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聖女為什麼是聖女?”明月憂鬱的聲音再次迴盪在溫若寒的耳畔。

溫若寒垂眸看著腮邊掛著淚痕緊皺眉頭,陷入沉睡的雲希,嘆了口氣喃喃自語“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與你非親非故,總歸是要走的,這樣做,對你沒有任何好處的,不是嗎?”

修長的指尖劃過雲希的眼瞼,輕柔的抹去她臉上的淚痕“趁現在還能挽回,放棄吧,好嗎?”

說完,溫若寒就離開了,他知道,雲希是醒著的,他也知道,雲希聽見了自己的話。

現在只期盼,雲希能及時止損,不要愈陷愈深了。

此後許久,溫若寒都沒有再見雲希一面。直到溫若寒傷勢痊癒將要離開的時候,一個從未見過面的女人匆匆跑來,擋他在面前溫聲開口“溫若寒。”

溫若寒皺眉開口“您是?”

看著這個與雲希有幾分相似的女人,溫若寒大致能猜出她的身份。

女人淡淡一笑“我叫雲朵,是雲希的姨母。”

溫若寒沉默。

雲朵嘆了口氣“我知道現在來打擾你有些不合適,但我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了。”

“雲希馬上就要到獻祭的年紀了,我不希望雲希有遺憾。”

溫若寒疑惑的開口“獻祭?”

雲朵十分驚訝“你不知道?”

看著溫若寒茫然的表情,雲朵嘆了口氣“你可知,御獸部落為什麼是御獸部落嗎?”

千年前,還沒有御獸部落這個族群。這裡世世代代生活著一群與動物為伴,能聽懂動物語言的人。

他們每天在動物們的帶領下學習尋找果腹之物,蔽體之物,與動物和諧相處。

好景不長,一場瘟疫讓動物們不分差別的撕咬活物,部落裡的老弱病殘,男女老少死傷無數,不少族人的親人死在了它們嘴裡,蹄下,於是族人起了歹心。

一個平日裡最不起眼,最沒有存在感的族人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控制動物的術法,控制住了那些不受控制的動物,讓它們成為了他們部落的私有物,為他們處理所有繁雜的事務。

因此,他也就成為了御獸部落的第一任族長,受族人敬仰,受後人香火。

而他擁有這一切的前提是,有人替他付出了代價。

他的妻子,御獸部落的第一任聖女。

月陰體質第一人。

獻祭了自己的生命,為整個部落求的了一條活路。

雲朵看著溫若寒,“雲希就是月陰體質。”

溫若寒沉默了一會兒“為什麼告訴我這個事情?”這個事情應該是御獸部落的秘密,為什麼要告訴他一個外人?雲朵又為什麼會知道這個事情?溫若寒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到雲朵身上。

“因為御獸這個能力不知道是第一人族長和聖女從哪裡獲得的,因此,為了維持御獸力,部落裡必須每十年就要獻祭一個月陰體質的純潔女子來獲取自己的能力。而在雲希之前,部落裡已經有百年之久沒有出現過純粹的月陰體質了。”

“所以,不是他們選中了雲希做聖女,是因為她有月陰體質,她必須是這個聖女。”

“她逃不開,大祭司不會放過她的。”

溫若寒沉默了一會兒,又重複了一遍“您告訴我這些,是為了什麼?”

雲朵笑笑“你明白的。我希望你能帶她走。”

“為什麼?”

“那是她的心願。”】

魏無羨皺眉,這個御獸部落,怎麼感覺有問題呢?

