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出生之後,我爸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整天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他時不時地長吁短嘆,為沒有生出兒子而煩惱不已,彷彿掉進了黑暗深淵找不到出路的迷途者。
他如同幽靈般失魂落魄的神態,就像一片濃稠得化不開的烏雲,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這也給姥姥的心裡籠上了一層厚重的陰霾。
姥姥時常眉頭緊鎖,雙眉之間彷彿能夾得住一把鋒利的匕首,臉上寫滿了憂愁,彷彿被歲月刻下了一道道愁苦的溝壑。
她嘴裡還不停地唉聲嘆氣,那聲聲嘆息彷彿是深秋裡蕭瑟的寒風,把人的心肺無情地揉碎。
我媽生不出兒子,姥姥滿心憂慮,她那爬滿皺紋的臉上寫滿了愁緒,眼神中透著心疼與無奈。
姥姥拉著我媽的手,輕聲寬慰:“孩子,別太往心裡去,這都不是你的錯。生男生女那都是老天爺決定的事兒,咱強求不來!你和姑爺感情好,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的,這就比啥都強。再說了,閨女兒子都一樣,俺孫女乖巧懂事,以後照樣能孝順你們。你可千萬別給自已太大壓力,把身子弄垮了,那才不值當呢。不管咋樣,娘都在你身邊支援你。”
姥姥無奈地深深嘆了口氣,陰沉的午後,天空中烏雲密佈,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姥姥緩緩抬起頭,望著遠方那陰沉的天空,眉頭緊蹙,彷彿那一道道皺紋裡都藏滿了憂愁。
姥姥心裡猶如一團亂麻:“唉,女兒遭這份罪,我這當孃的心裡難受啊。這生男生女哪是能由著人決定的,可女婿那邊要是一直介意可怎麼辦?女兒的日子以後能好過嗎?”
姥姥的嘴角下垂,乾癟的嘴唇微微顫抖著,渾濁的雙眼中滿是化不開的煩悶。那一聲沉重的嘆息,像是從心底最深處湧出來的,帶著無盡的無奈。
姥姥的肩膀也隨著這聲嘆息微微耷拉下來,整個人彷彿被一種無形的壓力壓得直不起腰。
姥姥一邊嘆氣,一邊用那長滿老繭的手輕輕拍打著自已的大腿,雙腳不停地交替跺著地面,似乎想要藉此發洩心中的憋悶。
愁容滿面的姥姥,雙手不停地搓著衣角,卻也沒有絲毫辦法。畢竟在這件事情上,人所能發揮的作用實在是微乎其微。
再說生男生女又豈是人為能夠控制的?這就如同擲骰子,那骰子在盒子裡翻滾跳躍,最終停下時的點數是隨機出現的,誰都無法提前預知和掌控。
那永遠都揮之不去的、無邊無際的黑色大幕般的陰霾籠罩下,時光宛如一位歷經滄桑、步履蹣跚的老人,邁著沉重的步伐緩緩向前流淌。妹妹就像在懸崖邊那迎著狂風、頑強生長的一朵小花,在艱難困苦中磕磕絆絆地長到了八個月。
窗外,陰沉的天空彷彿一塊巨大的灰色幕布,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屋內,光線昏暗,妹妹那肉嘟嘟的小臉蛋白裡透紅,像個熟透的蘋果,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猶如黑寶石般明亮,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張櫻桃般粉嫩的小嘴,微微翹著,可愛極了。
媽媽決定給妹妹中斷母乳餵養,手止不住地微微顫抖著,輕柔地撩開妹妹額前那細軟如絲的碎髮,用微微發顫且帶著幾分涼意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妹妹的頭,眼中滿是濃濃的無奈與深深的心疼。
我媽緩緩地將妹妹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裡,那動作輕柔得彷彿妹妹是一件世間罕有的易碎珍寶。
我媽低下頭,深情地親吻著妹妹的額頭,淚水在眼眶裡不停打轉,她拼命地眨了眨眼,想要把淚水強逼回去,可那淚水卻像不聽話的孩子,依舊在眼眶裡倔強地打著轉。
