王修此時也睜開了眼睛,嘴角微揚,一種馴服的滿足感出現在臉上後,又再次閉上眼睛恢復如往常。
撥開積雪翻找出那個‘蘑菇’的張劍懷,拖著無力的身體,依偎向旁邊的冰壁上。
眼神惡狠狠的再次看了一眼冰坑上方,心想著凍死餓死這麼遭罪,還不如來個痛快。不就是死嗎?死給你看便是,至少不算是個餓死鬼!
張劍懷捧起‘蘑菇’,用力咬掉一口,憤恨的咀嚼著。可一想到之前的許許多多事情和故事就要在此結束,也是淚滴滾滾的流了下來。
‘蘑菇’入口冰涼,少了點以往的清腥,待咀嚼開來,還有點苦澀,但也不算難吃。
張劍懷不管那麼多,反正是奔著死去的,咀嚼幾下便嚥了下去,片刻間一整個的全部吃完。
他靠在冰壁上,眼神停滯的看著旁邊冰壁映著的臉,想起了小時候,想起了他跟那個老頭兒的暗號,也想起了那件裘袍。或許眼神開始恍惚,他也見到那個慈祥的身影!
恍惚中,張劍懷手摸著少去許多飢餓的肚皮,也很快就昏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