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向這三者言說,麥尼(meny)卻不聽從;主向這三者勸誡,惡魔卻不懺悔;主驅趕黑暗離開他們,叛徒卻去追逐墮落。”

“擁有最高勇氣的,卻丟了審慎;持有最高權柄的,卻失了智慧;握著最大的力量的,卻忘了恩寵。”

“他是要被流放的,區別於他的隨行者,他們一個受了冠冕,一個得了真理。”

“他隨他的勇力,隨他的權柄,隨他的榮光,都一同墮落陰間。我主的敵人起身向他示意卻不尊敬,獵殺人的手咧嘴向他微笑卻懷著嘲諷。他的名,和他受咒詛的子嗣,都將在陰間的永火中受囚禁。”

“主說:我要向他伸出我的手,卻不讓他抓著;我會向他展示我的仁慈,卻不允他摸著。我要讓他在這永恆的苦痛中受背叛,正如萬軍之主被背叛那樣。”

“神的使者征服,倚仗的是神,而永不能倚仗他的腕。”

不苟言笑的牧師席卡瓦維寧(sycavar vinin)著一身素白的聖服站在宣道臺上,端正地面對著他的聽眾,用鏗鏘有力的聲音為臺下的觀眾高聲誦讀著《聖約》。臺下的八十多位信眾基本上是梅耶撒(me’aethra)這個北地小鎮半數的人口了這是一個偏僻的小鎮,甚至說是神聖鐸斯洛瑟雷爾帝國境內最為偏僻的小鎮之一也毫不為過。

聆聖日的宣道一如既往地冗長乏味,對於大多數孩子們來說都是這樣的。維寧牧師的品格或許無可置疑,從位列五星之都的大城市瓦柯西亞(vaxia)孤身一人來到瓦柯西亞公國最北端的偏僻小鎮,接手主持這裡唯一的教堂;但艾桑鐸(iysandore)還是堅持認為,聽這傢伙的宣道簡直就是活受刑。這個來自大城市的牧師完全不知道怎麼讓自己的講道變得更通俗易懂,至少對他這樣的十歲小孩來說,這一點毫無疑問。

艾桑鐸偷偷地打了個呵欠。他不希望自己被父親看到在教堂裡打呵欠,父親和母親都是相當虔誠的費蘭鐸(ferando)教信徒。事實上,這整個鎮子裡幾乎所有人都是費蘭鐸教的信徒,甚至可以說,這整個帝國都是建立在這個宗教的基礎之上的。

但一個十歲的孩子肯定不能真正理解信仰,即便是像艾桑鐸這樣的乖孩子。他只是在等著教堂的鐘聲。

終於他等到了。

維寧牧師低下頭,將他的左手放在胸前;他的右手在額頭和胸前遊移,畫出一個三角形;畫畢,他將右手置於左手手背之上,完成了聖禮。艾桑鐸知道這是神職人員行禮致意的方式,就像......就像帝國士兵的敬禮姿勢一樣。

但他不關心這些。讓他歡欣雀躍的是,聖禮也就是宣道結束的標誌。

當然,作為一個乖孩子,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喜悅表現出來;他和他的哥哥可不一樣。

“我們回去吧,艾思(iyse,艾桑鐸的暱稱)。”坐在艾思身旁的內安德(neande)先生,也就是他的父親,首先站了起來,摸了摸他的頭,然後說道。

“好的,老爸。”

“給我講講,你今天從維寧閣下的宣道中都學到了什麼吧?”

“好的,老爸。”艾桑鐸知道,自己的父親在每次宣道結束後都會問這樣的問題。他只是想確保自己的乖孩子在每個聆聖日都能被主的教導所啟迪,成為一個虔誠的老好人,就像他自己一樣這一點是幾乎梅耶撒的所有人們都公認的。

“主的使者,創世天使之一的聖拉斐爾(el'raphael)降臨在上古的三位偉人伽爾(gare)、岡薩爾(gunthar)和麥尼1面前,他們一起建立了主的選民神聖的國。但是麥尼背叛了主,離棄了自己的夥伴,終於也被主拋棄,淪為了最初的異教徒,邪惡的奧芬諾(eupheno)。”艾思張口就來。

內安德頗為滿意地點點頭。但他所不記得的是,維寧牧師在好幾個月之前就已經講過這些了,甚至在一年多以前的時候也講過這個內容。而艾桑鐸對自己的記憶力向來都很有信心,這無聊的宣道不過是老調重彈罷了。

突然,另一個方向傳來了艾思母親的呼喚。

“內安德,親愛的,你在哪兒?”

“我在這,親愛的。出了什麼事兒?”

“彌斯(mith)在你旁邊嗎?”