我媽深吸一口氣,咬了咬嘴唇,似乎在給自已鼓足勇氣。隨後,媽媽一隻手穩穩地托住妹妹的後背,讓妹妹的小腦袋舒適地靠在自已溫暖的肘彎處,另一隻手拿著奶瓶,小心地將奶嘴緩緩湊近妹妹的小嘴。
我媽的手指緊緊地握住奶瓶,手腕微微彎曲,仔細地調整著奶瓶的角度,以確保妹妹能毫無阻礙且舒適地喝到奶粉。
我媽目不轉睛地盯著妹妹,眼神裡充滿了緊張和期待,眉頭微微蹙起,額頭上也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就連呼吸都不自覺地變得輕緩,彷彿周圍的一切都已靜止,只有妹妹喝奶這件事佔據了她全部的心神。
妹妹尚小,不明白眼前的狀況,在媽媽溫暖的懷抱裡不安分地扭動著小小的身軀。媽媽的內心此刻猶如一片洶湧的海洋,痛苦與掙扎的波濤不斷翻湧。
“我的寶貝女兒,媽媽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媽媽只盼著你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長大。”媽媽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語。
對於生男孩這件事,媽媽心力交瘁。“為什麼大家都把生男孩看得如此重要?我真的已經拼盡全力了,難道還不夠嗎?”媽媽的內心不斷地發出這樣痛苦的質問,她感覺自已仿在命運湍急的洪流中拼命掙扎中無能為力的溺水者。
一方面,她承受著來自外界無形的巨大壓力,另一方面,她又渴望遵循自已內心的聲音。最終,媽媽懷著可能被他人指責、埋怨的巨大恐懼,冒著如同生命般重要的風險,決定不再執拗地堅持,而是將這一切都交付給命運去裁決。
“不管未來會遭遇怎樣的風言風語,不管別人會投來怎樣異樣的目光,我只希望我的孩子們能夠無憂無慮、快樂幸福地生活。”媽心裡默默地祈禱著,虔誠地期望命運能夠對這個飽經風霜的家庭多一些恩賜,多一些寬厚。
窗外,輕柔的微風拂過翠綠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在地面,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
時光猶如無聲的細流般悄然流逝,日子就這般一天天不緊不慢、波瀾不驚地過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我媽的肚子竟然在毫無察覺之中以火箭般的速度漸漸地大了起來。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宛如一座無比敦實且穩固的小山,圓滾滾的形態,細膩的肌膚上隱約可見淡青色的血管,看上去滿溢著蓬勃的生命力量,彷彿蘊藏著足以震撼世界的生機,又好像一個充滿神秘氣息的魔法球,能孕育出整個宇宙的奇蹟,還像一輪飽滿的明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我媽滿懷期待、滿心歡喜地輕輕撫摸著肚子,那溫柔的動作是在與肚子裡的小生命進行著一場靜謐且深情的無聲交流,又像是在輕拂一件價值連城、世間無雙的稀世珍寶。
我媽的手指纖細修長,帶著微微的溫度,在肚皮上輕柔地滑動,每一次觸碰都充滿了愛與期待,如同春風拂過大地,溫暖而輕柔。
我媽眼中盈滿了好奇與憧憬,明亮的目光猶如夜空中熠熠閃爍的繁星,璀璨奪目而又動人心絃,又恰似一泓清澈見底的清泉,透著無盡的溫柔與慈愛,那光芒彷彿能穿透千年的黑暗,還像一束熾熱的陽光,能驅散一切陰霾。
我媽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形成一個溫暖的弧度,臉頰上也泛著淡淡的紅暈,微微眯起的眼睛裡滿是甜蜜,彷彿是被肚子裡的小生命施了甜蜜的魔法。
我媽的心裡像揣了一隻歡快的小兔子,怦怦直跳,滿是對新生命即將降臨的激動與喜悅。
我媽會猜想,這個小傢伙會長得像誰呢?是像爸爸的濃眉大眼,還是像自已的小巧嘴巴?
