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殺人不誅心，那不是白殺人了？

伏勝手腳冰涼。

他知道，當陳白說出這一番話的時候，舊六國的勳貴....死定了！

不僅僅是因為陳白的巧言善辯，更多是因為...大秦國治！

如今的儒家，壓根兒就沒有跟法家爭勝的資本，更別談在李斯這位大秦左相面前真正抬起頭來了。

當陳白明確旗幟站在法家這一邊的時候，他們儒家在朝堂之上....舉目皆敵！

陳白笑意吟吟，看向淳于越。

就舊六國勳貴這幫子酒囊飯袋，說實在的，老早就應該砍了。

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的玩意兒，陳白甚至都覺得始皇陛下有的時候就是對他們太好了，才會讓這幫子人蹬鼻子上臉。

還要什麼故鄉之物？

他們要的是東西嗎？

這不明擺著得寸進尺，想著要刺探大秦的底線嗎？

“你...”

淳于越張嘴，想要反駁什麼，可當他剛要開口，卻猛然被一拉衣袖，險些站立不穩。

回眸一看，赫然是伏勝。

這位在儒家之中向來以沉穩著稱的大儒，此刻面容之上竟是浮現了些許焦急之色，朗聲開口道：

“啟稟陛下，老臣以為，陳白駙馬所言，極為有理！”

“我大秦乃是以法治國！之前對於舊六國的勳貴，以德治，可他們卻是得寸進尺，今日欲一二而明日欲三四，實乃不敬我大秦如此德養。”

“臣以為，陳白駙馬所言，將這些人盡數....”

伏勝咬了咬牙，一個‘殺’字，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能痛苦閉眼，跳過這個字眼，繼續說下去：“讓他們安葬故土，亦是我大秦的仁慈也！”

此話說出，麒麟殿之內的文武百官都傻眼了！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時候，伏勝居然會直接支援陳白方才的說法？

一眾儒家官員，眼眸之中盡是難以置信，看向伏勝。

這一位大儒，在儒家之中享有極高的聲望，此刻怎麼會...背叛？

是的，他們心中，用的是背叛這個字眼！

要知道，儒家官員追求的就是讓大秦進行‘分封改制’，繼而實現他們儒家的理想。

可現在...舊六國勳貴死了，還如何分封改制？

“老伏，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淳于越壓低了聲音，但依舊能感受出他說話之時的憤怒和難以理解。

伏勝....背叛了儒家？

怎麼可能？即便是背叛，即便是投靠，那也不可能是投靠陳白啊！

李斯微微皺眉，深深看了一眼伏勝。

沒想到，儒家之中，竟還有這麼一個能在這種關頭保持理智的人。

反倒是馮去疾、王翦二人，皆是微微抬起眼皮，像是對於此事沒有任何看法一般。

當陳白提出法治的時候，勝敗已分，舊六國勳貴就已經是死定了。

伏勝說什麼，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舊六國勳貴的得寸進尺，以及如今的大秦不再需要他們了。

陳白？

提供的僅僅是一個理論上的依據罷了，用法治徹底碾壓德治，方才有了最好的理由，將這件事完結。

“陛下，伏勝方才所言...”

淳于越感受著文武群臣的目光，心中愈發焦急，想要開口說些什麼阻止。

可是...他的衣袖被伏勝拉著，眼眸之中盡是懇求之意，甚至伏勝冒著朝堂之上‘營私’的風險，輕聲開口道：“老淳于，不要再說了！”

這樣一句話，讓淳于越微微一愣，接下來的話居然沒有說出口。

“陳白，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你去辦。”

而就在此時，高臺之上始皇陛下的聲音響起，算是將此事徹底定下！

這一下，所有人看向陳白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僅僅憑藉巧舌如簧，便將舊六國的勳貴給‘說死’了？

這陳白....哪裡是什麼駙馬外戚？分明就是大秦朝堂的頭號奸臣嘛！

就連站立在始皇陛下身旁的趙高，此刻眼眸之中也是難掩震驚之色！

從一開始，他就是秉承著看戲的想法，甚至在想，這一次儒家發難能不能將陳白扯下水，至少不能再讓陳白如此囂張下去了。

豈料....

