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僱傭軍?那是什麼玩意兒?”
這下不止老七與玄成一頭霧水,大帳裡的其他人都露出困惑之色,當然他們也知道,仲明愛憑空造詞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
“用大白話說就是,我們拿他們的錢給他們幹活,活兒是他們的,錢是我們的!這個你們明白吧?”
到這裡都還沒問題,大帳內點頭一片,仲明也就繼續往下說。
“既然是我們是給甘隴氏幹活,那麼我們只要保證甘隴氏能把這次該給我們的錢給到手就行了,再多做其他很可能會節外生枝!”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仲明不禁想到攻滅縉安氏後,大軍抓到的那個叫“句貞”的人,面白無鬚,嗓音尖細,儀態說不出的彆扭,想來是個閹宦,表情就有些嚴肅起來。
“不是,那個甘隴氏要是背棄承諾,不給我們錢糧怎麼辦?”玄成明顯不相信這些諸侯大家的行事做派,生怕甘隴氏反悔。
“這個不必擔心,當下甘隴氏與內外之敵連戰數場,正是脆弱之時,他們不僅不敢反悔,反而需要拉攏我們與之聯手,共同對抗其他勢力的虎視眈眈,那伯女是個聰明人,這筆帳她算得清!”
“當然我們可以再大膽假設一下,倘若伯女真的犯蠢,背信棄義選擇與我們翻臉,他們要是固守城池還好,要是敢像北戶氏那般揮師來攻,我們也不介意送他們一份全軍覆沒或者狼狽遁逃,到時候洪唐氏再趁亂進攻,甘隴氏就完了。”
“這種關係持久與否,我不知道,影響因素太多了,但至少三年之內還是穩固的,三年之內,甘隴氏百廢待興,不但要安撫民生,還要消化重新奪回來的權力,可以說甘隴氏比雁行山還需要一個和平環境。至於三年後嘛,他們實力恢復,那就那說了,不過如今雁行山已經不是一盤散沙的局面,更是大家把勁往一處使,大刀闊斧發展的時候,三年之後若還要依賴甘隴氏,那我們這些當家頭目有一個算一個,都應該在雁山下找棵樹吊死!”
說到這,帳子裡一個個頓時都笑了起來,氣氛變得輕鬆快活,眾人心下琢磨覺得還真就是這麼一回事,原本還痛心疾首的老七與玄成這會兒摩拳擦掌起來,彷彿看見甘隴氏乖乖將錢糧奉上的畫面,小武、子車、慎都不禁嚥了一口唾沫,看得仲明一陣好笑,心說這也只是猜測,具體如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朝邑城方向看了看,那邊這兩天將就洪唐氏入侵甘隴氏的這一事件進行談判。
邑城,望闕被帶到府衙,一路上縱然城中平民對其恨得咬牙切齒,然則諸侯就是諸侯,平民哪有那個資格對其報復,只能眼睜睜看著這頭號戰犯被護送入府衙去。沒了那些山賊的粗魯對待,望闕這時候倒是表現得十分得體,儼然就是虞朝禮制下標準的貴族,舉手投足又恢復了雍容華貴,氣定神閒。
他被帶到伯爵理事的寬敞堂中,見主人尚未到來,便閒庭信步地四周觀瞧起來。重涯雖是伯爵,倒也不算個愛奢侈享受的,主位之上的案几也不過比尋常人家大些,用料也不是什麼名貴木材,堂內也沒有什麼藏書、寶物。或許在別人眼裡,這就是節儉,不折騰民力,可落在洪唐伯眼裡,評價就只有一個字——土!
要知道在洪唐伯的府衙與宅邸,開國以來的藏書,乃至於前朝的祭祀甲骨,甚至於不乏部落聯盟時代的寶物。如果說代代相傳的爵位可以證明他血脈高貴,那這些東西就能證明他在品味上配得上這一身血脈。老貴族不就是這樣麼,跟平民講血統,跟同類拼品味,彷彿不能與他人區分開,獨領風騷,就渾身不自在。
正是無聲批判完甘隴氏的土氣品味,在精神層面重新樹立起自信的時候,堂外武士高喊道:“伯女到!”
兩列武士當先入內,腳步聲踏踏交錯,五步一人站定,繼而伯女薇姒在列隊之間款款前行。她面無表情走向望闕,後者卻裝模作樣,雙手揹負,一副等著她先行禮的長輩姿態。
薇姒不禁心中冷笑,你也配!
果不其然,薇姒就這樣到了望闕跟前,只居高臨下瞥了他一眼,隨即步子繼續向著主位走去。等到她在主位上坐定之後,才發現轉過身來的望闕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心下不禁暢快萬分。
“洪唐伯,你坐啊!”
望闕“哼”的一聲,在客席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當真是氣煞老夫,他知道此女身材高挑,比尋常男子還要高,方才經過自已身旁,不但沒有躬身行子侄輩之禮,還特意挺直了身板,居高臨下瞥了本伯爵一眼。那一眼,只怕望闕一輩子都不會忘卻,那就是看待廢物的眼神,其中充滿了不屑,嘲諷,厭惡等各種情緒,氣得望闕手有些發抖。
“哼,你叫重涯出來,某倒要問問他是怎麼教導子女的!”
薇姒輕笑一聲,沒有搭理他,轉頭吩咐道:“讓幾位卿大夫進來吧。”
“唯!”虹劍拱拱手,出去片刻,便領著龐谷氏、肅兜氏、水部氏三位卿大夫,以及代表雁行山的山豬進到堂內來。
幾位家主落座下來,山豬如今不算是龐谷氏的人,他代表了山賊的利益,正準備另找一個坐席,卻被肅兜氏家主成廉拉住了。
“仲兄,你就坐我們中間就好。”說著,成廉便將他按在伊吾邊上的坐席上。
山豬有些猶豫,轉頭看見伊吾朝他點頭,也就坐定下來。
本來他只是打算入城見一見兄長的,畢竟二十年未見,兄弟見面還未來得及敘舊,伯女就派人請了,當時那武士還奇怪這山賊頭子怎麼會和卿大夫聊上,不過倒也省去出城跑腿的工夫,於是四人便一同前來。
其實伯女為何請他們前來,他們多少都有些底了,再看這被俘了還一副怒氣衝衝,沒把人放在眼裡的洪唐伯望闕,幾位卿大夫和義軍當家心下摩拳擦掌起來。
薇姒看在眼裡,輕笑道:“幾位大夫,今日我們可要向洪唐伯討要一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