我媽期待肚子裡寶寶的第一聲啼哭,幻想著寶寶學步時跌跌撞撞的可愛模樣,一想到這些,心裡就像灌了蜜一樣甜。
我媽彷彿是在滿心期待著一場充滿神秘色彩的開盲盒之旅,心中揣度著不知道即將迎來的會是怎樣驚天地泣鬼神的驚喜,就像在黑暗中等待一盞突然點亮的明燈,滿懷希望又心懷忐忑,那期待彷彿能讓時間瞬間停止,讓世界為之屏息。
好不容易熬過了三個月漫長而又酷寒難耐的寒冬,大家都滿臉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熱熱鬧鬧地迎接喜慶的舊曆新年時。
屋外狂風像一頭失去理智、徹底發怒的兇猛巨獸般瘋狂地咆哮著,那尖銳的呼嘯聲彷彿要將整個世界撕裂。雪花如一片片潔白輕盈的鵝毛般紛紛揚揚地飄落,鋪天蓋地,不一會兒就給大地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色棉被。
屋內燈光昏暗得猶如將熄的燭火,炭火明明滅滅。我媽的肚子疼得猶如有無數條蟒蛇在瘋狂扭動撕扯,疼得面色蒼白,冷汗直冒,整個人蜷縮成一團,不停地在床上打滾。
我媽那痛苦的模樣讓人心疼不已,緊皺著眉頭,宛如揉皺的綢緞,嘴唇被咬得毫無血色,彷彿被霜打過的花瓣。
我媽雙手如鐵鉗般死死地抓著床單,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哼哼”呻吟聲,那聲音好似受傷的小獸在低鳴。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頭滾落,“滴答滴答”地砸在地上,彷彿斷了線的珍珠。
我媽彷彿在承受著世間最殘酷的折磨。很顯然,我媽肚子裡即將誕生的新生命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來到這個多姿多彩的世界上了。那小傢伙似乎在裡面興奮地拳打腳踢,“撲通撲通”,就像一個急於登臺表演的小演員,急切地想要衝破這最後的束縛,去探索和感受外面的新奇與美好。
“哇”的一聲響亮的啼哭,如同一道劃破寂靜的閃電,大弟弟風風火火地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大弟弟的哭聲一陣接著一陣,“哇哇哇”,那聲音時而高亢嘹亮,像吹響的衝鋒號角;時而短促急切,彷彿在焦急地訴說著自已對這個世界的初體驗;時而又變得婉轉低迴,好似小貓咪的輕柔叫喚。
大弟弟那圓嘟嘟的小臉蛋,像一顆被揉皺的紅石榴,面板紅彤彤的,彷彿剛從染缸裡撈出來的紅布。一雙眼睛緊閉著,像兩條彎彎的月牙兒藏在了厚厚的帷幕後面。偶爾“吧嗒”兩下小嘴,就像一隻嗷嗷待哺的小雛鳥,真是惹人喜歡。小小的鼻子一抽一抽的,發出“哼哧哼哧”的聲音,活像一隻正在努力嗅著食物的小松鼠。兩隻耳朵緊緊貼在腦袋兩側,猶如一對害羞的小貝殼。
大弟弟稀疏的頭髮溼漉漉地貼在頭皮上,就像剛被春雨滋潤過的小草。他的額頭飽滿圓潤,像是一顆光滑的鵝卵石。兩條淡淡的眉毛,如同兩片輕盈的柳葉,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他的下巴小巧玲瓏,還帶著一個可愛的小酒窩,彷彿藏著無盡的甜蜜。
大弟弟時而皺起眉頭,小臉蛋上的褶子更深了,彷彿在表達著對陌生環境的不滿;時而又舒展眉頭,小嘴巴微微嘟起,似乎在睡夢中回味著媽媽肚子裡的溫暖。
我爸心急火燎地湊上前一看,發現是個帶把的,瞬間笑開了花,那笑容恰似一朵在陽光下熱烈綻放的雞冠花,明豔動人。
我爸“嘿嘿”地笑著,那笑聲好似一串歡快的鈴鐺聲,清脆而響亮,在整個房間裡迴盪著。他的眼睛閃爍著如同星星般喜悅的光芒,那光芒璀璨奪目,彷彿能照亮整個世界。
我爸嘴裡還不停地念叨著:“好啊,好啊,我終於有兒子啦!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我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盼來了。我的心吶,此刻就像飛上了雲端,輕飄飄的,美極了!”
我媽順利生了兒子,姥姥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她長舒了一口氣,那緊蹙的眉頭也緩緩舒展開來。
姥姥站在床邊,歲月如同一把無情的刻刀,在她的臉上肆意雕琢。那一道道皺紋彷彿是時間寫下的故事,每一道都訴說著生活的滄桑。
姥姥的眼睛像是兩口深邃的古井,井水雖已不再清澈,卻蘊含著無盡的溫暖與慈愛,彷彿在默默地講述著過往的悲歡離合。姥姥滿頭的銀絲像是被霜雪欺凌過的枯草,失去了生機卻依然堅強地挺立著。姥姥的嘴唇猶如干涸的河床,不再飽滿,卻在微微上揚時傳遞出內心的欣慰。
姥姥心想女兒受苦了,這十月懷胎本不易,生產時又經歷了那般撕心裂肺的痛楚,這一路的艱辛她看在眼裡,疼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