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到達地方電視臺,保姆車上,楊密吩咐說:“來,拍個照片,剪刀手遮住嘴,複製我的經典動作。”

楊毅無奈,照吩咐做了:“好端端的,拍個毛線的照啊。”

楊密手指連點,發了一個微博:“往你的賬號傳點東西,否則太冷清了,跟個公墓似的。”

楊毅呆了呆,眨了眨眼,完全不知道這個事情:“我什麼時候有賬號了?不是說小月在給我申請嗎。”

楊密比了個同樣的動作,又發了一個微博:“對呀,今天早上下來的,一整套呢。”

楊毅忙拿出手機,微博搜尋自已的名字,彈出來一個認證賬號,點進去一看。

三條更新:

“大家好,我是@嘉行傳媒的新人楊毅,以後將在這裡跟大家交流,感謝大家的關注@……”

“去錄訪談節目的路上,加油!【照片】”

“這是我最美麗的姐姐,很像吧,哈哈!@楊密【照片】”這條資訊下面,還有楊密的回覆加點贊:“棒棒噠!!!”

竟然一堆的人參與了評論,還有說姐弟倆終於一起營業的,但大部分都說的是楊毅好可愛。

楊毅震撼得無以復加:“你搞什麼飛機啊!拿我的賬號,亂髮什麼陰間的玩意兒!”

楊密臉色一冷,收起手機:“在沒給你之前,賬號就是我的!”

楊毅:“別毀我硬漢的形象,行嗎?求求了!”

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

突然,車子停下,原來已經到目的地了。

楊密拉開車門,竄出車子,就往樓內走,動作絲毫不帶停頓。

楊毅哪能放過她?當下不說好,只怕以後賬號都沒眼看了。趕忙跟了出去,跑快兩步,追上老姐,繼續纏著軟磨硬泡,哪裡有半分硬漢的樣子。

其實這個地方臺,就是個三層樓高的獨立小樓,跟真正的電視臺沒法比。

但從編制上,它又掛在帝都電視臺下,能獨立製作各類節目不單止,還有最核心的播放權,所以姑且被稱作地方臺。

楊密不知這個地方臺的真實背景,就知道這背後的人應該很有能量。

是故到了這裡也是客客氣氣的,絲毫不敢半分託大。

前臺小姐姐帶著楊家姐弟二人直接到了三樓的錄播大廳,節目組的人已經等在裡面了。

楊毅搖頭,左右一看,已經將環境盡收眼底,就是個放大了三倍的直播間,簡陋得老鼠進來都得含淚離開那種。

負責人領著節目主持人迎了上來,跟姐弟二人寒暄,客氣了幾句。

經他介紹,楊毅知道了主持人姓王。

招呼過後,一行人就到沙發邊上坐下,沙發前是張玻璃小圓桌,中間擺了一盆花。

這裡,就是錄製的主要場所。

至於後面,楊毅還得獻唱一首歌,場地就換到了另外一個專門唱歌的演播廳。

這是個錄播節目,一般播出時間是錄製後的第三天。

中途可以停下,不滿意的也可以剪掉重來,是故也沒什麼特別難的地方。

半個小時,講究的是個賓主盡興即可。

楊毅雖然看過了提綱,但這時候王主持跟自已對稿,還是很客氣的進行配合。

只是心中不免有些遺憾,覺得人生的第一次訪談,居然會是如此無趣。

王主持看出楊毅興致缺缺,主動詢問:“是對內容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可以修改的。”

邊上的楊密斜眼過來,眼神中帶著殺氣。

她昨晚很認真看過,大綱自然是一點問題都沒有,憑這個弟弟的尿性,肯定是想搞事情,眼神能友善才怪!

楊毅打了個寒顫,忙打哈哈,跟主持人解釋是自已有點分心,想別的事情去了,還恰有其事的給王主持道了個歉。

王主持也不在意,繼續跟楊毅對稿。

見楊毅一副乖巧的樣子,楊密這才重新轉過臉去,又跟負責人聊了起來。

又過得一陣,眼看著時間差不多,負責人起身,並邀請楊密去了辦公室喝茶。

突然,王主持開口說:“現在可以說說你的看法嗎?”說話間,臉上還掛著一絲玩味的笑意。

楊毅頓時笑容燦爛,拍著王主持的肩膀說:“王哥不愧是主持人,這眼力真的沒話說。”

王主持:“謝謝稱讚,不敢當。你先說說想法,我再合計合計。”

楊毅:“咱們分工,你可著勁的提出質疑,我戰鬥力拉滿跟你互懟。只要不爆粗,不涉及敏感話題,啥都能說那種。”

王主持:“你想玩美利堅訪談模式?”

