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候府門前的驚鴻一瞥,自家的傻弟弟就對那個貌美動人的女孩念念不忘,日思夜想。

傅聞章對自家弟弟這不值錢的樣子報以鄙夷態度。

當傅聞詞提出,由自己引開夫子,請兄長幫他給令嬋送禮物時,傅聞章大肆嘲笑了一通。

不過是個女奴,傅聞詞竟然要給她送禮物?還讓他親自去送?

可這麼愚蠢的計劃,他居然沒有拒絕。

好像鬼迷心竅,他當真去了。

在小小的靜室中,一眼都不敢看她,丟盡了臉面!

傅聞章臉更黑了,從懷中丟出香包,冷冷道:“忘了。”

“忘了?!”傅聞詞臉垮了,伸手接住香包,“哥哥你怎麼回事!”

傅聞章惡聲惡氣:“我願意去,已經是給你面子了,你還想怎麼樣!”

“哥哥是不喜歡令嬋嗎?”傅聞詞奇怪道:“怎麼會有人不喜歡令嬋啊?”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嗎?看到漂亮女孩子就走不動路?”傅聞章鄙夷道:“見色起意!”

“才不是!”傅聞詞惱了,“她帶著帷帽的時候我就在看她了!”所以才會驚豔到落馬!

兩人怒目而視,互不相讓。

旁邊伺候的下人們紛紛傻了眼,府上這一對小主子感情極好,雖然哥哥脾氣大,但是弟弟總願意哄著讓著哥哥,偶爾有些小矛盾,也以弟弟的退讓結束。

怎麼突然就吵起來了?

侍童硬著頭皮勸道:“不過是個小小女奴,不值得兩位主子生氣,若是二少爺看中了,就跟夫人說一聲,想必夫人是不會吝嗇一個女奴的!”

“不許這樣說她!”傅聞詞不能允許有人用這樣輕賤的語氣提起令嬋!

“你又知道了?我們兄弟都沒你懂得多?”傅聞章冷笑著陰陽怪氣。

侍童好心勸架,卻被兩位主子罵了一通,嚇得冷汗如雨,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饒。

傅聞章深吸一口氣,看向弟弟:“母親留著她顯然是有大用,不會把人給你的。勸你少惦記。”

“可我聽說這一批人都是為我們準備的。”

“除了她以外的人,都是為我們準備的,你喜歡哪個都行,全要也可以。”

“至於令嬋,那樣的美人,給我們太浪費了。”傅聞章譏嘲道。

……

因為雙胞胎的大膽行為,令嬋被夫人召見了。

六角白玉香爐中青煙嫋嫋,蓋過了桌上的瑪瑙屏風,活靈活現的雕像在煙霧中模糊。

夫人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木頭裡鑲嵌的螺鈿和百迭裙中的金線交相輝映,夫人和這間屋子一樣富麗堂皇。

夫人說:“嫻妃的孃家正在蒐羅年輕女孩伺候安王,夫君打算將你送進去。”

“比起我那一雙不爭氣的兒子,安王是你更好地選擇。”

夫人呷一口茶,瓷器磕碰的聲音清脆,“為了你自己的前途,你知道該怎麼做,對嗎?”

“我不知道。”令嬋裝傻道。

她有點奇怪。

夫人怎麼會對她開誠佈公?在高位者眼裡,她這樣的人,不過是任人擺弄的棋子,按照命令列動就是了,怎麼會和她開誠佈公地說未來的謀算?

夫人笑笑,繼續道:“淑妃可不是在找寵婢,是在找正經的兒媳。你去了,若是被選上,將來就是王妃,你留在這,我的兩個兒子又能給你什麼?”

“我都聽夫人的。”令嬋表忠心,認真道:“是夫人把我從何姑姑哪裡救出來,夫人說什麼我都做。”

令嬋的演技只能說很一般,但她生了一張看起來不會說謊的臉。

或者說,每一個被她用誠懇的眼神注視著的人,都會不自主的想要相信她。

這樣的美人怎麼會騙人呢?她誠實地袒露慾望,有的是人爭搶著要為她實現,她又有什麼撒謊的必要?

