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可能是他比較有少女心。”

“你要不要聽聽自已在說什麼。”

黎問音若有所思地把櫻桃耳夾摘下來,盯著看這手心裡躺著的一小顆耀眼紅櫻。

他們六個人之間來往有不少禮物了,但聽宋姨這麼一說,這枚櫻桃耳夾,是有些欲蓋彌彰的特殊意味了。

但是尉遲權會考慮到那麼多嗎......黎問音凝思,以他來說......好像還真會哦。

宋荷正津津有味地觀察著黎問音的表情變化,她深深一笑:“看你這表情,果然是男人送的吧?他多大?”

“十八。”黎問音一邊思考一邊回答道。

“喲那不錯,十八的小孩啊,可以可以,”宋荷滿意地笑了笑,“十八的男人一枝花,他長得如何?家裡怎麼樣?人品呢?”

黎問音瞅一眼:“瞎八卦。”

“好了不開你玩笑了,”宋荷笑著擺了擺手,“你同時別忘了要好好學習就成。”

“那是自然,”黎問音指了指自已的行李箱,“宋姨,看見這行李箱沒?我的老師送給我的,因為我品學兼優,特此鼓勵!”

“真的嗎?”宋荷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沒在扯?”

黎問音:“肯定的事,那什麼學校裡不都會為獎勵三好學生送點什麼嗎?不然我這行李箱哪裡來的?”

縱使宋荷比較瞭解黎問音的性子,還是被她這套說辭哄得一愣一愣,認為很有道理。

——

“算算時間,你是寒假放假回來的?”宋荷遞給黎問音一隻新做好的肉餅。

黎問音捧起來吃:“是啊。”

“打算怎麼辦,你不會這陣子要回那破棋牌室住吧?”

“當然不,”黎問音狠吃了一口,燙的往外哈氣,“我回去一趟偷一下我的證件,然後去鎮上找個好點的旅館住。”

“錢真夠用?”

“夠用。”

“我聽說你家那個債主,林旭,一直都在找你,你小心點。”

黎問音吃著吃著抬頭:“嗯?他已經找我找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了嗎?”

“到處放話呢,”宋荷看著黎問音,“你這個假期注意點他。”

幾句話的時間,黎問音已經幾口把餅給啃完了,她擦了兩把嘴巴上的食物殘渣,衝著宋荷笑道:“放心。”

——

轉了一圈,和宋荷多聊了幾句學校生活上的事,黎問音就出發往棋牌室裡走了。

她手裡把玩著那枚櫻桃耳夾,心中想著宋荷剛才那番話。

別的倒還好,黎問音琢磨的點是定製這件事。

定製......

可是他沒摸過自已的耳朵。

也就是說,當黎問音和他說話,或者專心致志做著什麼別的事情的時候。

尉遲權就在旁邊安靜地看著她,用目光一點又一點、一寸寸地勾勒測量著她的耳朵嗎。

黎問音都能腦補出他的模樣。

翩翩的少年習慣於耐心地傾聽,眸子溫和禮節得體,彬彬有禮端正謙遜,偶爾會懈點放鬆慵懶的姿態讓人不那麼拘束,指尖會有規律而不惹人心煩地輕輕點著桌面,表示他在跟著思考。

漂亮的眼睛專注而柔和,偶爾會壓下眸底些許無奈疑惑,笑著適當附和意見,卻又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看什麼,到底在想什麼。

那他......就是在很多個這樣的瞬間裡,遊弋著目光勾勒測量著她的耳朵,腦袋裡想的是這個嗎?!

“......”

不知究竟是哪點讓她有些觸動,黎問音的心微微一動,呼吸錯亂一瞬,腦子裡冒出來一點神奇的想法。

還沒等她仔細地順著這個神奇想法往下延伸下去呢,一個不那麼和諧的人出現在了她面前,生生將她從美好青春幻想中拽出來。

——

“黎問音哈,我可算等到你了。”來者痞裡痞氣地用著略沙的聲音,以一種很是輕慢的語氣挑釁。

黎問音撇嘴抬眼,看見是一個兩手插兜臉上留疤,站沒個站姿的少年,挑染了一撮頭髮搭在額角,自認為非常帥氣地甩了甩頭,卻只甩出一身混不吝的土匪痞氣。

論顏值不及尉遲權十分之一,論拽也不如宇嵐邪有個性的令人歎服。

林旭也是十八歲,怎麼人與人之間的十八歲差距就這麼大呢。

黎問音打了聲招呼:“林不舉。”

林旭,因一碗斷子絕孫湯再起不能,遂起名為,林不舉。

“再這麼叫小爺我就撕了你的嘴!我早就治好了!”林旭惡狠狠地瞪她一眼,“那賬我還沒跟你算呢,今天,不管你再整什麼么蛾子,都必須跟我回去,以身還債。”

黎問音半點沒聽他的嘰嘰歪歪,在他開口說第一個字的時候,她就已經拖著行李箱,步伐堅定地向著棋牌室的方向走了。

等到林旭叨叨完,黎問音都只快給他剩個背影了。

“喂黎問音!”