楊毅:“差不多,而且國內還沒出現過這種的,節目效果絕對拉滿。”

王主持:“效果可能是好,但也很難。這種方式要求參與者對話題有很深刻的獨立見解,我可不懂你那一套啊。”

楊毅:“利用我的唱法做話題切入點,我們來聊各自對音樂的見解,怎麼樣?”

王主持:“你怎麼確定我能有音樂見解?我就是個主持人。”

楊毅:“那你就等著被我懟哭唄,也很有看點。”說完,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王主持當下哭笑不得,第一次遇到嘉賓這麼直白的,就差指著自已臉說學藝不精,純屬活該。

但內心止不住一股衝勁,想去挑戰一下。

不僅是為了節目效果,還是對自已主持能力的一次考驗和提升。

思考一陣,他拿出手機,開始跟負責人溝通。

自然是躲著楊密進行的,否則只怕過得了領導,也成不了事。

很快,負責人給出的指示,按照楊毅提議的來,並且承諾會支走楊密。還為了讓節目能夠順利完成,主動給了個建議,錄兩個版本。那個假的,用來騙過楊密的稽核。

王主持回來跟楊毅溝通了一下,很快達成共識,二人同時發出了狼狽為奸的笑聲。

這種情況下,原本的提綱自然是不能要的了,只能重新商量,搞出一份新的。錄製時間也只能往後拖延。

負責人那邊,為了穩住楊密,那是各種抱歉,還撒謊說攝像在半路遇到了點事情。

一個電視臺,儘管不大,但只有一個攝像?這鬼話連普通人都難騙,怎麼騙得了楊密。

但楊密一來顧忌這個地方臺的背景,二來今天也確實沒有其他事情,也就沒去計較,順著臺階就下了。

她哪裡想得到,始作俑者竟然會是自已的弟弟呢?

足足往後延遲了一個多小時,各種準備工作完成,訪談才正式開始錄製。

主持人:“大家好,歡迎收看這期的《午後時光》,我是主持人王宇。今天,我們邀請到了新人歌手楊毅,作客我們的直播間。楊毅,來先跟大家打個招呼。”

楊毅:“主持人好,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我是楊毅。”

主持人:“楊毅,我來先問一下,你對今天的訪談有什麼期待嗎?”

楊毅:“嗯……期待大家能認識一個真正的我吧。”

主持人:“聽這個說法,你是個很真實的人?”

楊毅:“當然,戴著一副假面具去生活,太累了,我不太喜歡。Keep it real !”

主持人:“但你知道網路上很多人提出質疑,認為你在節目上的表演是造假的嗎?”

楊毅:“不太關注網路上說什麼,而且造假最厲害的地方都在網路,不是嗎?”

主持人:“這算是回應網路上的質疑嗎?”

楊毅:“不算,因為根本沒有回應的必要,質疑是每個人都享有的權利。”

二人一問一答,圍繞著雙聲道這個話題展開了一些討論。

楊毅也解釋了一下自已能做到雙聲道的原因,但很明顯,二人都沒太著重放在這個上面,話題很快就過了。

然後,王宇主持就開始引導向音樂上面進行探討,真正的重頭戲展開。

主持人:“那身為一個歌手,你對音樂的看法是怎麼樣的呢?”

楊毅:“音樂哪兒來的看法?只有聽法。我認為,我喜歡聽的音樂,就是好音樂。”

主持人:“呵呵。那如果你喜歡聽,但我卻不喜歡,那是不是也能說是不好的音樂。”

楊毅:“從你的角度來看,它當然是不好的音樂啊,這還需要問嗎?總不能你不喜歡,但我硬逼著你去喜歡吧?我不喜歡,但它是好音樂,什麼離譜的認知?”

主持人:“但總不能什麼都憑喜好來吧?它得有個標準,用來衡量真正的好壞,否則不就亂套了嗎?你的觀點很業餘,不像個歌手。”

楊毅:“你當音樂是法律嗎?要有個最低標準線?音樂本身就是一種表達,而接收這種表達的人卻不相同。你有什麼權利去界定哪種表達才是好的?”