那個第一任的族長和聖女之間,一定有什麼問題沒有交代清楚。

【溫若寒不知道的是,一旦他應允了雲朵的要求,他將會失去唯一一次離開御獸部落的機會。

這是御獸部落聖女的詛咒。

不知是哪一任的祭司與聖女之間的詛咒。

那時候,因為有人發現了聖女獻祭的真相而告知了聖女,引起了聖女的激烈反抗。

聖女的反抗讓大祭司認為自己的權威被挑釁,於是,誘惑聖女犯錯的人被大祭司處以極刑,連同家人一起被大祭司處置了。

至於聖女……

從那以後,沒有人再見過那名聖女,只有大祭司派出的使者告知,聖女因為違反祭祀,導致獸神發怒,聖女被處死,祭司重傷需要閉關修養。

自那百年之久,御獸部落發生了太多的危及性命的事情卻沒有人救他們,祭司派出少使告訴他們,是因為聖女的反抗和不作為,獸神不再庇佑御獸部落了,引起了眾怒。

少使和大祭司也隨之銷聲匿跡。

自那以後,再也沒有人見過祭司,月陰體質的女子也跟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過。

那些頂替了月陰體質女子被獻祭的女子,只是眾多族人的不甘心而已。他們想要求得獸神的庇護,卻不知如何操作,害死了許許多多的假借月陰體質被獻祭的少女。

而這些頂著聖女名義被獻祭殺死的女孩的怨氣愈積愈深,久經不散,以至於哪怕御獸部落的族人連續獻祭了數名月陰體質的女子依然擋不住能力的逐漸消失。還導致了族人接二連三的被殺害。

族人的逝去,賴以生存的能力被剝奪,再這樣繼續下去,總有一天御獸部落會滅絕,御獸部落的族人會消失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

聽完雲朵這席話的溫若寒面無表情的看著雲朵,淡聲開口“您今日來找我,真的是為了雲希嗎?”

看著溫若寒銳利的眼神,雲朵有些心虛,底氣不足的回他“對。”不知為何,雲朵忽然有些心慌,掌心汗水黏膩的感覺讓她心臟砰砰直跳,好像要發生什麼壞事一樣。

溫若寒可惜的嘆了口氣“你這樣做,雲希知道嗎?”

“什麼?”雲朵沒聽明白。

溫若寒憐憫的看著她“你跟祭祀殿做交易,把雲希賣了的事情,她知道嗎?”

“你怎麼,”雲朵的臉色唰的白了,又忽然反應了過來,扯著唇,裝作若無其事的開口“你的意思,我沒聽明白,現在是……”

溫若寒忽然打斷了她的話“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已經成家了對嗎?你的女兒,也是月陰體質對嗎?”

雲朵忽然停住了。

溫若寒繼續開口“你向祭祀殿隱瞞了你女兒的情況,出賣了雲希。祭祀殿原本定下的聖女,是你剛出生不久的女兒,我沒猜錯吧。”

看著雲朵瞬間蒼白的臉色,溫若寒心中嘆了口氣“你不願自己的女兒早早背上聖女的責任,就把雲希推了出去,卻沒想到,雲希也是月陰體質,甚至她的體質比你女兒更純粹。”說著這裡,溫若寒有些玩味的看著她“你真的沒想到雲希也是月陰體質嗎?”

看著雲朵躲閃的目光,溫若寒知道了答案。

“讓雲希替你女兒頂包,查出了雲希的純淨體質後,祭祀殿順理成章的把聖女的美名給了雲希,你女兒躲過了必死的結局。但你總覺得是你自己害了雲希,所以你來找我,希望我能帶走她,以此來彌補你心中對雲希的虧欠對嗎?”

雲朵顫著唇,囁嚅了幾下卻還是沒開口。

看出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溫若寒卻沒有絲毫高興的想法,雲朵告訴自己的,雖然不能全信,但他覺得,七成的可能是可以相信的,比如,這裡有怨氣的存在,再比如,大祭司的權利是最大的以及少使的存在。

大祭司不會容許聖女有一絲一毫的後悔與反抗的心存在的。

想起雲希在族人面前哭泣的那天,想到雲希脫口而出的那些話,溫若寒的心漸漸沉了下去,雲希的下場真的沒有辦法改變了嗎……】

不知是誰嘆了口氣,魏無羨看著畫面上的雲希,不由得暗自擔心,雲希看起來,也就跟他曾經的三師妹差不多大,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遇上這樣的事情,沒有個可靠的親人依靠,也不知道最後是個什麼樣的下場。

