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此句一出,全場靜默。一首詩作兩種感情,這是極為少見的,前半含蓄,後半直白,非是峰迴路轉的驚豔,而是一種割裂的對撞。

明明前後都足以傳世,何必拼接在一塊,懂得詩詞的人還在嘗試賞析。

花樓內忽然影影綽綽地傳來哭聲,眾人看去,原來有幾位花樓女子在掩面輕泣。

這時賞析詩詞的人才回過神來,因為這首詩作者寫得不僅僅是詩,還有人,情感複雜多變的人。

此詩當為相思之絕!

“好!”

眾人向叫好之人看去,竟是臺上的采薇姑娘。

原本張維居聽完,心都涼了半截,再聽到臺上采薇的贊聲,直接死得透透的。

“采薇?你……”

“敢問公子高姓大名。”采薇沒有理會張維居,向著樓上請禮問候。

程實抹去眼角淚水,重新恢復往常的冷漠,“我名——李太白!”

“李公子才情無雙,采薇斗膽請去上座,與公子相敘。”采薇恭敬道。

采薇此言一出,眾人紛紛唏噓,看來這梳櫳已經決出勝者。

文無第一的前提,是沒有人才壓當代,此詩一出,已再無異議。

“采薇,這一定有黑幕!這麼好的詞肯定不是臨時作出來的,他肯定早早知曉題目,請人代筆!”張維居在下面揭露道。

采薇眉頭微皺,冷道:“張公子請自重,此次梳櫳是由采薇親自選題,晌午才與群芳閣透過氣,並無黑幕一說。

倒是張公子,你這詞作不知想了多久,也不知要討好哪家姑娘,用在采薇身上,真是浪費了。”

采薇的話語幾乎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將張維居的遮羞布扒得乾乾淨淨,氣得他面紅耳赤,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可,請采薇姑娘上座。”

樓上程實的話語響起,一旁天字房的九皇子眉頭緊皺,天字房的李太白也不知是何身份, 能不能得罪,於是叫安書去問一問。

安書回來後搖了搖頭,九皇子想了想,還是出了門,正好撞見采薇進入程實的天字房,連忙追了上去。

安書跟在後面沒有進去,待在房門旁守候。

程實原本想掀開簾紗,出來一見這采薇姑娘,可看見後面那與蕭如真相似面容的男子,一排靚麗的大白牙不由亮出。

采薇見到身後來人,不由眉頭微皺,清冷道:“九皇子殿下,這是何意?”

“采薇姑娘,我對你心意甚篤,但胸中無墨,不勝李兄,但還請我與李兄商談片刻。”

九皇子在采薇面前儘量將言辭表達得委婉些,但采薇卻絲毫不給情面。

“九皇子殿下,我與李公子有約在先,若有商談,還請待明日。”

九皇子還未開口,程實開口笑道:“采薇姑娘也真不客氣,不怕連累我得罪了九皇子?”

采薇眉頭微皺,未想到作出如此美作的李太白竟是軟弱之輩,聲音失望,“李公子既然怕,那采薇也不必多叨擾了。”

九皇子聞聽程實話語,以為程實退讓,心中欣喜,見采薇要走,正要攔下。

“呵呵,采薇姑娘說笑了,太白何曾懼過。”程實搖了搖頭,繼而對著九皇子輕嗤道,

“一彈丸之地的皇子,也配與我稱兄道弟!坐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樹下蜉蝣豈知參木年長!一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也敢在我面前饒舌,莫若趁早回家喝奶,去你母親肚裡狺狺狂吠!”

采薇呆住了,九皇子聞言更是臉色通紅,口中粗鄙之語剛要罵回,便聽程實冷道:“阿大,送九皇子回家喝奶!”

封嶽愣了一下,明白程實話中意思,金丹的氣息釋放開來。

九皇子頓時面色蒼白,金丹護衛,這怎麼可能,金丹境怎會給人當護衛!