主持人:“怎麼不能呢?同樣表達自在寫意,‘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就明顯比‘哎呀我去,巴適得很’要好,音樂也一樣的呀。”

楊毅:“你去川省問一問,看看他們覺得哪個好?對於一個川省人來說,一個‘巴適’代表的東西,絕對比一句詩的內涵要豐富得多,那是人家厚重文化底蘊的體現。”

“再說了,你這個說法,不就跟我的主旨吻合了嗎?你覺得詩好聽,所以他就比一句俗語要好,正正就是說明,你喜歡聽的音樂,就是好音樂啊。就問你打臉不?”

主持人:“……既然是這樣,你們音樂圈為什麼會有鄙視鏈?這不也說明,你們玩音樂的人,自已也分個三六九等嗎?所以你的觀點,其實是自相矛盾。”

楊毅:“你別開玩笑了。音樂圈的三六九等,那是音樂呈現的地方不同導致的,不是因為音樂本身。把《酒醉的蝴蝶》放在金色大廳演奏,它也能變成高階貨。”

主持人:“但《酒醉的蝴蝶》永遠沒機會登上金色大廳。”

楊毅:“所以,《酒醉的蝴蝶》就不是好音樂了?你給廣場舞大媽切個歌,換成《巴赫C小調》看看?估計你走不出那個廣場!”

主持人:“所以你認為,音樂的三六九等,跟音樂本身沒關係?那為什麼九流的音樂,登不上一級的大廳?你這是詭辯,作為音樂人,應該嚴謹一些。”

楊毅:“音樂在哪裡表達,都是一種表達,好壞得由聽的人判斷。一句‘Oh Shit’能得到金色大廳的聽眾喜歡,那就是好的高階貨,這就是我的見解。”

主持人:“那還是最開始的問題,你說好,我說不好,就會變得沒有標準,那音樂發展下去,就等於沒有明確的路,對於音樂圈來說,這絕不是一件好事。”

楊毅:“你這是什麼強盜邏輯?你給制定了標準,就等於後人要跟著這個標準走,這對音樂圈來說才不是好事吧?表達是多樣的,我們應該允許所有不同的聲音。”

主持人:“但總要有一個主流,才能真正帶動音樂向前發展。”

楊毅:“你這是違背客觀事實,有點像政客邏輯。如果按照你這個說法,浪漫文藝復興就不會存在,我們現在聽到的音樂,應該都是教堂唱的詩,《命運》也只是不入流的角色。”

主持人:“可你也不能否認,有了標準,才有了鑑賞音樂的基石。這些基石,正帶動著音樂往更多元化的方向發展。”

楊毅:“這一點我認同。但我認為,這些基石只是一種整理,不是好壞的標準。是‘可以有’和‘必須有’的區別。標準是死的,可以有才能演化出新東西。”

二人圍繞著音樂展開了激烈的探討,不知不覺間沉醉其中,完全忘記了時間。直到執行在場外舉牌示意,主持人才反應過來。

王宇內心自嘲一句,真夠丟臉的,身為主持人,竟然被嘉賓帶進了話題裡面,忘記了控場。

忙推進流程,Q了一下楊毅去唱歌,再直接說完結束語,訪談算是基本結束。

下來後,王宇一臉後怕對楊毅說:“你不簡單啊,很有想法。”說話同時,伸出右手。

楊毅伸手握了握,笑著說:“跟王哥探討的過程裡,我也學到了很多。”

二人又閒聊了幾句,然後休息一陣,開始補拍另一個版本,用來應付楊密。

原本訪談錄製,內容就是25分鐘左右,結果錄了兩段。之後楊毅去另一個錄播室,唱了首歌。出來的時候,看看時間,錄這個小節目,前後竟然花了整整三個小時。

一想到要怎麼跟老姐解釋,楊毅頓時就覺得頭都大了。

王宇看出楊毅的窘迫,開解說:“你不如換一個角度想想,反正早晚是要被發現的,現在糾結有什麼意義呢?”

楊毅想想,好像也是這麼個理,索性不去想了。

王宇又說:“本來預計是最多1個小時錄完的,如今多出的2個小時,負責人回頭會向嘉行結算通告費,你跟曾嘉那邊說一下,我們就不溝通了。”

楊毅感覺是自已原因,才導致的時間延遲,不用賠償就好了,完全沒想過要通告費。一臉不好意思說:“這個沒必要吧。”

王宇搖頭:“這是生意上的事,你把話帶到就行了。走吧,去找密姐。”說完,當先邁步走了開去。

楊毅不擅長做生意,也不好發表什麼意見,回頭讓老姐處理吧。然後,邁開步子跟了上去,一路上跟王宇有說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