“沒有,我以為他在你那兒。”內安德回過頭,“艾思,你知道你哥哥去哪兒了嗎?”

“......他......他在宣道開始之前就溜了......”

“我問的是他在哪兒?”內安德慈祥地微笑著,“我想你應該知道。”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嚴父,但儘管這樣,一直以好孩子自居的艾思還是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呃......這個嘛......”不幸的是,父親這次還真說對了。

“吃我一劍,哈!”

“開什麼玩笑?!”

隨著一聲清脆的碰撞聲,其中一支木劍飛了出去,落在地上。

鉑金色的小辮在夏日明媚的陽光下舞動,勝利者的劍高舉向天。這個叫做彌撒鐸(mithadore)的男孩睥睨著已經狼狽地坐在地上的手下敗將,一臉失望,“什麼嘛,你這還不如費伊(fay)呢......”

“好啊好啊!彌斯好厲害!”穿白色衣裙的稻金色發女孩兒不住地拍著手,歡快地喝彩。

“那是當然!我是彌撒鐸大人,聖鐸斯洛瑟雷爾一世(el'dorthroethrael yvora)之後最偉大的騎士!無論是劍術還是膽識,我都不會輸給任何人的!”彌撒鐸得意忘形地叉著腰,哈哈大笑道。

“你這個牛皮就吹得有點過了,我們不一直都是互有勝負的嘛。”費伊走過去,一邊對坐在地上的失敗者伸出援手,一邊不滿地說。

“那是過去的我!而現在的彌撒鐸大人,已經超越了我自己,達到了無人能敵的地步了!”彌斯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

“你小子得意什麼,只不過是比我們倆壯那麼一點罷了。”丹斯(dance)拉著費伊的手,費勁地從地上爬起來,“你敢挑戰比你高比你壯比你大的對手嗎,彌斯?”

“隨便你說!只要你說出來,任何對手,我馬上就去找他!”

“好!”丹斯看著彌斯中了激將法,轉過身來看著不遠處正在吃草的牛群那是內安德先生家放牧的牛群,也是教堂用於牲祭的牛群。丹斯仔細地挑選了一陣,然後指著其中最大最粗壯的那頭公牛,“就讓這位來做你的對手吧,彌斯!”

“什麼?那可是牛,不是人!”

“我可從沒說過是人啊?”丹斯聳了聳肩,“你自己說的,任何對手。”

“這......你使詐!”

“你莫不是想反悔?”丹斯冷笑了一聲,“剛剛吹的牛皮,這就兜不住了?”

“我用這種破木劍,怎麼可能能傷得了公牛?你......你這是強人所難!”

“那這個呢?”丹斯一臉壞笑地從腰間拿出一把短匕首,伸到彌斯的鼻子前面,“這是我父親送給我的禮物,用這個去對抗你的對手吧!”

彌撒鐸站在那裡,咬著牙,似乎在做著相當激烈的思想鬥爭。

“算了吧,彌斯......”費伊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勸他放棄,“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做得到嘛......”

丹斯聳聳肩,“不來也可以,不過你得承認你只是個懦夫而已。”

聽了丹斯的話,彌撒鐸一把奪過那把小匕首,“好好看著,我要讓你心服口服。”

“你還是算了吧?”丹斯一臉嘲笑,“你這不是去送死嗎?”

“是啊,彌斯,算了吧......”費伊也勸阻道。

白衣女孩兒緊緊地拉著彌撒鐸的袖子,“快正午了......再不回去教堂的話,會被內安德先生和我媽媽發現的......而且這麼危險的事情......彌斯......就算你不去的話也已經足夠厲害了......”

但彌撒鐸完全聽不進他們的勸阻,反倒把這些話全都當成了嘲弄。

“沒事沒事,放心吧斐莉(phally,斐莉絲phalice的暱稱)。爸媽那兒有艾思為我打掩護,至於牛嘛......我身為內安德家的牧童一把手,還會怕幾頭小小的公牛嗎?”

“小小的......?”費伊激烈地搖著頭,似乎要甩掉他自己本就為數不多的頭髮,“我說彌斯,說真的,算了吧。”

彌斯拉開斐莉絲緊攥著自己的小手,徑直朝那頭公牛走去,“第一皇帝也會這麼做的!真正的騎士,決不會拒絕挑戰!瞧好了,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距!”

“彌斯!彌斯!”斐莉絲用力喊叫道,但無論她怎麼叫喊,彌斯都無動於衷。她忍不住捂起了眼睛。

“看看你乾的好事,丹斯!你這是要害死這愣頭青啊!”費伊急得直跺腳。

“別擔心,這傢伙會知難而退的。”丹斯得意地將雙臂環抱在胸前,“你們真相信那傢伙會自己去尋死?我才不信呢,你們在一邊看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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