唉——

【“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溫若寒沉聲開口“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雲朵抬頭“你說。”

“幫我處理一個人。”

雲朵抿抿唇,有些猶豫。她是想彌補自己內心對雲希的虧欠,但她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她還有女兒要照顧……

溫若寒看出了她的猶豫“只是幫忙看押,不傷及性命,順便幫我看看他身上有沒有什麼古怪的地方。”

雲朵猶豫了片刻,答應了。】

這個看押和處理的人,應該是溫若清吧。

魏無羨記得,溫若寒之所以會墜崖,跟溫若清和二夫人都分不開。可二夫人已死,就只有溫若清還在了。溫若寒想要處理好身上奇奇怪怪的現象,從溫若清身上下手是最好,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畢竟他現在根基不穩,把溫若清關押在溫家終歸還是隱患。對血親手足動手,沒有證據的話,會動搖他少宗主的位置,他不能落人把柄。

金光瑤確定了,溫若寒身上古怪的地方確實沒有處理乾淨,因為,他曾經在溫家,見過溫若清和溫若霜兄妹。

如果溫若寒身上真的沒有問題了,按照溫若寒的脾性,就算放過了溫若霜,溫若清也決計是活不了的。

【雲希跪坐在空蕩蕩的大殿中,目光空蕩茫然的盯著黑暗中的一點,許久,淚從眼眶中落下,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要不然,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的生活,不該是這樣的。她明明……明明有很好的未來……

忽然,沉重的木門被人從外面一擊劈開,熟悉的火焰紋路映入眼底。

雲希愣愣的抬頭,一張日思夜想的臉出現在她眼前“溫,溫若寒……”

溫若寒看著雲希呆愣的模樣,語氣不由得軟和了下來“你願意跟我走嗎?”

雲希看著面前的手心,下意識的抬手,卻在觸碰到溫若寒掌心的時候收了回去,半晌,才綻開笑顏“我不能跟你走。”眼裡雖有不捨,但沒有後悔,又重複了一遍“我不能跟你走。”

溫若寒皺眉“你知不知道,你只有一次離開的機會。”

“不後悔?”

雲希笑著搖搖頭“不後悔。”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溫若寒會來,但她不能就這樣跟著他走,雖然自己不願意當這個聖女,但她不能不顧族人的死活,她不能走。

溫若寒黑沉的眼眸盯著雲希的髮旋,聽著門外漸近漸遠的嘈雜聲音,這一次不知為何,沒有選擇離開。

溫若寒抿緊唇,心想,就讓他這樣放肆任性一回吧。

聽到門外傳來的嘈雜聲,雲希急了,用手推他“快走,別讓人發現你來過,快。”

眼見推不動他,雲希有些明白溫若寒的決定,顫著聲音“不行,不行……”眼尾泛紅“你不能被留在這裡,走。”

溫若寒溫柔的朝她笑了笑“這是我自己的決定。”粗糙的掌紋磨過肌膚,擦得雲希眼角通紅“別哭。”

“溫若寒……”

溫若寒被御獸部落的族人帶走時,雲希的瞳孔不自覺的顫了顫,攥住他衣角的掌心被溫若寒溫柔堅定的扯開。

雲希嘴唇微顫,開合幾次卻不知說什麼。

他,是為了她才被族人抓住的……可最先與自己劃清界限的,也是他啊……

溫若寒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地牢,不由得苦笑出聲,堂堂溫家少宗主,進地牢都快跟回家一樣了,說出去都讓人笑話。

晃了晃手腕上的鐵鏈,有些無聊的托腮,他當時是不是腦抽了,以他的實力,就算弄死了幾個人,逃出去也是不成問題的,為什麼就老老實實的束手就擒了呢?

想到這裡,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了雲希的身影。

溫若寒輕抿薄唇,或許,是為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