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窗外楊樹上的葉子逐漸由嫩綠色到深綠色，長得越來越茂盛。二零零五年的五月初，也就是中考前的一個月，全市就要開始統一中考報名了。
星期四上午第一節的數學課，班主任在自己的課上，非常著急地發了中考志願表。
“表格都發到大家手裡了，講課之前我先說幾句，這個是大家報考高中的志願表，下個星期一填寫完交上來……”班主任只要開口說話，就很難停下來。講過的內容差不多，沒過幾分鐘，同學們就各忙各的了。二十多分鐘過後，班主任才開始講起數學課。
填報志願這件大事，自然而然的成了星期四午飯後討論的重要話題。
“茉莉，你打算考哪個高中呢？”陳漫漫一臉惆悵的問。
茉莉剛從餐廳吃過午飯，肚子還是鼓鼓的，她實在不想提起這個問題，總覺得這個敏感的問題會影響消化。但是她又不得不面對這個棘手的事情。
“我還不確定，再考慮一下。”茉莉在初三開學的第一次月考後，就定下了考一中的目標，可是這所全市最好的高中實在難考，她把這個目標悄悄地放在心裡，不敢告訴任何人，生怕別人說她好高騖遠。
“我的成績總是忽高忽低，如果中考正好處在低峰，那我就慘了。”茉莉內心十分焦慮。
“你倆在討論志願的事？”坐在陳漫漫前排的倪子悅，轉過身興致勃勃的問。
“對呀。”茉莉和陳漫漫異口同聲的回答。
“你倆不要聽班主任講的，心不要太高，你們難道沒有聽說過‘寧做雞頭不做鳳尾’嗎？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茉莉說完，笑著看向陳漫漫。
“陳茉莉，你肯定是考不上一中的。”倪子悅傲慢地看了一眼茉莉，一副瞧不起茉莉的表情。倪子悅在班裡愛管閒事，很多同學跟她合不來，有時甚至跟同學吵架。
茉莉怒火中燒，猛的站起來，大聲的說:“你怎麼知道我考不上，你又不是我，我考不上難道你能考得得上，難道你的成績比我好，沒見過你哪次成績比我好，我今年就是考不上，我明年考……，請閉上你的大嘴巴！”茉莉說的太快，倪子悅根本插不上話。
茉莉一口氣說出這麼多，嚇得陳漫漫目瞪口呆，當她反應過來時趕緊拽住茉莉的手，“茉莉別說了，後面的同學都在看著你呢。”
茉莉剛氣呼呼地坐下，這邊倪子悅立刻站起來，試圖抓住茉莉，陳漫漫及時起身用手按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淡定，淡定，你倆要是打起來，班主任會把你倆捉到辦公室，你不害怕呀。”
倪子悅自知理虧，然後罵罵咧咧地走出了教室。
“茉莉，你剛才真是太牛X了，直接震住了我。”
“不好意思啊！”
“我從來沒有見過你發這麼大的脾氣，她就說了你兩句，你口氣說了那麼多，攔都攔不住，差點噴死她。”陳漫漫開始捂著嘴笑。
茉莉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你先在桌子上趴一會，緩一緩，我寫會作業，待會咱們再聊天。
茉莉迷迷糊糊地睡了二十幾分鍾，當她醒來時陳漫漫還在認真的寫作業。
“漫漫，我從來沒有見你午休過，你不困嗎？”
“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著。”
“對了，我剛才忘了問，你想考哪所高中呢？”
陳漫漫放下手中的筆，看著茉莉說:“我想考一中，可是我媽擔心我考不上，我也覺得自己的成績考一中的話，可能性不大。”
實際上，陳漫漫的成績跟茉莉差不多，偶爾比茉莉考的還要好，最重要的是她的成績比茉莉的成績穩定的多，一直排在班級第7名到第10名之間。
“這樣呀，週末回家我也跟爸媽商量一下。”
“可是我媽還是讓我自己選擇，真麻煩。”陳漫漫嘆口氣。
“漫漫，做出選擇好難，如果考不上還得復讀，初三又苦又累；如果直接考二中的話，我又覺得人生有遺憾。”
“這幾天我都沒有睡好覺，每天失眠，你看我有沒有黑眼圈。”陳漫漫直接將下巴搭在茉莉的肩膀上，眼睛睜的很大。
“黑眼圈不僅有，還很大，妥妥一個大國寶。”茉莉笑著用手撥開茉莉的下巴。
