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海浪拍打著高高的石壁。

一陣清涼的海風從電網的縫隙中穿過,它拂過跑道,避開飛機的鐵翼,越過廊橋,最終與酷熱融在一起,化作汗液跌至地面。

數名警備人員顧不得汗水,目不轉睛地盯著入口。

“這麼嚴的安檢規模,我還是頭一次見。”溫蒂撥開窗簾,看向地面。

“感覺我們派不上用場呢。”阿爾傑附和。

夏洛克拍了拍閒聊的二人,“安檢區只是第一道保險,該做的工作還是要做的。”

阿爾傑回過身準備離去,溫蒂叫住了他。

“等等,你倆把這個戴上。”她遞出溝通用的耳機。

“不是有作戰共用的對講機嗎?”阿爾傑不解。

“別管那麼多,戴著。”

“行。”

“溫蒂,這個能在飛機上用嗎?”夏洛克接過耳機。

“當然,這是我們三人聯絡用的。說白了,手機之類的訊號對飛機有影響,這本身就是個誤區”,溫蒂一本正經地科普著,夏洛克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等等!你趁亂想去哪裡!”溫蒂一把抓住夏洛克的衣角,“隱形人見過你的樣子,不是說好了只能呆在這裡嗎?”

“對哦,我差點忘了。”

聽見這裝傻的語氣,阿爾傑緊張的情緒有所舒緩,“溫蒂,看緊夏洛克先生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好,注意安全。”

這一次的安檢與尋常不同,新增了多個步驟。

其一是紅外線檢測,每個入口處都設定了相應的機器。

其二是重量變化測量,每名乘客間隔兩米,按照順序一個個測量重量。

“然後,最關鍵的是腳印,安檢處還配備了記憶金屬,每個人的腳印都會實時上傳到系統上。”溫蒂說明道。

“能查探到隱身倒是不錯,只不過,犯人多半會換鞋子吧?他要是沒隱身,直接混入乘客的話,總不能單靠尺碼判斷。”夏洛克潑了盆冷水。

溫蒂垂下頭,“說得也是,可惜提取不到犯人的血液,不然就簡單多了。為什麼打中那麼多槍都毫無血跡呢?”

太陽向上攀升,漸漸地,安檢處只剩下一個尾巴。

最後一名乘客結束安檢後,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隱形人並沒有出現。

得知這個結果,丹尼爾釋懷地坐到椅子上,任由玻璃映出自已的憔悴臉龐。

“太好了,說不定,隱形人本就不存在。”

大家都在心中慶幸,暗自質疑隱形人的存在,唯獨夏洛克一人扶額沉思。

“阿爾傑,把巡邏重點放到登機口前。”

“好。”

機場內,乘客們大都默不作聲,冷漠地走向登機口。

此時,一陣詭異的口哨聲響起。

它輕快愉悅,彷佛一隻自由翱翔的飛鳥。

突然間,口哨節奏急轉直下,尖銳又急促的曲調在空氣中迴轉,如同巨大的蟒蛇盤旋纏繞,將整座機場緊緊縛住。

“發現異常。”

阿爾傑循著聲音前行,舉著手槍,小心翼翼地踏入廁所。

口哨已經停下,廁所內空無一人,內側的兩扇門緊緊關著。

“有人嗎?”阿爾傑向著內部走去。

廁所內有少許積水,水面死氣沉沉,沒有任何異樣。

阿爾傑每走一步,就會掀起明顯的腳步聲,走到門前,他再度開口,“有人嗎?”

回應他的只有微弱的滴水聲。

阿爾傑嚥了咽口水,他一手握住把手,一手著舉槍,猛地踢開門。

內部毫無人影,阿爾傑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砰!”

子彈打穿了馬桶,內側的水流緩緩而出。

阿爾傑看了眼子彈的動向,迅速轉向隔壁,踢開第二扇門。

馬桶上放著幾件衣物。

“砰!”

阿爾傑又開一槍,衣服被打出一個空洞,馬桶也未能倖免。

結束之後,他皺著眉頭向夏洛克報告,“我在廁所發現了廢棄的衣服,樣式為警備人員專屬。”

“突然開槍,你沒事吧?”溫蒂關心問道。

“我沒受傷,犯人恐怕已經離開了。”

“你太亂來了”,溫蒂抱怨,“你以為有消音器就能為所欲為了嗎?要不是夏洛克急中生智,用尖銳的廣播聲蓋過槍聲,你知道引起騷亂的結果嗎?”

