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老老實實在這裡待著吧,這周圍可都是我畫的符,小心沒命。”

他起身邁步,走向電梯。

王子諾會畫符,“符”這種東西起源於三分界神界大能,神力枯竭後,由人族傳承改進,可再改進,畫符也需要耗費大量神力,憑王子現在的實力根本畫不可能畫的出來,可他偏偏就畫出來了。

魏童起身,白淨的衣服上沾染了鮮血,她拍了拍手,拍落手指上的灰塵,身上可怖的傷口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她平靜的雙眸,瀰漫著些許霧氣,讓人看不真切。

突然,她側頭盯上了正在踏入電梯的王子諾。

陰森的感覺四溢,沒有起風,卻能感受到寒冷。

她垂下微涼的手臂,正欲動作,一道稚嫩聲音陡然響起。

“千歲大人,千歲大人,求您別殺他。”

魏童神色動了動,抬頭看向空中,看向的地方,從原本的空無一物開始有了神力波動,隱約可見的隱藏在其中,透過神力,能看出是本書。

魏童聲音淡淡,反問道:“是他先動的手,按照這個世界的規則,我不該反擊嗎?”

因為提及的那個名字,腦中隱隱約約浮現起一些陳年往事,她用千歲這個名字時,天地間的神力還沒有如此潰敗,神力流轉與萬物共生,一切都是欣欣向榮,可因為鬥爭,一些雜碎,卻自以為是的把世界劃分為了天、地、海三界,連綿不絕的破事,讓想安穩過活的千歲都不得安寧,實在令人惱怒。

那本書聽到魏童的問話,著急又有點膽怯地說道:“大、大人,您說的對,您確實該反擊,他傷了您,他確實該死,可、可按您的能力,隨便一碰,動動手指他就死了啊,這……他是這一代的護書人,我不能看著他死在我眼前,還望大人三思,如果真要洩憤的話就毀了我吧,他的神力是我給的,源頭都在我,殺我總比殺個脆弱的人強。”

魏童並不搭腔,抬了抬下巴:“先說說你是如何得知我是千歲的吧。”

“這個……其實我本不應該認得您的,更遑論您連身體都換了,可凡事都有例外,您還記得您在結束三分界時,最後進行的神滅行動嗎?令三分界時代所有神明皆隕,其中包括但不限於已經化形了的神器,呃……我當時只是文淵大人手中尚未編著完成的一本書,並不能化形,您的神力橫掃三分界時,我僥倖逃過一劫,在您神隕之後,我偶然收集到了您魂歸大地帶來的魂力波動,您也知道我是神符書,什麼都可以沒有,記性不能沒有,每個人的靈魂能量都不同,所以在您再次出現時,我就認出來您了。”

魏童輕哼了一聲:“看來下次魂歸時要小心了。”

“大人,您放心,我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魏童又提起了另一件事:“你說你記性很好,給我講講三分界之後的故事吧。”

書立刻了然,開始了激情講訴:

“大人,您結束三分界的那一戰,諸神皆隕,可謂是神界的末日黃昏,但再無強大的神力干擾下,世間卻迎來了萬年和平。可再到後來,世間的神力開始了火山噴發式增長,促使天下多了仙、半神、妖君、地君、魔君等劃分,當然世間再也沒有出現能與三分界時代媲美的神明瞭。你結束的大亂因為那些劃分的出現,又開始了,而這次的大亂規模更大,時間更持久,傷亡也更多,一邊是永恆的白晝,一邊是無盡的黑夜,無數小仙小妖處在水深火熱之中,苦不堪言。他們等待著戰鬥的結束,等待著神啟出現,神啟沒有出現,但無止境的戰鬥卻結束了。當世間神力不再增長,開始潰散枯竭時,再也維持不了那麼多擁有神力的動物或者其他人過活,人人自危的同時,世間劃分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改變——人、妖、怪、魔、仙、鬼、精。這改變悄無聲息,卻又震耳欲聾,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戰從此以後消失了,只剩下掀不起浪花的小規模戰鬥。而隨著世間神力日漸稀薄,那些劃分也是魂歸的魂歸,散的散,撐不起大的消耗。我們神符書在三分界時代不太完善,太過弱小,可在之後大大小小的混戰中發展改進,最終大成,甚至像我這種有神智的在當時被譽為神書。”

“可我們神符書歷經悠久,成功完善後為了避免招人哄搶,成為戰亂的導火索,大部分選擇自我封印,陷入沉睡,我就是在那個時候沉睡的,再後面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魏童笑了一聲:“講的不錯。”

她伸手,在書膽戰心驚一聲尖叫中,把那本書從空間裡拽了出來。

金色的麵皮,黑色的符號,記錄著這本書的名稱——神書。

“還真是神書。”

