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詩怔了一下,隨即像洩氣的氣球般,無力地坐回到椅子上,她閉上眼,頓了幾秒說道:

“我知道這要克服的心理難關,希望你能言行一致,於我個人而言,不希望看到你出事。於基地而言,更不能承受失去一個多重天賦的能力者……”

“你再考慮考慮,先認真完成任務,不要想太多。”

陳默不知道自已是怎麼從師詩的辦公室裡出來的,他眸裡流淌地墨色濃郁,面無表情,司遙見他這模樣,心中大概已經猜到幾分事實。

唯獨事關血親生死,司遙無法開口,哪怕兩人早有過多次的過命交情。

她坐在陳默一側,兩人一同坐在師詩辦公室旁的休憩長椅上。

他們未置一詞,只是靜默地坐在那裡,任心緒流轉。

就連什麼都不知道,準備路過的張曉雲,也有眼力見地立在二人所坐著的椅子旁邊。

“你們幹嘛呢?”陳默突然說了聲。

他左側立著張曉雲,右側坐著司遙,隨即露出一抹自以為看淡一切的笑:

“都和我一起偷懶發呆?”

“如果你下不了手的話……”司遙喃喃開口。

陳默的笑頓時僵在臉上,他覺得口中苦澀:

“我…真的很難做出決斷。或者說,在來到這裡之前,我從未想過有一天要面對這樣的選擇。你們什麼都不用說,我都知道的。”

“陳默,你有沒有考慮過,你父母的感受?如果他們是正常人類的話,他們會想看見自已變成恐怖的怪物來傷害自已的孩子嗎?”

“他們不會接受自已是一隻怪物……也許,他們也想要一個解脫,對於一部分人來說,活著是一種奢求,死亡亦是。”

司遙說著,眼神逐漸迷糊,視線所及之處,好像不是現實之景,而是已經快要忘記的過去:

“我很早之前就知道,遲早有一天你要做出決定,要面對現實。有時快刀斬亂麻,才是上上選。”

陳默低著頭,眼神在不斷變幻著。

張曉雲在旁邊抓耳撓腮,他不知道為什麼氣氛為何突然的悲傷凍結,心中暗恨自已剛才為什麼不離開。

“曉雲大叔,你……”

“叫什麼大叔,這輩分…我可消受不起。叫我曉雲就是了。”

張曉雲揉了揉自已的肚子,用那似夜鶯般婉轉,又似洪鐘般雄渾的嗓子說道:

“我知道你想問我那個破妄者的資訊,師隊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師隊給你的資料上也寫著,江市大學裡有破妄者使用靈能的痕跡。”

“這個人一定精通隱蔽之術,極有可能是一名殺手。”張曉雲將自已的分析說了出來,“不過師隊說的也對,我們不排除,也許是某位高階空間能力者在穿梭平行空間時殘留下的痕跡。”

聽見張曉雲的話,陳默站起來:

“師隊給的線索不多,但都在江大,司遙,我們回學校。”

“嗯。”司遙也隨陳默站了起來,“走吧。”

看著陳司二人離開的背影,張曉雲逐漸眼神黯淡起來,眼中暈開一抹絕望,他感慨一聲:

“人類還能撐多久啊——”

剛感慨完,那兩道背影的主人大喊了一聲:

“發現了線索,記得傳音!”

“好!”張曉雲也大吼一聲,他似要將心中的悲憤吼出來。

……

二人剛走出一個拐角,陳默放在褲兜裡的手機就傳來一陣震動起來,他沒有停下步伐,繼續走著。

本以為是舍友來的簡訊,他邊走邊隨手拿起了褲兜裡的手機。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閃動後,母親的聊天框彈出了資訊:

“默默,晚上回家吃飯吧,你爸今天下班的早,說要給你做頓好吃的。”

陳默看見這條資訊的剎那,觸電般頓住了腳步。

他眼神黯淡,抬頭看了看晴朗的天空。

隨即回了句:“學校課多,任務重,我就不回去了。”

他剛回復完,還不等他情緒開始變得複雜,“某乎”的一個熱門貼突然彈出,快速佔據他的視線。

【江市3號地鐵——消失的活人煉獄。】

“3號地鐵消失人口事件?”陳默眼中存疑,“共近千人消失!?

“那為什麼還要啟動這條線路?”

“誰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司遙見陳默突然停下來,她便也隨著陳默停下,隨即眼尖地看見陳默手機上的貼子,她微驚道,“你怎麼現在才刷到了?”

“3號地鐵消失人口這事已經發生很久了?”陳默疑惑地問,眼睛卻在刷著手機。

“也不算久,最初應該是一個月前吧,只不過是消失的人越來越多,上面才發現列車有問題,這原是我從別的破妄者那接下的任務,他失敗了,所以換了我……不過眼下,我們還是要先找到學校周圍的那個破妄者痕跡。”司遙淡淡地說道。

見她如此司空見慣,他有很多的疑問再次從心中升騰而起,可抿了抿唇,又咽了回去。

他們是戰友不假,但司遙從未主動提到自已的身世,若是自已問了…也有可能會過於莽撞。

他看著評論區也有一些人講述自已聽到的道聽途說,但無疑每個線索都指向了3號地鐵的與眾不同。

“不如今天我們,我們直接乘3號地鐵回學校。也許能一箭雙鵰,還節省時間。”

司遙望著他認真的模樣,沒有拒絕,她自已也是心事沉沉,格外安靜。

走出基地後,二人快速找到3號地鐵的對應口搭上最近的一班車,也許不是在早晚高峰,列車裡的人並不是很多。

地鐵中的人們,都靜靜地做著自已的事情,除了列車飛速執行,和空氣摩擦生出的刺耳聲響,這幾乎沒有其他的聲音。

“陳默,你今天有沒有做夢啊?”

司遙側著頭,微微眯著眼睛,看似隨意的丟擲一個問題,眼神卻一直鎖住在陳默的臉上,似要在陳默的臉上看出答案。

“就是做那種在溫泉裡…有很多水汽……的夢。”

她越說,聲音越小,耳垂也倏地變成緋色。

“夢?從來了基地,我就知道,以後連做夢的權利,都是奢望。”陳默嘴角噙著一個苦笑,彷彿根本聽不懂司遙在問些什麼。

“不過,我曾經和父母去江市郊外的北山泡過溫泉,你做了這樣的夢?”他反問道。

二人原是低聲對話,但司遙見他真的一臉雲淡風輕,好似…什麼都忘了……

如果當時有“入夢”的天賦能力者在…陳默怎麼會忘了在水池裡與自已……

她的音調不由得拔高了,有些惱羞成怒:

“陳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