林旭在身後喊。

黎問音理都不理。

“你回去已經沒用了!”林旭接著喊,“你爸媽已經把你賣給我了!”

骨碌碌的行李箱聲止住了。

黎問音冷著臉回頭:“賣?”

“是啊,”林旭吹了口口哨,“還花不少錢呢,抵了他們半年的債,可那會被你那兩個狗父母騙了,不知道你已經跑了,白花了錢,不過我就知道,像你這種出身的人,怎麼可能真的脫離的了家庭,你終究會回來的。”

他十分篤定,像是算準了黎問音一定會回來的嘴臉,看在她眼裡很有些噁心。

反胃。

可黎問音剛吃了宋姨的肉餅,剛揣摩著摸了櫻桃耳夾,她捨不得吐,就生生嚥了下去,冷漠著表情,將耳夾給自已戴上。

“不止你,我覺得你那兩個姐姐也一定會回來的。”

林旭看她停步了,笑著往前走。

“將來帶回來一筆錢或者兩個兒子,你那兩個姐姐還行,肯定能有一番事業的吧?”

“或是耀武揚威,或是幻想著拯救下你家,或是放心不下你,都會回來的吧,然後你爸媽一哭一鬧,錢就到手了,畢竟還是爸媽嘛。你爸媽可就指著這個給我們家還債了。”

林旭笑著,像是在欣賞黎問音冷漠的表情,從中獲取某種樂趣:“在那之前,就靠你身體暫時還點了,你爸媽已經把你賣給我了哦。”

好反胃。

他走的近了,見黎問音一動不動,還要去伸手撩黎問音的頭髮。

這時,沉默不語良久的黎問音忽然一個反手一抄,手裡拿著的樹枝立即給林旭臉上刷出了一道血痕,和他原本那道疤還挺對稱。

對稱是應該的,因為原本那道疤就是黎問音留的。

如果說這個小山鎮裡形形色色不少人,可恨的,可憐的,可交友的,複雜多變的。林旭就是那個黎問音一直討厭從未改變的。

可能是沒想到半年不見,黎問音還是這麼狠,林旭愕然地捂著自已的臉頰:“你個臭賤...”

“早就跟你說了,”他罵人的話還沒說完,黎問音就打斷了他,“又不是我欠你家的錢,你要還,找我後爹以身還債去,我相信,無論你是要鉤子還是溝子,他沒準都會給你的。”

“你特麼已經被賣給我了!你必須跟我走!”林旭嘶吼著,想衝上來打黎問音。

這個時候,黎問音心中默唸的遙控魔法最後一個音落下,白色細閃索中那根抽了林旭一把的樹枝後,樹枝突然間猛然增大,竟然直接橫生成兩人高的圓柱,攔在兩個人中間,不允許林旭更進一步。

要不是規定了不許用魔法直接或間接地傷害普通人,這根巨大的樹枝,就不只是單橫在他們中間這麼簡單了。

“你......!”

林旭驚呆了,臉上還在往外滲血的痕都顧不上捂著了,他往後跌了幾步,不可思議地望著這根當著他的面長大的樹枝。

“你這是什麼妖術?!”