書整體都在顫動,不知在嘀咕些什麼,魏童敲了一下,才老實不動。

書的每一頁都有封印,只有書承認或者對於封印及其熟悉的人才能開啟閱讀,否則就只是一塊兒磚頭罷了。

但魏童能直接無視書頁上的封印,隨意翻看。

這世上所有以神力為基礎的封印都奈何不了她。

這裡面每一頁都是密密麻麻的記號,暗含玄機的同時,只有深精這一門的人才能看懂。

翻開後,字型自動映入眼簾,筆畫鋒利,無數的字元在像是活了過來跳躍在眼前,而本應老掉牙的東西,在書靈特意保護下宛如昨日翻新,絲毫看不出一點兒破舊樣子,手指扶上還能感受到字型的微涼的氣息,她不由回想當年的那些人是怎麼一筆一劃寫上去的呢,這些神力流動宛若曾經。

她直接翻到此書最後一頁,那裡沒有其它怪異的符號,只留有幾句話:符之一門,變化無窮,有人窮極一生不得入,有人天生自成,無論你是何種,看到這裡都請記得,這不是符道的最後……

她睫毛閃了閃,合上書,把書扔到空中。

“哎呦——”

書顫顫巍巍穩住身形,說道:“千歲大人,王子諾是我的護書人,您能不殺他了嗎?”

魏童看著那本書,問:“王子諾竟然會畫符,你承認他了?”

“啊,這個,其實之後的事我醒來後,跟著王子諾一家人顛沛流離,他們供奉我為神書,自稱為守書人,我睡的時間有點長了,醒的也有點兒晚,醒來時這世上的神力幾乎消失殆盡,我很清楚是王子諾一家為了保護我不被居心不良的人搶走付出了多少,我的甦醒是因為王子諾,也是因為他們。”

“所以在一次緊急危機下,我強行將神力灌入了王子諾體內救下他,可他也因為不能完全接受這些神力身體日漸虛弱,我一籌莫展,直到被拉進神測裡。”

魏童歪頭,笑了一聲:“挺好的故事,所以是你承認的他? ”

書斬釘截鐵道:“他當時想活的心情喚醒了我,我把神力注入他體內,這種應該算吧。”

魏童道:“沒有正規途徑地打破封印,不是因為符道上的承認,反而是因為求生欲將你喚醒,看來算是異樣的緣分。”

“大人,您還殺他嗎?”,書小心翼翼地開口。

魏童思索什麼,抬眼問:“我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人嗎?”

書大鬆一口氣,連忙道:“不是不是,您當然不是,大人您英勇神武,心胸寬廣,既是結束三分界的英雄,也是我心中的英雄,您以一抵萬千的壯舉,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壯舉……”

魏童邊走邊聽書的說的話,聽他誇的離譜,道:“英雄?你確定沒記錯,我在世時可是要被三界絞殺的魔頭。”

“哎,那是那些人有眼不識泰山,現在想想那些人真是該殺,竟然把天地三分,妄圖趕您去淵界,簡直是無恥小兒,佔了您的地兒,還趕你您走,就沒見過這種不要臉的東西。”

魏童聽他說的,自已都被逗笑了,問:“全部都是無恥小兒的話,你豈不是把造你的神也罵進去了?”

書身在空中凝滯了幾秒,之後捏頭耷腦地跟在魏童身後,魏童也不知道怎麼從一本書上,看出來書捏頭耷腦的,總之書沉默後再次開口,情緒明顯不佳:“大人,您知道我身為一本書,在那種神力匱乏的時代進化出神智有多難嗎?我不會罵我造物者的,他不算在內。”

魏童按了電梯的上升按鈕,聞言,她道:“你也不用這麼為我說好話,我不是什麼聖人,他們說的魔頭雖然有些片面,也不都是錯的,那些人想殺就殺了,說起來你的造物者說不定也是我殺的。”

良久的沉默,魏童不知那本書在想什麼,總之她也是實話實說,當年的三分界神明全是她殺的,她自已下的神滅令,自已執行,到最後,就連她自已也遵循這個令隕落,魂歸天地,因為她也是神明,她要是不死的話,那個令就沒有意義了。

見書遲遲不說話,魏童問:“你想殺我嗎?”

踏入電梯內,封閉的空間,她看到那本書整體都在抖,她不著急,等了幾秒才聽到那本書開口回道:“當初想,三分界神明皆隕後,您還沒有死,我就想去殺你了。但是……”

書又沉默了,魏童勾唇笑了一下,恢復平靜,接著道:“但是你到地方的時候,我也剛好隕落了,剛好把你漏了,你也剛好接受到了我的魂力波動,你來晚了,對嗎?”

神書封面像是瞬間蒼老了幾十年,金色的色澤消失,看上去毫無生氣。

它道:“是,我去晚了。”

書笑了一聲,聲音有些悲涼:“其實我也知道,連他都無法打的過您,我去又有什用,那之後過了好多年,連他的樣貌我都已經記不清了,現在沉睡醒來我也釋懷了,我還是隻適合當一本記錄符籙的書,殺人報仇什麼的,不適合我。當年的他最初也只是喜愛觀察天地間神力的運轉,這才開了我這本書,並不是為了打打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