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發現陳阿牛回來的就是陳宇恆的長子,陳阿牛的大堂兄陳志飛:“來來來,你說說吧,借的銀子什麼時候還啊?”

陳李氏一見兒子回來,眼淚兒就越發止不住的流,面帶埋怨的道:“阿牛,你去哪裡?一個下午都沒看見你.”

陳阿牛道:“我出去轉了轉,哪裡也沒去.”

族長是一位鬚髮皆白,拄著竹節柺杖的老者。

他對陳阿牛道:“阿牛啊,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人生天地之間,信義第一,當初你為了安葬你的父親向你大伯借了三兩銀子,是老朽和族中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輩做的擔保,既然你大伯如今來要來了,那就算你砸鍋賣鐵也得還上,不能讓旁人說閒話.”

陳宇恆是陳家莊第一富戶,今年五十五歲,生得五短身材,白淨面皮,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

老族長和所謂德高望重的長輩其實都已經被陳宇恆收買,他的目的就一個,將陳阿牛和他的母親趕出陳家莊,霸佔陳阿牛的房屋。

整件事情,一開始就是一個圈套。

陳李氏躬著背到陳宇恆的面前道:“他大伯,忠恆雖然不在了,但是阿牛終究是陳家的子孫,你怎麼忍心將阿牛趕走呢?”

陳忠恆正是陳阿牛的父親。

陳宇恆看了一眼老族長,意思就是要老族長說話。

老族長會意,道:“陳李氏,正是因為阿牛是我們陳家的子孫,那就越發不能讓了壞了信義二字,他一人壞了信義,卻連累我全族背上惡名,這如何使得啊?”

陳宇恆的二兒子陳志壯氣勢洶洶的指著陳阿牛道:“陳李氏,你還好意思說陳阿牛是陳家的子孫,他的父親,我的二叔就是被他剋死的!”

陳李氏聽了如此惡毒的指責,知道自己母子二人已經是無路可走了。

她收起了淚水,因為她下定了決心,等一會兒就在自己的臥室之中懸樑自盡,就算是死,也不能讓陳宇恆輕輕鬆鬆的霸佔了丈夫留下來的唯一財產,於是道:“既然這樣,那就請准許奴家清理幾件衣衫,然後便將房舍讓給他大伯吧.”

老族長看了一眼陳宇恆,對陳李氏道:“雖然你們家欠了宇恆銀錢,但終究是親戚,不能不近情理,那老朽就再給你們母子做一次擔保,讓你們母子今天晚上還住在這兒一夜,也好讓你們有足夠的時日清理衣衫雜物,不過明天一早便要搬走,不得再胡賴。

宇恆,你意下如何啊?”

陳宇恆滿臉謙遜的道:“一切聽憑老族長安排.”

“等等.”

就在陳宇恆以為大局已定的時候,陳阿牛開口了。

老族長問道:“阿牛,不要胡鬧了,你母親都答應了,還要等什麼?”

陳阿牛問陳志飛道:“陳志飛,你昨天對我說,只要我在咱們莊子裡的鬼宅裡面住上三天三夜,咱們的債務就一筆勾銷。

當時你父親還有老族長都在場聽得清清楚楚,這話還算不算數?”

陳志飛看了一眼陳阿牛,笑道:“怎麼?你願意去住三天三夜嗎?”

陳阿牛道:“方才老族長說了,人生天地之間,信義第一。

你先說你守不守信義吧?”

在場眾人都沒有想到,平日裡張口結舌,一句囫圇話都說不清楚的陳阿牛如今竟然用上了激將法。

老族長對陳阿牛道:“阿牛,住進去的人,沒有一個再出來。

你不要胡鬧!”

陳阿牛笑道:“老族長,這怎麼叫胡鬧呢?您老方才說了,不能因為一個人的不守信義而連累全族背上惡名。

難道我這堂兄不是陳家人嗎?”

“這……”老族長頓時語塞。

陳宇恆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臉上的肌肉微微跳動,心中暗道:“小畜生,這是你自己找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微笑道:“當然算數!只要你去那鬼宅之中住上三天三夜,我和你家的債務一筆勾銷!”

陳李氏看出了陳宇恆眼中的兇光,她也知道這座鬼宅來的來龍去脈,忙拉著陳阿牛的手道:“阿牛,阿牛,你不能去啊,不能去,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母……母親如何向你過世的父親交代啊!”

陳阿牛握著陳李氏枯樹皮一般溝壑縱橫的雙手道:“母親放心,這世上哪有什麼鬼,都是胡編亂造的.”

“不……不……真有,真有啊!”

“母親放心,真有我也不怕!”

陳宇恆笑道:“算了算了,我不能讓我的兄弟絕了後不是,你們還是拿房舍抵債吧.”

這是正話反說,目的就是要激陳阿牛去鬼宅中住三天。

陳宇恆決心要置陳阿牛於死地。

陳阿牛看了看天,白色的月牙而已經掛上了墨藍色的天空,問陳宇恆道:“現在天色已經黑了,大伯,你說我是今天就住進去,還是明天住進去?”

陳宇恆冷笑道:“今晚也可以,明天也可以。

如果你今天住進去,我就算你一個晚上,怎麼樣啊?”

“老族長和德高望重的長輩們都在場,那說好的事情可不能抵賴了.”

陳阿牛轉頭對母親道:“母親,你就在家裡安安心心的等我的訊息吧,三天後我一準回來.”

陳李氏輕輕撫摸著兒子的臉龐道:“兒啊,是母親沒本事,讓你去冒這樣的險,如果你要是回不來了,母親就去那宅子裡陪你……”“好了好了,別羅裡吧嗦的,”陳志飛已經等不及讓自己的堂弟去死了:“要去就快些動身,天黑盡了那今天晚上可就不算數了.”

陳阿牛嘴角微微上揚,笑問道:“堂兄,稍等稍等,不要那麼急嘛,我還等你送我去咧.”

陳志飛一聽這話,嚇得渾身打了個哆嗦,道:“你要去就自己去,我……我可不去.”

“我又沒讓你陪我進去,你怕個什麼?”

“不吉利,不吉利,反正我不去,你要去就自己去,沒膽量去明天就搬家.”

陳阿牛對老族長道:“老族長,還是你們送我去吧,不然我怕別人以我沒有進去為理由,反口不認啊.”

老族長一聽陳阿牛要自己送,說話也哆嗦了:“沒事,沒事,往那宅子裡去只有一條路,你只要走這條路就算數.”

別人不敢送陳阿牛去鬼宅,可是陳李氏卻敢,並非是她的膽大,而是她心中清楚,兒子這一回犯險是為了讓保住自己丈夫留下的這兩間土坯房;再者,如果兒子這一回真的回不來了,她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思呢?人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對前途沒有了希望。

對於陳李氏而言,陳阿牛就是她所有的,也是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