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住謝運的人死了,死得悄無聲息,死得無人在意。

中毒而死,但謝運卻不知道他是否是自願服毒,又是服的什麼毒,他根本無法實施救援,又或許他本就不想救?

現在,謝運只能沉默著盯著他死狀悽慘的屍體。謝運走的是一條小道,本就沒有什麼人,而最近洛都實行宵禁,現在更是空蕩,整條街就只有兩人一屍。

“現在該怎麼辦?”

“我準備回去一趟。”

“你相信他說的話?”

“不怎麼信,但我還是準備回去一趟。你先去城外的驛站等我,我馬上就趕過去和你匯合。”

“我和你一起去吧。”黎非命似是有些擔心。

“你先去驛站,等我。”謝運說的很堅決,這是從兩人正式結識並一起行走江湖以來,謝運第一次以如此強硬的態度跟黎非命說話。

黎非命盯著謝運不說話,謝運也毫不掩飾的和她對視。

“按平常的經驗,你應該心虛的移開視線然後同意我的要求。”

“去驛站,租一間房,然後餵馬,我馬上過去和你匯合,拜託了。”謝運依舊鐵石心腸,不願

“好吧好吧,我只等一會哦,說真的,只等一會。”

“嗯。”

謝運將自已手中的韁繩交給黎非命,然後兩人分開,黎非命出城,而謝運轉身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不多時,他再次來到了廣寒樓。

踏步進樓,樓內依舊熱鬧非凡,似乎洛都的宵禁完全影響不到這裡。

“大人,請問是還有什麼需要嗎?”

“不需要。我想知道,大師姐還在嗎?”

“主人還在月亭。”

“我去找她,不用管我。”

侍者離開,謝運再次上樓,穿過空白的走廊,開啟門,踏入頂樓。隨後謝運便不再前進。

憂行端酒,靠在亭柱上,望著洛都全景怔怔出神。

“大師姐。”

“啊,是師弟啊,我還以為是我的仇家來尋仇了呢。殺意盎然,血氣沖霄,我都被嚇到了,看來我的師弟這些年確實長進不少啊。”憂行喝了口酒,壓壓驚。

“我在路上遇到一人,他自稱彭闔,是當朝十三皇子。他說憂行的真名為彭清晏,是當朝大皇女。這是真的嗎?”

“憂行、彭清晏都是我的名字,不存在真假之說。除此以外......沒錯,他說的對。”

“他告訴我,是你將洛都和玥朝搞成這樣的,你讓官民相鬥,讓軍士離心,讓國家破碎,甚至還是你給當朝皇帝下毒,並且這些年一直吊著他一口氣,讓他死不了,但也救不活。以至於讓各個王子皇女相互內鬥不休。”

憂行拿起酒壺痛快喝了一口,隨後笑談道“那他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沒有那麼大的能力,這個國家本就已經積重難返了,我只不過是悄悄的在幕後推了一把罷了,就算沒有我,這些事也遲早要發生。不過最後一件事倒是沒錯,毒確實是我下的,他沒死也確實是我在給他續命。那個人還說了什麼?”

“他還說,十三年前,藥王谷一事,由你策劃,而師兄憂明也因你而死。”

憂行挑起秀眉“你相信他說的?”

“是,或者不是。”

“我若回答不是?”

“我親自給你賠禮道歉,並願意留在洛都為你解決你遇到的所有麻煩,直到你原諒我。”

“若是?”

謝運沒有說話,只是拔出了刀。

他的態度很明顯。

憂行卻沒有著急回答,而是將話題轉向了其他方向“師弟,你知道嗎?酒可真不是個好東西。”

她舉起自已手中的藥罐狀的酒壺,示意謝運望著這裡“酒啊,能讓人忘掉憂愁,忘記煩惱。但清醒過來後,那醉酒時忘掉的東西似乎又會加倍的向你湧來。這時候,你就只能喝更多,更多,然後得一時的安寧,但醒來後又是永不休止的輪迴。”

“是或者不是。”很明顯,謝運根本不在乎她說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現在只需要一個答案。

“你應該已經知道我的答案了吧?”

“是或者不是。”

“是。”

憂行的回答出口的一瞬間,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雲不知何時遮住了月亮,外面的街道也不再向三年前那樣燈繁影茂,整座洛都還點著燈的,恐怕只有這廣寒樓和皇宮了。整座顯得有些荒蕪暗淡。

“為什麼?”

“你還想知道為什麼嗎?還真是貪心呢,不過其實答案也很簡單,告訴你也沒有什麼問題就是了。簡單來說,為了報仇。”

憂行又喝了一口酒“我的奶奶,是一個江湖人,五十多年前,輪迴教與中原武林展開大戰。輪迴教並非一個整體,其中進攻中原的主要為地獄道、餓鬼道、畜生道。其中人間道一直試圖從中調和,奉行的也是醫者仁心的行事之道。但是,殺紅眼的江湖人又哪裡能管的上這些呢?於是,人間道法王被圍攻致死,而圍攻者之一,便是我的奶奶。”

“人間道法王座下有弟子,名藥惠眾。她一直隨師傅遊歷世間,治病救人,本不通任何武學。但師傅死後,他便開始發奮習武,最後手刃了自已的仇敵。當然,包括我的奶奶。”

“我的奶奶的女兒,也就是我的媽媽,後來又殺死了藥惠眾,藥惠眾又有徒弟,名為祁蓮,祁蓮也為自已的師傅報了仇。祁蓮報完仇後,隱姓埋名,創立了藥王谷,她本想把這件事一直埋在心底,連自已的名字都抹去了,甚至自已的徒弟都沒有人知道她叫什麼,她的過去是怎樣的。除了我,這個她仇人的女兒。後來的事,你也就知道了。”

說完,她自已都有點繃不住了,露出了一個不怎麼好看的表情“前人的恩怨,就這樣一直流傳,一代又一代。怨復報怨仇復仇,這就是江湖。”

“至於我的父親......他單純只是個混蛋罷了,差點把我的母親拉出仇恨的深淵,又親手把她推了回去。我母親最恨的可能還不是我們的師傅或是師傅的師傅,或許是他也說不定。至於這其中的故事,我想你也不感興趣。”

“那他們的屍首呢?師傅,二師兄,三師姐,四師兄,小師妹......他們的屍首,在哪?”

“你若是能來到我面前,我就告訴你。”

如撕裂空氣的聲音猛然炸響!

閃爍著寒芒的刀鋒彷彿穿越空間般,下一秒就來到了憂行的面前。

鐺!

清脆的碰撞聲擊破了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