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貨車一轉眼就不見了,池源還站在原地,他方才急忙將人送走,是害怕陸卓遠出爾反爾,過來阻撓,可武夏真的走了,他心裡反而空落落的,就像被挖走了一塊肉。

武夏,像個小太陽。

從池源接近獸人,到他受傷在基地養傷的十多天裡,武夏一直守在身邊,幫他送飯,給他加油,替他解圍,他們相處起來溫暖又輕鬆,可現在,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想見面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池源懷著傷感,慢慢往醫療站走,他盼著武夏能好好養傷,儘快康復,只要身體養好了,未來的一切就都有可能。

沒走多遠,迎面走來幾個巡邏傭兵,池源下意識地拐彎,繞到一條小路上。他說不清在躲什麼,可能他怕的不是傭兵,而是陸卓遠吧。

池源邊走邊嘆氣。

泡了陸卓遠的宿舍,弄壞了屋裡的水管子,徹底得罪了那個神經病,以後的日子肯定更難熬。

池源揉了揉頭上的傷口。

他現在執照失效,科研工作陷入停滯,不僅要為一日三餐發愁,更要在巴掌大的基地裡費力躲著那個大變態。

日子太難了,為什麼這麼難,他真希望老天爺可憐可憐自已,能派個援兵給他。

“哎喲,哎喲喲!要死要死!”

小路前方傳來一聲慘叫,池源趕緊跑過去,他繞過路邊的掃雪車,發現輪胎旁邊落著一柄冰鏟,司機一手扶著車門,一手扶著腰,面色非常痛苦。

這司機看著眼熟,正是和老周吵架的年輕小夥,二十來歲,身材挺敦實。

“你怎麼了?受傷了?”

“我閃著腰了,現在不敢動。”

司機嘴裡叫疼,他剛才正在處理掃雪車大轉輪上的殘冰,誰知起身的時候閃了一下,後腰立刻像針扎一樣疼起來。

池源扶著司機,幫他分擔體重,“你試著原地躺好,能緩解腰部壓力。”

司機按照指示,動作僵硬地躺在路面上,躺平後,疼痛果然得到了緩解。

池源蹲在旁邊,在他腰側輕輕按壓,“你的腰是不是有舊傷?”

“你咋知道的?”司機好奇。

池源解釋:“你身材敦實,肌肉強壯,一看就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我懷疑你是搞體育的。”

司機眼神亮起來,“對,我以前就是搞體育的,我練舉重的,腰上有傷是正常的。”

他又笑道:“咱們昨天在醫療組見過,你是池組長吧?”

池源點點頭,告訴他說:“你腰疼是因為肌肉扭傷,這個毛病主要因為最近你總是坐著,該鍛鍊了。”

“哈哈,我也想鍛鍊,可是忙的要死,哪有時間啊!”司機腰不疼了,話匣子也開了,大大方方說道:“天氣一冷我就容易鬧腰疼,這個月一直在忙著開車清雪,所以就犯病了。”

“跟別人換個班,再搞個鹽袋做做熱敷,你這麼年輕就鬧腰傷,以後老了怎麼辦?”

司機動動身體,試著扭扭腰:“我也想換班,可後勤組人手不足,我跟誰換呀。”

後勤組人手不足?

池源微微側頭,腦子裡冒出一個念頭,他沒有異星探索執照,不能做科研工作,但完全可以應聘後勤組的職位,如果應聘成功,不就有配額了嗎?

他心有所想,於是旁敲側擊地問:“後勤組缺人,怎麼不向集團申請招聘?”

“說得容易,年輕的都去當傭兵了,上了年紀的吃不了異星大陸的苦,招聘幾個月了,不僅沒招來新人,反而好多老員工都辭職不幹了,再這麼下去,惡性迴圈,後勤組肯定要撐不住了。”

“那你呢,你也很年輕,為什麼在後勤組做司機?”

司機方正的臉盤上有些委屈,皺眉道:“我才不願意呢,但後勤組組長是我舅,他說想挺過寒潮期,手底下必須得有靠得住的自家人,不知道給我媽灌了多少迷魂湯,我媽非讓我來幫他……”

“上陣父子兵,他肯定很信任你。”

“可拉倒吧,什麼信任,他這是不坑自已親兒子,就知道坑我!”

池源覺得他們的信任建立起來了,於是坦率問道:“那你覺得,我能去後勤組上班嗎?”

司機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池源,心裡的想法都寫在臉上:您這位高學歷高工資的科研人才,不搞科研搞後勤?

池源被他的眼神逗笑了,“實話告訴你,我前段時間受了傷,執照出了點問題,現在基地不給配額,我飯都要吃不上了,所以想找個臨時工作,解決燃眉之急。”

司機聽明白了,眼前這個細皮嫩肉的男人是遇見難事了,他鼓勵道:“出門在外,誰還沒個坎兒啊,你放心,我去跟我舅說,肯定幫你安排個崗位,掙錢不多,但吃飯是沒問題的。”

“真的嗎!”池源驚喜,扶他起來:“那我可就拜託你了!我會開車,也會做飯,還會修理電器,能勝任很多後勤工作。”

司機豪爽一笑:“那你可是人才啊!後勤組非常需要你!”

二人交換了通訊器名片,司機名叫袁斌。

池源看著名字,默默唸叨,袁斌、袁斌,這不就是“援兵”嗎?他笑著想,老天爺還是照顧他的,自已的好運說不定真的來了。

袁斌當天就去找他舅舅許立冬說這件事,他本以為池源入職很容易,是板上釘釘的事,誰知他說完,許立冬搖頭如篩糠。

“不行不行,他可不能來,絕對不能來!”

袁斌蒙了:“為啥?咱們後勤組正缺人手啊。”

許立冬抱著手,坐辦公室烤著電暖氣,他是個乾巴瘦的中年人,瘦長臉,刻薄相,看著就很陰險。

“你少惹事,池源得罪了秦院長,下午開會的時候,秦瑞芸特意強調他是基地閒散人員,我要是給池源安排工作就是往槍口上撞。”

袁斌年輕氣盛,對這個理由並不買賬,他還有點不忿,這不是聯合起來欺負人嗎?太不地道了。

他一拍桌子:“行,你不答應就算了,但我要請假,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我腰扭了,你給我開三個月的病假,臥床靜養。”

“胡鬧!你一拳能打死三頭牛,休什麼假?”

“你才胡鬧,後勤組缺人缺得都要上吊了,你天天把我當牲口,哭活累活都往我身上扔,現在來了個靠譜的你又不同意,你不讓我休假,我就告訴我媽你欺負我,我要回母星!”

“你個小兔崽子!”

“我是兔崽子,你就是老兔子!”

許立冬抓起資料夾就要揍他,但是胳膊揮到一半,一個冒著臭氣的餿主意忽然鑽了出來。

許立冬放下資料夾,搓搓下巴,露出一個壞笑。

“……那行吧,你都開口求我了,我想想辦法,你通知他三天後來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