如此三言兩語，便是讓陳白將儒家給拿下了？

處置舊六國勳貴....坊間的名聲肯定會差，但...陳白在朝堂之上的威勢，可是真真切切給立起來了啊！

此刻，即便是趙高這樣的亡國崽種，都是感覺到一絲的恐慌與疑惑！

恐慌的是，陳白居然如此厲害。

疑惑的是....到底他趙高是奸臣，還是陳白是奸臣啊？他分不清，他真的分不清啊！

陳白臉上，喜色一閃而過，而後連忙開口道：“臣，領旨！”

“臣定然不負陛下重託，領錦衣衛，將這些舊六國勳貴，‘安安全全’得送回故土！”

此話一出，群臣皆是嘴角一扯！

‘安安全全’？

你剛剛說的，可是吹拉彈唱一條龍，連棺木都要用歪脖子樹準備好的，你管這個叫做‘安全’？還是說，就保證他們的屍身不腐爛就行了？

一些個老臣，則是意味深長得看了一眼陳白。

他們都是老狐狸，哪裡能聽不出來陳白這一番話之中暗藏的另一層意思？

領錦衣衛。

這是明目張膽得開始給這個咸陽城之內新設的軍衛增加職能！

這個陳白，雖然入朝堂的時間不久，但是手法....一點都看不出稚嫩啊！

始皇陛下看了一眼陳白，眼眸深處竟是泛起了一絲的笑意。

這一份笑意，到底是看陳白有出息的欣慰？

還是舊六國勳貴這一根紮在大秦肉裡，實在噁心的刺被拔出之後的爽快？

無人得知。

甚至是無人知曉這位千古一帝眼眸之中的笑意。

“退朝。”

威嚴的聲音響起。

....

退朝之後，淳于越雙目赤紅，拉扯著伏勝的衣袖，也不說話，就這麼直直得看著。

扶蘇站立在遠處，看著自已的老師如此失態的模樣，不由得心底再次猶豫糾結。

除去舊六國勳貴，並且找到了正當的由頭和方法，對於大秦來說，絕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老師如此面目...

這當真是為了大秦昌盛？還是說為了老師心底裡那點為了儒家考慮的心思？抑或是....私自的權欲？

扶蘇沒想明白，但也沒上前問，就是這麼遠遠的看著。

伏勝面容苦澀，迎著淳于越的目光，他自然知曉自已的老友想要問些什麼。

“已經敗了！”

伏勝張了張嘴，也只能說出這麼一句話。

淳于越勃然大怒，竟是完全沒有大儒風範，一把抓住了伏勝的衣襟。

就這樣的一個動作，落在退朝的文武百官眼中，皆是眼角泛起嘲諷的輕蔑笑意！

何為大儒？

不照樣失態？不顧禮儀？

“陳白實乃天下第一的奸臣，這一次，是咱們敗了！”

“法治與德治，當這兩個事情在朝堂之上相提並論提出的時候，咱們儒家....就是滿朝同僚的敵人。”

“辯得過，辯不過，都是輸。舊六國的勳貴要死，咱們儒家的官員將會在朝堂之上寸步難行。”

“淳于.....孰輕孰重，不可忘昔年越王之事！”

伏勝面色略微慘白，但還是緩緩開口。

如此一番話，讓淳于越的身軀略微搖晃。

昔年越王，指的自然是勾踐。

已經註定慘敗的儒家，只能忍辱負重，否則落了個滿朝敵人的情況，他們.....就再也沒辦法了。

淳于越面色多變，終究還是緩緩將手放下。

冷靜之後，他知道.....伏勝是對的！

“喲！兩位老爺子好興致啊，在麒麟殿門口玩互鬥呢？這算不算觸犯大秦宮儀啊？”

就在此時，一道討人厭到讓淳于越想要直接拿刀捅死他的聲音響起。

陳白路過，嘴角帶著‘和煦至極’的笑容，而後腳步不停，揚長而去。

開玩笑，殺人不誅心，那勞資不是白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