陳漫漫撇撇嘴說:“如果是熊貓就好了，根本不用在這犯愁，每天還有專人照顧，想想就開心。”
“如果有下輩子，說不定你就是大熊貓。”
“那我得謝天謝地，起碼不用參加中考了。”兩個人笑的趴在桌子上。
茉莉壓低聲音說:“漫漫，我們笑的聲音有點大，好多同學在午休呢。”
“看我們班的第一名回來了。”陳漫漫看著齊志，眼神裡滿是羨慕。
“齊志這會根本用不著考慮要考一中，還是二中，只要用心學習就可以了。”
陳漫漫抬頭看著天花板說:“哼！那他也體會不到我們的煩惱，說不定感覺遺憾呢？”
“哈哈……我們的煩惱都是選擇太多惹的禍。”
“茉莉，我得繼續寫作業了，挨著學霸壓力真大，你也得趕緊寫，不要總想著中考志願的事。”
茉莉想問一下齊志，可是答案她明明知道。
“陳茉莉，你打算考哪裡？”茉莉很意外，齊志站在她旁邊居然主動問起了她。
“我還沒想好，正發愁呢。”
“那你就問問自己的內心，到底想考哪個高中，不要讓自己心裡有遺憾。”
“哪有你說的這麼容易。”茉莉白了一眼齊志。
“填志願這個事，你可以把它想的很難，也可以想的很容易，關鍵看你的心態。”齊志覺得無趣不再搭理茉莉，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低下頭做起題來。
茉莉心裡想著:“我當然想和你讀同一所高中，即使不在一個班級，起碼也在一個校園裡學習。誰不想考一中，可是實力有些不允許呀。”
“不知道張曉柔考哪所高中？”茉莉習慣性的回頭，看到張曉柔空蕩蕩的座位，午飯後她還沒有回來，不知道又跑去哪裡玩了。張曉柔好像從來不缺少朋友，經常看到有女同學找她出去玩。
自從下雨天張曉柔揚長而去，她們兩個人已經好久沒有說話了。久到兩個人都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要填寫志願時，茉莉還是忍不住想到張曉柔。
初三的學生不是上課，就是埋頭做題，茉莉和張曉柔兩人好像算好了時間，不管是去餐廳，還是去宿舍，總不能湊巧在一起。
茉莉這段時間很喜歡去餐廳吃飯，或許只是去看一看餐廳旁邊的一池塘荷花。
02
星期天中午，平常在外工作，不常在家吃飯的爸爸，恰好在家吃午飯。星期六這天茉莉一直忍著，沒有告訴父母關於報考高中的事。
“ 爸，媽， 我們學校上個星期四發了個表格，讓填寫中考志願，下個星期一交上。”茉莉邊說，邊看向爸媽。”
爸爸放下手中的筷子，問：“哦，那你想考哪所高中？”
“我想考......”茉莉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沒有說出來。
“那你肯定是想考一中？”媽媽搶先回答，
爸爸看著一臉無所謂的茉莉問：“老師有沒有告訴你們，以往每個班級大約考幾個？”
“五個左右。”
媽媽一愣，滿嘴的湯差點噴出來，著急的說：“就這麼少嗎？你確定？”
“也不算太少，有時候一個班級考上一中的也就兩三個。”
“那你平常在班級裡排名多少？”爸爸的表情開始變的嚴肅，他平常很忙，很少過問茉莉的成績。
茉莉忽然變得很沒有底氣，小聲地說：“還好吧！排名一般在第六名至第十名之間。”
“那你這個成績，還是不要想著考一中了，考不上的。”爸爸拿起筷子接著吃飯。
媽媽也點點頭，很同意爸爸的觀點，“考二中吧！穩妥一點，要不明年還得復讀。”
聽到爸媽想法一樣，茉莉頓時火冒三丈，直接扔下手中的饅頭，起身生氣地說：“別的同學說我，也就算了。你們作為我的父母也這樣說我，我在你們心裡就這麼差嗎,就這麼不相信我。不是還有一個月的學習時間嗎？”
媽媽同樣很生氣，說：“你說說你這孩子發這麼大的脾氣幹什麼，我們這樣說完全是為了你考慮。以前你都聽我們大人的話，這次怎麼這麼執拗。”
“你倆都少說兩句”，爸爸趕緊攔住媽媽，生怕茉莉捱打，揮手示意茉莉坐下。
“以前聽話，現在長大了不想聽了。”
“你一個月的時間能學多少？”媽媽的聲音又提高了好幾個高度。
“不試一下怎麼知道。”茉莉將頭扭向另一邊，揹著媽媽。
“這是隨便試一下的嗎？考不上明年你想怎麼辦？爸媽這不是為你好嗎？”
茉莉小聲嘀咕，“不要你們管。”
