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生的理由

就在那尖釵即將沒入江縱胸口之時，一柄摺扇擋住了林涵之的手腕。

林涵之咬著牙，使盡全身力氣，竟無法讓尖釵往下半寸。

江縱握著摺扇，稍稍用力便推開了她的手。

江縱坐起身，理了理衣領：“你不會武，殺不了我。”

從林涵之朝她笑的那一刻開始，江縱就感覺到了一股若隱若現的殺意，所以江縱才陪她演到現在，等她露餡。

林涵之站起身，又笑了一聲，似是悲嘆，又似自嘲：“是啊，殺不了你，我也不知道在妄想些什麼。”

話落，她再度舉起了尖釵，但這回不是刺江縱，而是刺向了她自已的心口。

江縱眉頭一皺，扔出摺扇。

她手中的尖釵瞬間被擊飛，掉落在地。

林涵之出神的望著地上那隻尖釵：“殺不了你，我還不能殺自已嗎？”

江縱坐起身，彎腰撿起摺扇：“你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說清楚。”

“怎麼，你以為我是別人派來殺你的？”

“沒有人會派一個不會武的人來殺我，林涵之……六年前我見過你，那個時候你爹還在城西賣饅頭，我太餓了，便用一個訊息跟他換了兩個饅頭，現在看來你也認出了我。”

屋內安靜了一會，林涵之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帶著一些難以置信：“你居然還記得我？”

“一開始的確不記得，只是覺得你眼熟，後來調查了你的身世，這才知道我們的淵源。”

“兩個饅頭，讓我家破人亡，淪落至此……”似乎是覺得這件事頗為諷刺，林涵之扯了扯嘴角，卻笑不出來。

江縱看出來了，從對她出手的那刻起，林涵之似乎就沒想過要活下去。

別看此刻林涵之神色平靜，眼眸深處卻瀰漫著一股絕望。

“你覺得這些年你的遭遇都是因為我？你應該也清楚，讓你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從來不是我，而是……”

說到這裡，江縱便停下了。

聽到她的話，林涵之平靜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裂縫。

她忽然抬起眸子，緊緊盯著江縱：“你想說的是誰？我娘嗎？不，我娘對我很好，一直都對我很好，被抓去浸豬籠的時候，還一直喊我囡囡……囡囡……”

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畫面，她呼吸紊亂，緊緊攥著裙邊，眼角也紅了一片。

望著她這模樣，江縱沉默了片刻，微微搖頭：“我想說的是你爹。”

“我爹？他賭到傾家蕩產，前兩年被追債的亂棍打死了。”

聽她這麼說，江縱大抵明白了她為什麼想殺自已。

一個人想活下去有很多理由，一個人想死也能有很多理由。

爹孃都已經去世，她又淪落到青樓，不帶著恨意把這一切算到自已頭上，不以殺自已為理由活下去，那麼她這絕境般的人生，便只剩想死的理由了。

江縱撿起地上的尖釵，轉頭望向她：“我給你一個理由，不用殺我，也不用死。”

“什麼理由？”

“我會拿到你的賣身契，放你自由，在此之前，我不會讓任何人碰你。”

“你有這麼多錢嗎？”

“沒有，我也不打算花錢買你的賣身契。”

江縱很清楚，紅袖招精心培養她們多年，現在還沒讓她們賺到什麼錢，若自已想花錢幫林涵之贖身，十三姨肯定會開出天價。

所以花錢這條路江縱從來就沒想過。

“要多久？”

“兩年以內。”

林涵之笑了一聲。

江縱聽到，挑了挑眉：“你不信？”

“我的親爹都能將我賣到青樓，我的仇人兼恩客卻說要救我，你覺得我該信？”

江縱沒有反駁，只是把尖釵放回她手上，抓住她的手，抵住自已心口：“那就刺下去，在官府的人來之前你再自盡，兩條人命抵你心中之怨，還是相信我，抓住最後的逢生之機，你自已選。”

林涵之愕然，回過神後，揚起手便朝她心口刺下。

江縱一雙深黑的眼眸緊緊盯著她。

尖釵刺穿衣物，尚未沒入皮肉便停住了。

見她真的一動不動，林涵之神色複雜：“你真是個瘋子。”

“我只是敢賭。”

林涵之丟開尖釵：“我不明白，既然你覺得始作俑者從來不是你，為什麼又要救我？”

“雖然始作俑者不是我，但這個因果我確實有參與。”

江縱曾在經書上看過一句話——不可結緣，徒增悲傷。不入因果，徒增惆悵。

從前不太理解，如今才瞭然幾分。

坐回桌邊，江縱給自已倒了杯酒：“接下來的一個月我會常來。”

聽到這句話，林涵之緩緩抬起頭：“你說不會讓任何人碰我，這個‘任何人’包括你嗎？”

“你把我當什麼？色鬼啊？放心，我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碰你。”

今天晚上花的這些錢不僅僅是買姑娘們的初夜，還是後續一個月的包身。

所謂包身，就是在這個時間段內姑娘被包下了，不能伺候別人。

不過規定是規定，自已若是長期不來，十三姨指不定偷偷讓林涵之去接客。

當然，除此之外，江縱還有其他事要做。

她今晚來紅袖招主要有三個目的，首先是激一激關祺瑞那蠢貨，這件事已經完成了，其次是護住林涵之，這件事也完成了。

最後一件事需要找十三姨談，而且還需要一點時機。

今天十三姨這麼忙，這個時機肯定還沒到。

兩人正聊著，外面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江公子，你在裡面嗎？”是依依的聲音。

“有事嗎？”

“十三姨讓我給涵之送兩身衣服，給你們助助興，十三姨還說這個不收您的錢。”

衣服？什麼衣服？不會是自已賣給她們的……

江縱輕咳一聲，估摸著十三姨是因為找託競價的事被她發現，這才來送衣服想討好她。

“不需要，拿走吧。”

“真的不用？”

“不用。”

“好吧，那依依退下了。”

拒絕了依依之後，江縱開啟窗戶，走到一旁的搖椅上躺下，閉眼聽著樓下傳來的樂聲，“今晚就這樣，我聽我的曲，你睡你的覺。”

林涵之知道江縱對自已沒有什麼心思，如果有，江縱現在完全可以強上了她，反正也沒人會說什麼。

想到這裡，她不帶一絲猶豫的掀開被子上床躺好。

剛剛刺殺江縱一番心驚肉跳，現在放鬆下來，一股睏倦如潮水般湧了上來，沒過一會，林涵之便沉沉睡去。

聽到她平穩的呼吸，江縱震驚於她的入睡速度：“什麼嬰兒般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