這一刻九皇子頓時理清程實罵聲中的含義,彈丸之地的皇子,他來自其他大國?

九皇子慫了,連忙躬身道歉,快步退出去。

采薇也意識到這位叫做李太白的公子身份高貴,歉道:“采薇剛才失禮之處,還望李公子莫怪。”

“采薇姑娘,我不過是唬唬那九皇子,阿大與我只是好友,此事莫要外傳。”程實解釋道。

采薇聞言點了點頭,也不知信了多少,程實起身,隔著簾紗,躬身道:“采薇姑娘,太白在此先向采薇姑娘道個歉,對不起。”

“李公子何出此言?”采薇連忙避開。

程實解釋道:“此次參與梳櫳拍賣,只為問采薇姑娘幾個問題,當然梳櫳的錢包括采薇姑娘賣身契的錢,太白會將之付清。”

“李公子不必,贖身的錢我已湊足。若李公子不願接受采薇,梳櫳費用我可與群芳閣商討一番,以公子的詩詞做抵。”采薇連連搖頭。

程實聽出采薇話中意思,采薇要自已出錢贖身,也就是說不會跟著買她梳櫳的財主,那她此次賣出梳櫳,有何用意?

程實不解,但也不想追問,“不必,這權當是我所問問題的答謝費,采薇姑娘不必推辭,太白之言,一諾千金。”

采薇驚詫是什麼問題的答謝竟如此昂貴,想了想,也不做推辭,“公子請問。”

“采薇姑娘常年與大燕顯貴打交道,我想問我該如何進入大燕達官顯貴之圈,得到大燕皇帝召見?”程實問道。

采薇眉頭微皺,她不敢去猜測程實的目的,但對方出價那麼高要自已回答問題,那自已也不能敷衍,思考片刻後,采薇給出方案:

“我見李公子文采斐然,而大燕極為重視文化禮儀,故而大燕文人地位尊崇。

李公子若是能在王城打出名氣,說不定可以得到大燕皇帝的召見,此前有過先例。

李公子可多參與各地舉辦的詩會,逐漸累積名氣,或者自已開一場自已的詩詞展,廣邀城中百姓,再請些達官顯貴,儘快在民間與官場造勢。

采薇淺陋之策,不知李公子意下如何?”

采薇說完,程實繼而問道:“百姓我倒是有辦法邀請到,但這達官顯貴?”

“若李公子自信自已的詩才,那采薇有一策。李公子既然決定買下采薇的賣身契,那不妨就以采薇做賭。

采薇在達官顯貴中有些名氣,若告知采薇的梳櫳未有進行,屆時定會有不少人來。李公子以詩詞會友,必然名聲大噪。”

程實眉頭緊皺,他肯定自已會勝,畢竟誰能打過所有時期融於一身的詩仙李白,就是李白親自來也不行,再不濟他也可以是杜甫、蘇軾。

但是要以一個女子做賭,這有些觸碰程實底線了。

程實不討厭花樓女子,他認為在這種時代,大部分花樓女子也是情非得已。

采薇寧願自已贖身,也不願跟著財主,可見其有自已的氣節,可如今之策為何如此輕賤自已。

程實搖頭:“抱歉,此舉我無法接受,還望采薇姑娘不要這般輕賤自已。”

采薇聞言心神觸動,玉指微顫,又問出一個似乎毫不相關的問題:“李公子,你認為女子貞潔如何?”

程實思考一會後,給出自已的觀點,“很重要,但又不重要。

不光是女子,包括男子,貞潔都是自身的尊嚴與名節,不隨意交出,這是對自已人生,對自已人格的尊重,所以很重要。

但若受人強迫侵害,無論男女,不放棄自已,不輕賤自已,心中嚮往美好,那麼他們的靈魂依舊崇高,所以身體的貞潔,並不重要。”

采薇聞言抬頭,眼神與程實對視,那雙黑色澄澈的眼眸好似審判眾生的利刃,颳得人不敢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