“不要我們管，要誰管？自己能管的了自己嗎？”茉莉和媽媽你一言我一句，吵得不可開交，爸爸坐在沙發上完全插不上嘴，只能看著她們倆吵，雙眼滿是無奈。
“我們這是在商量，你看看你自己比誰都生氣，從小到大也沒有這樣過。”媽媽越說越傷心。
“我就要考一中，你們誰也管不了。”茉莉扔下手中的筷子，起身走出屋子，摔的屋門"哐當"一聲響。
爸爸著急地喊：“茉莉，回來 ，你要去哪裡？”茉莉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讓她走，永遠別回來。”
“你說你跟個孩子吵什麼，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你想管也管不住了，隨她去吧！”爸爸開始不停地安慰生氣的媽媽。
茉莉在外邊瞎逛了兩個多小時，路邊的石子不知道被她來回踢了多少遍，感覺實在太無聊，回到家中。爸爸在睡覺，媽媽出門不知道去幹什麼了。她小聲喊醒爸爸：“爸爸，我要去學校了。”
“怎麼去這麼早，早點吃完晚飯再去學校吧!”爸爸起身坐起來。
“不了，作業還沒有做完，我要早點回學校做作業。”
"你媽剛出門，過不了多久就回家了，你最好等她回來再走吧，不然她會擔心你。"
“你告訴我媽不用擔心我，我很好。”
“你先等一下，彆著急走。我有話跟你說。”
“嗯嗯。”茉莉點點頭。
“你今天這是怎麼了，就不能好好說話，從小到大你也沒有像今天這樣惹你媽生氣。你不知道剛才你媽有多難過，還偷偷掉眼淚。”
“爸爸，你別說了，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下週回來再給我媽道歉。”
“非得等到下週，今天就不行？”爸爸看著茉莉直搖頭。
“陳茉莉，你一定要考一中？”
茉莉不敢看爸爸的眼睛，眼睛看向別處說：“是呀！”
“我和你媽也只是建議，如果你想好了，那就考那所高中吧。今天完全沒有必要吵架。以後不管在家裡，還是在學校裡，都不要像今天這麼衝動。有事好商量，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透過吵架解決的。”
“嗯，我知道。”
“知道，更要做到。就像你想考一中，不是說一下就能考上的，我也知道這很難，競爭十分激烈，所以你得腳踏實地的學習。”
茉莉心裡開始有些不爽，覺得爸爸認為她在學校沒有認真學習，但是這次她壓住了自己內心的火氣。一方面她想到自己大聲吵鬧確實不太好：另一方面她想到爸爸剛剛教育完她，如果再吵，肯定得揍她，媽媽不在家也沒人攔著他。
“儘管考的成績不太好，可是一直在努力學習，這個月我會再加把勁學習。你就放心吧！”茉莉開始敷衍爸爸，心裡盤算著抓緊時間收拾回學校的東西。
茉莉臨走時，爸爸還不忘叮囑茉莉，“在學校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吃好，喝好。”
這次激烈的爭吵，成了茉莉反抗父母的開端。
星期一下午的最後一節課，照例還是班會，茉莉一點也不期待這次的班會，反而希望這節班會越晚越好，最好不要有這節課。
上課之前齊志問茉莉：“你到底要考哪所高中，能不能告訴我？”
“我還沒有想好。”茉莉內心很糾結，爸媽希望她穩妥一下，可是她不想有遺憾。
“還沒有想好，你都想了幾天了，今天的班會就要交表格。就不能早點告訴我。”
“不用這麼著急，早晚你會知道的。”
“算了，不說拉倒，當你想告訴我的時候，我還不想知道呢。”齊志不再問，拿著手裡的表格若有所思，看了一遍又一遍。
此時的茉莉，一點也不希望齊志關心她考哪所高中的事，她只想安安靜靜地度過班會前的幾分鐘。
當上課鈴響起時，班主任走進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收齊志願表，接著講起中考的重要性......
在收志願表之前，茉莉回頭看了看齊志，然後堅定地填好了志願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