“這是魔法、魔法。真的是,少見多怪。”黎問音不客氣地罵了一句,轉身就走。

等到她拐了好幾個彎,確認林旭沒有跟上來後,才解除了遙控魔法。

遙控魔法解除後,施加在選定物體上的變形會還原,但已經造成的影響還在。

意思就是樹枝會縮回小樹枝,但大樹枝橫壓在道路上壓出來的痕跡,仍然在。

夠嚇唬林旭一陣子了。

黎問音這個時候還是這樣想的。

——

她還是低估了林旭的噁心人程度。

黎問音原本打算先去棋牌室拿自已的證件,但是看看天色,棋牌室人應該很多了,她再也受不了那煙霧繚繞的空間,便調轉了方向,先去找了間旅館住下了。

小山鎮的旅館再好的也就那樣,對證件管控什麼的根本不嚴,黎問音錢多給了一點,就讓她無證入住了。

結果第二天早上,黎問音就被旅館趕出來了。

她問為什麼,工作人員支支吾吾說了兩句她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一猜,就是那鎮子霸王的兒子林旭。

什麼狗屎旅館,黎問音覺得不能就這樣灰溜溜走了,臨走前用遙控魔法,把住宿的錢偷回來了。

她想著,不能便宜了這破旅館,給他們不如多給點宋姨。

接連問了幾家,都不讓黎問音入住,這個時候更是不方便住宋姨那裡,宋姨在鎮上也沒什麼親戚,就她一個人開店,不能連累她。

思來想去,黎問音還是去了棋牌室。

她得先拿了證件,然後再想想辦法把林旭從各方面都搞得再起不能。

——

踏進棋牌室的第一步,黎問音就聞到了熟悉的令人作嘔的煙味,她蹙了蹙眉,低頭踢開了兩隻擋路的啤酒瓶子。

此時是下午,棋牌室裡還沒客人,啤酒瓶子咣啷咣啷滾開的聲音很清脆。

一隻手從裡面拉開了門,滿面堆笑的女人熱情道:“問音吶!哎喲你可算回來了,聽說你昨天就到了,怎麼今天才回來呢?”

這是她的後媽。

黎問音看她的笑容感覺很是陌生,印象裡後媽只有看錢的時候會這麼笑。

那麼意思就是她現在跟看錢差不多。

黎問音:“我馬上就走。”

“這麼著急走什麼呀,來來來進來。”後媽熱情地要拉著她進來,想去接她的行李箱,被黎問音給躲開了。

黎問音側了一步,伸著腦袋往裡一探,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旭和繼兄坐在棋牌室的沙發上看著她。

哦,她是說呢,後媽在笑什麼。

後爹也從後面迎了上來:“歡迎回家啊問音,來進來認識認識新朋友。”

“什麼新朋友?”黎問音冷著臉,“你們不認識這個人?”

“哎怎麼說話呢你這孩子,”後媽假意嗔怪地念叨了一句,卻順手把門給關上了,“問音啊,你不在的這段日子,媽可給你謀了個好親事,來說說話。”

後爹也跟著說:“是啊,還有爹的功勞!人可喜歡你了,別繃著一張臉了,坐下說。”

黎問音不動,站著盯著林旭:“他怎麼在這?”

“這話說的,這裡本來就是別人的房子啊,”後爹笑著,曖昧不清道,“但是隻要你配合好了,這裡從今往後就是你的房子了...”

也就是說,一棟違章建築,半年的債,把她賣給林旭了。

黎問音從不對這兩後父母抱任何希望,但總是嘖聲讚歎真是下作無底線。

好反胃。

好想用魔法把他們都揚了。

可是不行,那樣就闖大禍了。

黎問音閉了閉眼不吭聲,還是打算先拿到證件再說......

“你是在想要你的身份證那些嗎?”林旭突然開口了,看著黎問音,笑道,“你爸媽早就給我了,我藏起來了。”

黎問音目光越來越冷。

“畢竟我可不能讓你跑了啊,”林旭笑著,有一種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噁心感,“另外,你看,這是什麼?”

他從旁邊的沙發角里,拿出來了一件...熟悉的獸毛衣服。

虞知鳶送的那件衣服!

黎問音狠聲:“這你是哪裡來的?!你還給我!”

然後她眼睜睜看著,林旭一件又一件,從旁邊拿出來了獸毛衣服、牛肉乾、圍巾、校服,以及一大堆錢。

林旭:“你還沒發現嗎?我讓旅館的人調包了你的行李箱,哎喲你這箱子款式可真不好找,費了老大勁才找了個相似的呢。”

“問音啊,有這麼多錢,怎麼都不跟媽媽說呀。”後媽笑著搭上了她的肩。

後爹也笑著去摸她的頭:“我的乖女兒,這一次就原諒你了,下次不可以了。”

林旭笑著揚了揚手中的衣服:“這些,你乖乖伺候好我了,我就還給你,不準用你的妖術,否則我就撕了它們。”

......夠了。

黎問音眸色明滅不定。

果然還是......

她朝著屋內所有人揚起了手。

去死。

全部。

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