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月白就站在澤殷身後。
黃昏已經陷落，花園裡燈光昏暗。
邊月白臉色半明半暗，嘴角笑意極深。
他毫不意外地看著澤殷猶豫著，最後抖著手回了個【謝謝哥哥】。
囚禁久了的鳥兒，就算開啟牢籠，也沒有飛向自由的勇氣。
邊月白眼底波瀾微掀，像條捕獵成功的巨蟒，悄無聲息地盤踞回暗處。
還是這樣比較好玩。
“小澤你看，聽我的才能讓事情變得更好，不是嗎？”
澤殷捏緊手裡微微發燙的手機，像捏著自已無力跳動的心臟。
他艱難地啟唇：“……是”
邊月白蹲下來，含笑捧起澤殷的臉，愛憐地摩挲。
“小澤，如果不知道怎麼辦，那不如隨波逐流地沉淪。”
夜色朦朧中，那樣蠱惑人心的溫柔語氣。
“我向你保證，這樣就能遠離痛苦。”
當然，也會遠離自由。
有毒的果實被甘甜的花蜜包裹著，引誘人吞下去。
澤殷的眼睫驚慌撲扇，像被人類手掌籠住的蝴蝶。
毫無章法，無處可逃。
忽地。
一道刺目光芒照過來。
澤殷手下意識擋著眼睛。
一道高大身影慢慢走來。
燈光晃動間，他左耳耳釘似是一顆閃亮的蔚藍星辰。
他說：“殷殷。”
像在唸一句最簡短的咒語。
邊月白站起身，雪亮的白光照著他的臉。
他沒有躲避，只是眯著眼，彎唇微笑。
“江浪來了，來看你的小蛋糕有沒有被吃掉嗎？”
江浪眸色淡漠，看人時天生習慣微抬下巴，視線俯視。
總帶出幾分矜貴高傲。
兩人對比起來，邊月白看起來像是更溫柔有禮的那一個。
江浪直接掠過邊月白，垂眸看著澤殷。
澤殷仰面看著他。
眼睛紅紅，嘴唇紅紅，像只走失的笨兔子。
江浪抬手輕揉了下他的後腦，拿過他手裡軟塌塌的奶油蛋糕，扔進包裝袋裡。
又熟練地從澤殷包裡抽出紙巾，一根一根細緻擦乾淨澤殷手指。
“累了嗎，要不要回去？”
澤殷毫不猶豫地點頭：“要。”
江浪輕聲“嗯”道：“那我們回去。”
然後直接推著澤殷，轉彎離開，沒有多看邊月白一眼。
倒是澤殷還有些不安地回頭。
邊月白站在原地，注意到澤殷的眼神，他莞爾一笑。
在昏暗的林木小道上，陰暗中顯出幾絲和煦。
澤殷回過頭，頭頂上江浪聲音傳來。
“捨不得，那我再把你推回去。”
說是這麼說，可輪椅依舊穩步往前推著。
澤殷搖搖頭，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不是，我只是怕他生氣。”
江浪輕哧一聲，抬手拍了下澤殷的頭頂。
“他生氣就生氣，你難道還非得湊上去，做他的出氣筒？”
“也不是……”
被江浪這麼一搶白，澤殷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只好轉移話題。
“你怎麼也在這？”
頭頂上靜了一瞬，響起冷淡的兩個字。
“散步。”
澤殷敏銳察覺到，江浪似乎不太想談論這個話題，於是乖覺地閉上嘴。
澤殷雖然傷了腿，但每天日常生活似乎沒有受太大的影響。
唯一的難題是——
洗澡。
“我覺得……我可以自已洗……”
澤殷的小聲辯駁直接被忽略。
面前江浪懶散抱胸靠牆，對面站著溫柔微笑的邊月白。
邊月白輕推眼鏡：“還是我來吧，我也算半個醫生，護理方面沒問題的。”
江浪眼尾雲淡風輕一瞥，輕嗤。
“你這眼鏡進了浴室不起霧嗎？”
邊月白神情空白一瞬。
江浪接著說：“不戴眼鏡你看得清嗎，把殷殷摔了怎麼辦？”
邊月白微微咬牙，勉強維持住笑。
“江浪，我戴眼鏡是個人愛好，我不近視。”
江浪隨手撣了撣袖口，漠然。
“哦。”
“誰知道呢。”
澤殷在旁邊不敢說話，小心地降低存在感。
這還是第一次，他看到邊月白處於爆發邊緣。
以前每次都是邊月白把羅酒氣得跳腳，但沒想到，江浪居然克邊月白。
澤殷在角落裡裝蘑菇，可還是被殃及。
“既然我們得不出結果，不如問問小澤這個當事人吧。”
邊月白扭頭看向澤殷，露出八顆牙齒的和善笑容。
“小澤你說呢，你是想讓我給你洗，還是想讓江浪給你洗？”
旁邊江浪也垂眸看過來，淡棕色眼眸也帶起幾分興味。
澤殷手指緊緊抓著褲子，臉都要漲紅。
“我，我覺得……”
澤殷左看一眼溫柔的邊月白，右看一眼淡漠的江浪。
深刻體會到什麼叫左右為難。
兩個好朋友為了給他幫忙吵起來，怎麼辦？
澤殷從小就沒什麼朋友，還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局面。
好幸福的痛苦。
就在這時，幾個人的手機同時狂震。
（1101）小群裡已經被羅酒刷屏了。
羅酒：【我正在往回趕！】
羅酒：【都別爭！】
羅酒：【我來給澤殷洗澡！】
羅酒：【我們是發小，我洗最合適！】
羅酒：【來個人說句話啊！！】
羅酒：【不會已經在洗了吧？？】
羅酒：【澤殷？】
羅酒：【邊月白？？】
羅酒：【江浪？？？】
羅酒：【你們他媽三個人一塊洗啊？！】
羅酒：【還他媽不叫我？！】
澤殷：……
趕緊回覆，感覺再晚點羅酒就要炸了。
澤殷：【沒有洗，他們倆還在爭呢。】
邊月白看了眼隨意把玩手機的江浪，開始打字。
邊月白：【@羅酒，江浪不讓我給小澤洗，估計也不會讓你給小澤洗「委屈」】
邊月白：【我也爭不過他，小澤也向著他】
江浪看著手機裡跳出來的資訊，眼神微凝。
羅酒：【什麼？】
羅酒：【江浪你小子要上天是不是！回來單挑！】
羅酒：【澤殷！你還向著他？】
羅酒：【怎麼個意思？我不是你男朋友，他就是了？】
羅酒：【@澤殷】
羅酒：【說話！】
羅酒的怒氣隔著螢幕都能感受到。
不得不說，羅酒這打字速度真夠快的。
澤殷手忙腳亂地回覆，又總是慌地打錯字，半天才發出去一句。
澤殷：【你別急，我沒向著誰，只是他們倆在吵。】
才安撫完一個，手機裡又跳出江浪的訊息。
江浪：【單挑是吧，樓下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