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望闕從床榻上醒來,這天寒地凍的,幸虧昨日晚間趕著日落令兵卒趕緊安營紮寨,否則真要在這寒冬裹著一件毛皮袍子抖上一宿了。慵懶地賴上小半晌,這才叫進來僕人給自已穿衣,同時把親信武士叫了進來。
兩個侍女小心翼翼地低下頭來,一個為伯爵繫上腰帶,一人為伯爵整理衣服上的褶皺,不敢有絲毫馬虎。望闕就是如此喜好享受的主兒,即便是拉著軍隊去打仗也要帶上侍女方便料理起居。
當下看著這兩個小丫頭緊張不已,看面相也生分,料想是剛召入府中為奴僕的,遂起了戲弄的心思,當下擠眉弄眼道:“某這衣領處的褶皺怎麼被拉沒了?這可有失華美啊!”
那兩個小侍女以為觸怒了伯爵,嚇得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連聲求饒道:“主上饒命,主上饒命!”
頓時望闕只覺索然無味,心道還是原來侍奉的侍女有趣些,若是那兩個小蹄子,定會調笑說堂堂諸侯自然得是衣領平坦,威儀堂堂,然後任由他上下其手。可惜被夫人趕出府去了,眼下這倆太過於膽小謹慎,一點玩笑便以為大難臨頭,跪地討饒,端的無趣。
砸吧砸吧嘴,望闕只好揮一揮袖子打發道:“下去吧,下去吧,備好某的膳食。”
“唯…”兩個小丫頭如逢大赦,怯生生答應著行了一禮,躬身退了出去。
望闕搖了搖頭,看見親信武士一臉壞笑看著那兩個丫頭退了出去,便挑了挑眉毛,問道:“某看著很兇麼?”
那親信嘿嘿一笑,奉承道:“主君久居上位,不怒自威,一言一行都如同電閃雷鳴,底下人不過螻蟻一般,怎能輕易承受?”
“呵!就你這張嘴會說話。”一陣吹捧把他拍得舒服了,這才自顧自轉過身去,對著銅鏡整理儀容。其間,望闕也不忘過問當前形勢。
“悍,交代下去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回主君,派出去的斥候回報,方圓十里內,並無軍隊駐紮;另外,據探馬回報,縉安氏莊園外有數千人馬,應當是甘隴氏的軍隊。”親信如實彙報道。
“哦?”望闕詫異轉身,走近兩步,饒有興趣地說道:“也就是說,他們壓根就沒有軍隊在附近策應?他們的軍隊都拉去打縉安氏去了?”
“唔…是…”親信點點頭,承認了。
“也就是說,我們被耍了?”
望闕臉上瞬間蒙上寒霜,向來察言觀色的親信趕緊抱拳躬身。這時候帳外一聲清脆女子聲音響起。
“主上,該用早膳了。”
“哦?好好好!快進來,快進來!”望闕突然間又喜上眉梢,將所有的不愉快都拋之腦後。
一旁的親信悍不禁長吐了一口氣,心道伯爵還是一如既往的性情難以揣測,說翻臉就翻臉,轉頭又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樣。再看望闕時,這位主君已經端坐食案,夾著筷子將今日份的美食往嘴裡送,吃得那叫一個滿嘴流油,回味無窮。
同一時間,城門樓上,伯女薇姒扶著憑欄,看著城外的洪唐氏大軍營帳發起愁來。這下可真是進退兩難啊,薇姒暗暗想道。昨日採用了小武言及的空城之計,所為就是要儘量延遲洪唐氏攻城時間,然則就算算準多疑的洪唐氏領主不會悍然就壓上全軍攻城,但是對方也不傻,摸清了周圍並沒有伏兵,查清甘隴氏主力所在,肯定就要開始攻城了。
“終究只能拖延一時啊…”薇姒嘆息一聲,芊芊玉指揉了揉眉頭,只覺得疲憊不堪,她一整夜都在擔心洪唐氏半夜就發動進攻,提心吊膽之下無法安歇,實在支撐不住伏案休息,也睡得很淺,時不時就被驚醒。
正是哈欠連連的時候,虹劍上前道:“伯女,龐谷氏的護衛給您帶來了。”
“嗯,你先下去吧。”
揮手讓虹劍退下,薇姒打量起面前這個穿著龐谷氏護衛衣服的少年,見其額前綁了一條黑色布帶,長眉細而筆直,唇薄而微抿,表情決然,手裡緊抓一把長刀。這就是那個小山賊的左膀右臂,助她施展空城計,拖延了洪唐氏一天的好幫手。這一天下來薇姒也看明白了,這小子雖是山賊,但也是在於桓邑受過軍隊訓練的軍卒子弟,更不消說跟著那個小山賊經歷過一系列逃殺與爭鬥,經驗未必比不上對面的洪唐氏各級軍將。
被薇姒盯得有些不自在的小武抱了抱拳,問道:“不知伯女召見有何要事?”
薇姒收回神來,笑道:“確有要事,昨日虧得你的計策,拖住了外面的洪唐氏,可這也不過是權宜之計,你看吧,那洪唐氏之主馬上就會反應過來,你可有什麼應對之法?”
小武聞言來到城牆邊,扶著牆壁往外看,那洪唐氏的營地中人影攢動,想必是洪唐氏之主已經開始調兵遣將。
沉吟片刻,小武收回眼神,回答道:“若征討叛逆的主力還不回軍,那麼我們也就只能與敵軍進行巷戰了。”
“巷戰…麼?”對於這個回答,薇姒倒也沒有多意外,只是期望他能有更加高明的守城之法,畢竟巷戰對於城市的破壞不可控制,也會動搖臣民對甘隴氏統治的信心,然則她也明白讓一個少年給她出萬全之策實在是難為之了,故而只能嘆口氣。
小武察覺這位伯女的情緒變化,想了想,說道:“生死攸關,不容得患得患失,眼前最大的希望還是在一個‘拖’,拖住洪唐氏的軍隊直到主力回返。仲明有一句話我說得很有道理,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
置之死地而後生麼?有意思。薇姒復看了一眼這個少年,覺得後者也順眼了許多。
這時候,洪唐氏的人馬整軍完畢,就如同昨日那般,旌旗飄飄地在城下襬開軍陣。望闕仍將他的車駕開到陣前,向著城門樓上喊話。
“哈哈哈哈,好侄女,你呀你呀,你可將世叔嚇得好慘啊,一整夜翻來覆去的,生怕中了你的埋伏。好侄女,這下子,世叔可以入城了吧?”