夫人也不例外。

她看著令嬋波光瑩瑩的眼睛,信賴又專注的看著她,一陣心軟。

這樣純澈的孩子,這樣天真單純,容易輕信,送到吃人的皇家,骨頭渣子都要被人嚼乾淨了!

原本只想敲打一番的夫人改變了主意,令嬋這樣天真可不行!

必須要好好教一教!

夫人很快下定決心,“你搬到我的院子裡住。”

令嬋:“!”不!

她不要頭頂教導主任啊!!!夫人一臉聰明樣,看著就很難敷衍!

令嬋的細胳膊擰不過夫人的粗大腿,她最終還是含著淚搬進了夫人的小院。

觀琴再也不能幫令嬋寫作業了。

因為夫人閒來興起翻了翻令嬋的作業,一眼就看出來貓膩了。

令嬋簡直不能相信!觀琴是跟著她之後才開始寫字的,刻意模仿之下,兩人的字跡一模一樣!

更別說夫人看的那疊作業全是觀琴寫的!令嬋從來不寫課後作業!

令嬋垂死掙扎,“夫人,雖然寫的不太好,但我非常用心!我這麼尊師重道的人,怎麼會讓侍女幫忙寫作業呢?”

夫人笑了,“你寫的作業,每一個筆畫中都透著敷衍,而觀琴寫的,字字仔細句句斟酌,我瞎了才看不出區別。”

令嬋:“……”

觀琴確實對待學習很認真,如果不是令嬋帶她學,她這樣的小丫鬟,這輩子也不可能習字

居然是在這兒露餡的嗎!

這樣大的差別都看不出,夫人辭退了令嬋原本的老師,親自來教令嬋。

令嬋:“……夫人千金之軀,怎麼能屈尊來教我?”

夫人笑眯眯:“沒關係,我很閒。”

當夜,令嬋趴在書桌上,用自己歪歪扭扭的狗爬字給雙胞胎寫了一封字字泣血句句傷痛的求救信。

雖然大家根本不熟,但令嬋相信這兩位善良的男孩子不會見死不救的!

第二天,雙胞胎使勁渾身解數,纏了夫人一整天。

令嬋作為上不得檯面的小奴隸,得以在夫人的偏房的柔軟大床上,美美躺了一天。

月升夜空。

令嬋坐在梳妝檯前,觀琴在她身後,為她梳頭。

窗臺扣扣響了兩聲。

觀琴臉色微變,猶豫道:“可能是兩位少爺。”

只有他們才會偷偷摸摸來見令嬋。

窗戶開啟了。

窗外果然是雙胞胎。

傅聞詞關心道:“今天有好好休息嗎?”

傅聞章冷笑道:“多大點事啊,這就受不了?”

一模一樣的面孔,卻是全然不同的性格,讓這對兄弟很好分辨。

令嬋對弟弟甜甜一笑,“謝謝二少爺幫我。”

轉眸望向哥哥時,笑容就收斂許多,端莊道:“也謝謝大少爺。”

傅聞章敏感的察覺到了這點細微的差別。

似乎傅聞詞是她可以放鬆面對的自己人,而他傅聞章就是需要小心謹慎對待的惡人。

他心頭漫上一陣微妙的不適,言辭越發惡劣,“就你這樣,還想著進宮搏富貴?”

令嬋收斂笑容,可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傅聞詞先惱了,“哥哥!你明明知道這不是阿嬋願意的!”

令嬋並不惱火:“我這樣的,是什麼樣?”

她輕笑,從桌後起身,盈盈一拜,烏髮流水一般滑下肩頭,露出一小塊雪白耀眼的後頸,“多謝兩位哥哥今天幫我。”

天上的月亮瑩瑩生輝,人間的月亮皎潔溫柔。

雙胞胎一時沉默。

令嬋身後傳來了一聲笑,雙胞胎猛然變了臉色。

傅夫人站在門邊,看著三人,聲音淡淡,似乎壓抑著滔天怒火:“你們倆今天纏磨了我一天,就是為了令嬋?”

“我倒是不知道,你們的感情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