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傳達的資訊很簡單

前方黑洞洞的，獵獵寒風吹在身上猶如刀割一樣，池源用手指觸碰眼鏡邊緣的按鈕，鏡片瞬間開啟夜視模式，翻飛的雪花映出瑩瑩綠光，正前方獸人的輪廓成為視線中央最醒目的綠點。

他抓緊羽絨服領口，在寒風中往前邁步。

誰知他前腳出了基地，武夏後腳就追了出來：“池醫生你不能去！萬一是惡衰型獸人，你跑都沒地兒跑！”

池源不予理會，繼續邁步，同時低頭檢查槍況，讓他意外的是，M9彈匣裡並不是常備的橡皮子彈，而是銅製子彈。

池源眉心一緊。

這可不是好事，如果真的遇到危險，不到最後關頭他不能開槍，這支具備殺傷力的槍反倒成了麻煩。

“池醫生！你太冒險了！”武夏猛然抓住他的胳膊，使勁往回拽，“你快點跟我回去！”

“你不要影響我工作！”池源用槍托敲打武夏的手腕，他敲擊的力量並不大，但準準敲中了一處穴位。武夏感覺一道寸勁鑽進骨縫深處，特別疼，特別麻，他“哎呀”一聲鬆開手，來回甩著手腕來緩解痛楚。

池源揣好M9手槍，直視武夏：“你剛才叫了我好幾次「池醫生」，應該不是口誤吧？”

“啊……”武夏尷尬地扯了扯麵罩，“池醫生……你可能不記得我了，我曾經在DF4基地服役過幾個月，那時侯，你是基地的站醫。”

DF4？池源微微眯起眼睛，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沙塵翻滾，黃土遍天的殘酷景象。

DF4設立的區域靠近沙漠邊緣，環境非常惡劣，林草退化，經常發生沙塵暴，駐站人員也是三天兩頭生病，因此常年人手短缺，沒人願意去。

池源那段時間不僅要負責帶隊做環境探測，還要兼任站醫，出門滿嘴土，回來兩腳沙，生生累得瘦了十多斤，簡直就不是人過的日子。

武夏還在叨叨：“我那時剛來異星大陸做傭兵，什麼都不懂，睡覺把自已睡成了面癱，是池醫生你給我治好的。”

池源隱隱想起一張陽光青澀的臉，他在DF4區工作了兩年，救治過的人很多，面板病、呼吸道疾病、黑利曼寄生蟲病不計其數，甚至還有牙疼的、便秘的，但面癱倒是獨一份，所以他對這個年輕人有點印象。

“哦……武夏是吧……我想起你了，你是我目前唯一的面癱患者。”

武夏大笑出聲，“哈哈哈，池醫生，異星這麼大，基地這麼多，咱們還能遇見，咱們倆真是有緣份！”

被派去DF4工作的，大部分都是背後沒靠山，集團沒門路的，所以武夏對池源有種天然的“階級感情”。

他靠過來：“池醫生，看在咱們是老熟人的份上，你聽我一句勸，別去冒險了，異星探索，安全第一。”

“你既然認識我，就應該知道我一貫的工作方式。”池源表情冷淡，繼續向雪原走去。

眼看著攔不住，武夏就快步跟在後面，“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出事，兩人行動總比單人安全，再說，保護你是我的職責。”

其實他是不好意思自已回去，武夏開啟肩膀上的照明燈，雙手持槍，謹慎前進。

池源默許了，他不能開槍，有個傭兵跟著也確實安全些。他們踩著厚實的積雪穿過門前的緩衝區，越過一排排特製拒馬，離開了基地探照燈的照明範圍，正式進入大雪覆蓋的荒野。

寒冷讓池源縮著肩膀，走了十幾米，武夏貼過來，小聲問：“池醫生，你想用什麼方法吸引獸人靠近，我配合你。”

池源搖頭：“不用你配合，誘捕方案是我拿來騙陸卓遠的。”

“什麼？！”武夏不敢相信自已耳朵。

“我從一開始就不同意保護性捕捉，我更傾向透過近距離接觸，搞清獸人來訪的真實目的。”

“這太冒險了！你不怕嗎？”

“有什麼好怕的？”

武夏雙眼瞪圓：“萬一它突然撲上來怎麼辦，萬一它根本就無法溝通呢？萬一……算了吧，咱們還是回去吧。”

池源有點煩，野外對接的第一條原則就是冷靜和鎮定，這小傭兵一驚一乍，動不動就打退堂鼓，實在有些礙事。

遇到能近距離接觸獸人的機會，他決不會輕易放棄，況且他們組下個月的食物和物資全都指著今晚的接觸報告。

“我是科研工作者，探索這片大陸是我的使命，你要回頭我不攔著，但你不要再妨礙我了。”

武夏說不過他，但手上仍然拉著，不讓他走，同時擋住手腕，避免他再敲自已。

池源瞪他一眼，決定實話實說：“在你看來，我的行動很冒險，但其實這個決定是有依據的，你去細緻檢查一下那些鋼叉就知道了。”

武夏半信半疑，走到纏成兩團的捕網旁邊，舉著手電筒認真看了半天，鋼叉好端端的， 表面沒有任何磕碰痕跡，他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

“池醫生，什麼都沒有，你讓我看什麼呀？”

“什麼都沒有就對了，因為讓鋼叉發生偏移的，是磁力。”

“磁力？”武夏又一次難以置信。

“電伏捕網已經在這片大陸使用了近四十年，專門針對惡衰型獸人，進行所謂的保護性捕捉。

“如果你是智慧型獸人，面對這種能自動回縮的電擊獵網，你會做什麼來避免電伏捕網的襲擊，保護自已？”

武夏想了半天，最後磕磕巴巴地說：“池醫生，那些獸人再怎麼聰明也不可能學會用磁力改變鋼叉方向，你太看得起它們了，它們是原始生物。”

池源輕輕嘆氣，鼻尖撥出一團白霧：“如果智慧型獸人不夠聰明，早就被人類找出來歸化了，根本不可能在這片大陸潛藏四十年。

“磁力是自然現象，只要用心觀察就能發現磁石對人類鋼製武器的影響。像你和陸卓遠這種傲慢自大，充滿偏見的人，就算再發射一百次捕網，再搜尋四十年也是純粹的浪費時間、浪費資源，哪怕智慧型獸人已經大搖大擺地來到眼前，你們也全然不知。”

武夏彷彿受到了一萬點暴擊，他端正態度，“池醫生，我承認我對獸人有點偏見，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你的行動依據。”

池源的羽絨服已經被寒風吹透，他又冷又餓，聲音有點顫抖：“在什麼情況下，一名智慧型獸人會主動進入人類視線範圍，在大雪寒風中一動不動地等了四個多小時？”

他推了一下眼鏡：“獸人的行動，傳達出來的資訊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