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別離開我，求求你

武夏說得累了，閉上眼睛歇了會兒，攢了點力氣才繼續道：“池醫生，我一到異星大陸就被派到了DF4，一下車，狂風吹得人站都站不住，沙塵灌了一嘴，我當時就後悔得想毀約，可是賠不起違約金，我只好留下了。”

他咧嘴笑：“人要是倒黴，喝涼水都塞牙，我到DF4的第三天就面癱了，當時我特別害怕，以為要嘴歪眼斜過下半輩子……”

池源知道他要說什麼，肯定又要對自已千恩萬謝，他現在受不起武夏的謝意，於是拿起飯盒，阻攔道：“不提那些事了，快吃飯吧。”

武夏眼珠盯著池源，兩隻眼睛笑眯眯的，十分配合地吃掉了加料的蔬菜粥。

池源洗碗回來，擦擦手說：“武夏，離開基地之後，你以後有什麼打算，有朋友能投奔嗎？”

武夏想了一會兒，搖搖頭，“我和同學都沒什麼聯絡了。”

池源抿抿嘴唇：“那你想學手藝嗎？”

武夏微愣：“什麼？”

“我在中轉區有個朋友，他們夫妻倆經營一間小酒館，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就拜託他們收你為徒，教你釀酒的手藝，你也有地方住。”

武夏聽後沒有說話，腫脹的臉看不出具體表情。

感覺他對釀酒興趣不大，池源又問：“那你願意學做廚師嗎？我還認識一位大廚，他是米其林廚師，會做義大利菜，如果你想……”

武夏打斷他的話，瞪起眼睛：“池醫生，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他早就看見了自已的行李，知道陸卓遠容不下他，SE6是不能待了，也知道目前的情況，其他基地肯定不會要他，他只有退役一條路。

可是聽池源這麼問，似乎是嫌他麻煩，急著找個地方打發他。

池源連忙解釋：“武夏，我想補償你，給你提供一個學習技能的機會，可我沒有什麼社會上的關係，想來想去就這麼兩個門路，如果你不願意也不用勉強，先在中轉區養好傷，咱們再慢慢為將來打算。”

武夏忽然問道：“池醫生，為什麼只有我的行李，你不跟我一起去中轉區嗎？”

池源被問得一愣。

他一猶豫，武夏神情更加黯淡，病房裡的氣氛忽然變得壓抑起來。

池源內疚，不敢看武夏的眼睛，低聲道：“我……我現在不能去，我想取回執照，必須留在基地等待心理評估，所以……”

武夏沉默著。

池源走近一步，輕聲說道：“對不起，等我透過了評估……”

武夏突然瞪著他，大聲質問：“池醫生，你不覺得你有責任照顧我嗎！你就這麼把我一腳踢開，還有良心嗎！”

池源被武夏突如其來的怒意嚇到了，“我不是要把你踢開，中轉區醫療條件好，你會恢復得更快，醫藥費、護工費全都由我來付，你不用擔心錢。”

“這不是錢的問題，我受傷了！腿斷了，肋骨也斷了，你不能把我扔到中轉區，扔下醫藥費就不管我了，你必須親自照顧我！”

武夏傷痕累累的臉正對著池源，逼視著他，還不顧疼痛抓住他的手腕。

池源心慌，想抽回手，可是他一低頭，恰好看見武夏手腕上被繩索勒出的血痕，他就不再用力掙扎，任武夏死死抓著。

“池醫生，你不能把我一個人送到中轉區，你得跟我一起走。”武夏整個人都繃緊了，他捏緊拳，心中發狠。

他說不清是怎麼了，他明明不怪池醫生，沒有想過要補償，更不希望池源感到自責。可是從這些安排裡，他忽然意識到了自已與池源之間的距離。

他沒學歷，沒文憑，沒親人，沒背景，如果不做傭兵，根本沒理由出現在池源的身邊，黯淡的現實讓他整個人跌落谷底，心灰意冷。

彷彿是一條喪家之犬，除了灰溜溜的離開基地，根本沒能力留在池醫生身邊。

而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池源的愧疚，所以武夏卑鄙地抓住了這個弱點，讓池源對自已負責。

他瞧不起自已，可他還是這麼做了。

池源痛苦地皺著眉，低頭回避武夏的視線，正陷在僵局裡，護士恰好進來換藥，武夏不得不放開了手，池源逃一般躲進了衛生間。

揉著發紅的手腕，看著鏡子裡狼狽的自已，池源心亂如麻。

他覺得自已無比自私，明明毀了武夏的前途，卻想堅持自已的事業，如果他還有最基本的道德，他就應該按武夏說的，去中轉區親自照顧他。

可是……

池源垂頭喪氣，或許是他太急了，只想儘快把武夏送到安全的地方，卻沒有考慮過武夏的感受。

他在衛生間躲了足足10分鐘才收拾起沉重的歉疚，鼓起勇氣，重新回到病房。

武夏火焰似的目光迎上來，看得他臉皮發燙。

但他沒有躲閃，站在病床前，鄭重說道：“武夏，是我連累了你，害人受傷，對不起。我的道歉你可以不接受，彌補方式你也可以不認同，但我是真的希望你以後能好好生活。”

武夏咬住嘴唇，下唇還是控制不住地顫抖，他隱隱猜到了池源要說什麼。

池源垂下眼簾，細長的羽眉延展著懺悔的弧度，贖罪般說道：

“我有一個很具體的職業目標，那是我成母親的遺願，我必須要完成，哪怕代價是違揹你的期待，傷害你的情感，我也不能放棄這個目標……

池源忍住眼淚：“你可以罵我是個自私的小人，從此以後瞧不起我，怨恨我，但我真的不能陪你去中轉區，對不起……”

武夏眼圈發紅，同樣噙著眼淚：“我對你來說……什麼都不是嗎？”

“你是我的朋友。”

“但你不會為我這個朋友離開基地，哪怕我現在很需要你！”

池源心裡難受，他強忍著，要求自已不能動搖，他一旦離開基地，秦瑞芸就會立刻吊銷他的執照，他不能冒這個險，寧願成為一個卑鄙的人。

“對不起，武夏，等我渡過難關，就去中轉區看你，可以嗎？”

武夏低下腦袋，眼淚滾落，下巴附近的紗布都被哭溼了，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哽咽著說：“你不會來的，你很快就會把我忘了……”

池源他輕輕坐在床沿，拉起武夏的手，擦去他的眼淚。

“武夏，我怎麼會忘了你呢，我們可是吃過一個桃罐頭的戰友，你還是我唯一的面癱患者，我不會忘了你，絕對不會，我們的緣分還有很長呢。”

武夏雙臂前撲，用力抱住池源，孩子般眼淚橫流，哭著哀求：“池醫生，我不走，我不想走……你別離開我……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