“我很抱歉。”

夏洛克無視了二人的對話,他拿出對講機,冷靜地作出宣言,“老鼠混進來了。”

聞言,丹尼爾險些從椅子上摔倒,“不可能!他是怎麼突破那重重檢查的!”

夏洛克無視對方的質疑,“按計劃行事。”

捕鼠行動,這是以隱形人突破安檢為前提,所設定的計劃。

首先,機場將登機入口全部封鎖,只留下廊橋這一條路。

隱形人身上攜帶了炸彈,為確保萬無一失,抓捕時機定在炸彈安放之後。

飛機入口處設定了檢測重量的裝置,等隱形人安放完炸彈,離開飛機時,廊橋的形態會發生改變。

它會成為一個完全密封,可以隔絕訊號的完美牢籠。

這便是夏洛克提出的備用計劃。

登機口處,乘客們拿著登機牌,陸續踏入飛機之內。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緊緊盯著螢幕。

一個人的重量是多少?

有沒有隱形人混在其中?

這種單純的數學問題,在他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一個又一個,隨著乘客人數越來越少,這種陰鬱的疑惑轉變為深沉的恐懼。他們彷佛置身於迷霧之中,被某種不可名狀之物攥在手心。

直到最後一名乘客慢悠悠地踏上飛機,重量檢測都沒有發生任何異常。

“是不是弄錯了什麼?還有五分鐘飛機就關閉艙門了。”一人發出了疑問。

丹尼爾揉了揉雜亂的鬍鬚,“再等等。”

烈日當空,空氣愈發燥熱。

空洞的廊橋像是地獄的入口,它被烈焰炙烤,卻出奇地寂靜。

數百條人命壓在丹尼爾的身上,將他的精神逼至崩潰的邊緣。沒來由地,他的腦中湧現出一個奇妙的想法。

丹尼爾猛地衝向廊橋,毫無防備地踏入其中。

這座廊橋是個巨大的水族箱,如果隱形人真的存在的話,就用自已的命作為誘餌。一旦對方咬鉤,必死無疑。

丹尼爾瘋狂地行走著,跟幾百條人命相比,一個人根本不值一提。

突然間,他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絆倒,整個人跌在地上。

丹尼爾想要爬起來,可無論如何都使不上力氣。

他的手上佈滿了某種粘稠滑膩的東西,這種液體狀的觸感從手心傳到雙臂,從腳底滲向膝蓋,最終,丹尼爾徹底陷入了其中。

“所以,你來這裡做什麼?”夏洛克在他身旁出現。

丹尼爾略顯癲狂,不停地喘著粗氣。

夏洛克挪了挪鞋底,明明空無一物,卻有著粘稠又噁心的觸感。他掃了一眼對方,丹尼爾並未受傷,只是跌倒處的褲子有不自然的褶皺。

“原來如此,連這也能隱形。”

丹尼爾強忍住嘔吐,“為什麼你也來這裡,計劃失敗了?”

“是的,失敗了。”夏洛克殘酷地回答。

“我不明白”,丹尼爾顫巍巍地站起,驚恐地看向地面,“這是……”

“某位乘客,我們被犯人擺了一道”,夏洛克默默地送上悼念,“回去吧,丹尼爾先生。”

“可是,犯人還在飛機上……”

“你以身涉險,已經足夠了,後面我會想辦法。”夏洛克勸道,“你的家人在等你不是嗎?”

“家人?對……”丹尼爾無力地轉過身,眼中拾回些許色彩,“這些人,能拜託你嗎?”

“嗯。”夏洛克轉過身,望向艙門。

看見這種情形,作戰部一片混亂。

“隱形人真的存在!”

“他已經在飛機上了嗎?”

“艙門馬上關閉了。”

“現在已經來不及了,作戰失敗了。”

“趕緊想想對策,以乘客安全為優先。”

“在訊號遮蔽無法達成的情況下,一切對策都毫無意義。”

在嘈雜與焦躁的對話中,阿爾傑與溫蒂默默地等待著夏洛克的指示。

結果,誰都沒有想到,夏洛克的行動像是心血來潮,沒有邏輯可言。

“那個笨蛋,在幹什麼!”溫蒂忍不住吼道。

毫無徵兆地,夏洛克獨自踏進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